許是白天時間裡米粒兒因爲到了新環境,精神一直都不自覺的處於緊張狀態,所以很疲憊了,結果小傢伙躺在炕上沒多一會兒的時間,就睡着了。
洛夢躺在炕上,看着懷裡的米粒兒,她伸出手,輕輕的將米粒兒額頭上黏住細密汗珠兒的發簾兒撩開,格外輕柔的給米粒兒擦了擦汗。
陶大娘則坐在炕頭上,白天的時候金粒兒由於頑皮,將小褲子不知道怎麼給掛破了,所以陶大娘趁着晚上孩子睡了,趕緊的給金粒兒將褲子縫好。
“七夢,不如——不如干娘明天去下水村走一趟。”
安靜的房間內,陶然打破了平靜的說道。
洛夢的腦子裡正不由自主的回想着曾經在望月坡的日子,被幹孃的這句話打斷了思緒,她有些懵的反應道,“啊?”
“啊什麼啊?你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不是掛念着苗秀蘭那邊的書信?明天干娘去瞧瞧去,乾孃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好了,雖說我是你的乾孃,但是在苗秀蘭的眼裡也好,在苗家兄弟的眼裡也罷,我還是算個外人,他們即便對你有些芥蒂,在我面前,應該也不會那麼不注意的。”
陶然說這番話的時候,壓根兒就沒去看洛夢的神情。
而洛夢則是在聽到了乾孃的這番話之後,臉上再次的懵了。
不錯,她確實是在想着望月坡曾經的時光,在惦記着他寫回來的家書,洛夢纔不怕那些家書被苗秀蘭拿給別人去念,也不怕別人唸了之後會對她洛夢有什麼成見,洛夢擔心的是,如果因爲這件事,在下水村的村民之間,給葉春暮和苗秀蘭帶來了不好的影響,那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乾孃,這事——這事咱們再商量商量。”洛夢說話的語氣都沒有底氣了。
陶然忍不住的苦笑說道,“我的傻孩子,看起來是個刀槍不入的人,最終還是被這個情字收拾的服服帖帖,你瞧你現在,哪裡還有曾經做事那麼大刀闊斧的樣子。”
洛夢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乾孃說的不錯,曾經的她,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不吃虧,她就會想盡了各種合適的辦法去達到目的,可是現在呢,她遇到一件事,特別是跟葉春暮有關的事情,她總會不由自主的想這件事的各種影響和後果。
“這還有什麼要商量的,我不過就是去看看苗秀蘭而已,還有,我也認字啊,也能幫她,其實我就是想知道,苗大牙家裡出了那樣的事,苗秀蘭是什麼樣的反應。”陶然說到這裡的時候,看着縫好的小褲子,便將絲線放在嘴邊兒,往門牙一磨,那絲線便被咬斷了,陶然很認真的將繡花針收起來,插在了線團兒上。
洛夢的眼神有些閃爍。
“什麼樣的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好不容易有個能入得了眼的,乾孃也希望你能早點過上正常人的日子,難不成你要跟乾孃這樣,用多半輩子的時間去驗證寡婦這條路多麼難走?”陶大娘扭臉看向洛夢,認真說道。
洛夢啞然。
洛夢的前世沒有戀愛經驗,洛夢的今生好像是戀愛了。
當然,她的這種感覺似乎來得遲了一點,並且和她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樣,在她的認知裡,愛情不是那種一見鍾情?或者一見傾心?然而現在呢?她的回憶裡思念裡,都是那些稀鬆平常的東西,一個扭臉的淳樸憨笑,一個彎腰用力劈柴的側影,一個凝望遠處深邃的眼神。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特張揚的。”陶然見洛夢依舊是那麼看着她,陶然便又補充了一句。
洛夢當然放心,和乾孃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裡,她能感覺到乾孃的真心真意。
“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陶大娘說完,便格外利落的將金粒兒的小褲子放到了枕頭底下,這是陶大娘的一個習慣。
洛夢收回目光,垂下眸瞼,她輕輕地抿了抿脣,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從何時起,如此的害怕安靜。
孤單,是身體上;孤獨,是心裡的。
雖然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和疼人體貼的乾孃在身邊,洛夢卻依舊覺得有些孤獨。
陶然已經躺下了,她背對身子,不去看洛夢,只說道,“熄燈吧,早點睡。”
洛夢應聲之後,便吹滅了炕邊上木櫃邊緣的燈盞。
原本就不怎麼光亮的小屋,徹底的暗了下來,洛夢卻愈發的沒有一絲的睡意。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米粒兒睡得愈發香甜,乾孃也慢慢的有了平穩而輕緩的鼾聲。
洛夢的眼睛,睜開在黑暗裡。
他應該是寫信了吧,信應該是到了姑母哪裡了吧,信上應該寫了很多事吧,他最近應該很好吧?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唉,他如果回到了下水村,然後去望月坡看到那一片廢墟一樣的亂七八糟,會不會着急?
洛夢輕輕地翻了個身,她生怕吵醒米粒兒和乾孃。
他在京城做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爲什麼每次都說的那麼保密呢,他描述的那個環境很奢華,難道是在大人物的家裡,唉,當初應該問問姑母,葉春暮到京城做事到底是做的什麼,只可惜當初臉皮薄,沒好意思問的太過精細。
洛夢有些煩躁了,她又翻了個身,忍不住的朝着窗外望了望,這是個新月星稀的夜晚,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光亮,只有那不甘寂寞不畏天黑的風,在頑皮的撩撥着窗子。
他出門的時候,天氣還冷着,菜棚的菜都沒賣呢,現如今放眼望去一片綠茫茫的了,時間過得真快。
洛夢愈發的煩躁了,她再次的翻身,然而卻待不了半盞茶的時間,便又翻身了。
腦子有些混沌的感覺,卻又總能浮現出修水渠,造房子,修石階的情形,而洛夢記憶裡最清晰的就是那次下雪之後,他渾身是傷的急躁的出現在她面前,只因爲秋實的那番“嫂子被糾纏了”。
呼啦啦,夜風過於的頑劣,竟然從窗戶縫兒裡吹來一陣冰涼,讓人渾身毛孔瞬間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