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陶清苒臉色不變,話裡分明帶着濃濃嘲諷。“我們這種小戶人窮酸的很。教養出來的人自然氣量也不大,雲大小姐這種人是我們招惹不起的。”
“…”
雲程青饒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不怒反笑,薄涼脣角微微向上,勾勒出淺小的弧度,深邃如枯井的黑眸夾雜着細碎笑意。
她沒得到雲程青的回答,原以爲她這麼擠兌雲心雅。這個當哥哥的肯定不大高興,未曾想…
陶清苒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他臉上露出的淡淡笑意,怔了怔。
一拳打在了軟棉花上。她也沒了要繼續說下去的心思。
辦完了手續後,陶清苒配着穆美鳳去了安排給她的住宿房間。
穆美鳳雖然神志不清,可是誰對她好,她還是記着的。看到陶清苒要走卻不帶她一起走,一個人在背後嗚咽着,想跟過來。
護士制住了她。陶清苒只得快點離開。
她也不是不孝順,只是她現在這種情況。能顧得好自己就不錯了,帶着穆美鳳,她根本沒辦法工作。而且她也管不住發起狂來的穆美鳳。
丁子洋要工作。她也一樣。
所以思來想去,昨天一晚上沒睡,她覺得丁子洋說的有道理,因此才決定搬家,順帶想好了要將穆美鳳送到療養院來。
刻意挑了洛城口碑最好的療養院,並且提前聯繫了療養院的人,今天過來了,就是實地考察,覺得合適就將入住手續辦了。
“想好吃什麼了嗎?”
“嗯?”陶清苒正在想事,冷不丁聽到雲程青的話,還沒能反應過來。
“你如果沒有想好要去哪兒,那我就做主了,你客隨主便?”
“…”微微顰眉,“雲先生,我還有事,這頓飯就先欠着可以嗎?”
“嗯…”雲程青看着她,拖長了尾音,“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還給我?”
在那雙清亮黑眸的注視下,陶清苒一囧,好像有一種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的尷尬。
雲程青這個人,明知道她這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吃飯,明明就看出來了,她是在拒絕他的靠近,偏偏要裝傻充愣,非要往上湊。
看着那張臉在自己眼前晃,陶清苒真的無法接受,她害怕自己會開始幻想,雲程青就是言旌安,儘管很荒唐。
她就是無法接受,言旌安還活着卻忘記了她的事實。
雲程青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耗着,他要裝傻,陶清苒卻沒有心思配着他玩兒下去,因此,冷了臉將話挑明,“雲先生,我可以理解爲你這是在追求我嗎?”
如果換作是旁人,雲程青肯定會嘲諷對方不自量力,自戀狂妄。
可現在正在面前的人美眸清澈,小小的瞳仁裡含着認真,端着嚴肅的架子,彷彿她是在跟他討論什麼機政大事。
清透乾淨的星眸不偏不倚,原本心底因爲她的話而衍生出來的幾分輕蔑和萌生的幾分逗弄之心,也因爲看到她後,徹底煙消雲散。
雲程青先是愣了一瞬,旋即點了點頭,薄脣微啓,“算是。”
他又覺得好奇,故而問,“如果我說是在追求你,那麼你呢?你的態度是什麼?想接受我嗎?”
彎下了腰身,俯身靠近,兩人面容靠的極近,鼻尖幾乎要碰上。
他呼出的淺淺熱氣拂過她臉頰,這過度的親密引得陶清苒不喜。
默默轉動了輪椅往後退了一步,正襟危坐,“雲先生,如果我有哪句話或者做了哪件事引得你誤會了,那我跟你道歉,還請雲先生不要跟我一個殘廢的寡婦開這種玩笑。”
“寡婦?”雲程青細細品味着這兩個字,旋即眼眸一暗,直起了腰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所以…”
意味不明的輕笑,“你是在拒絕我嗎?”
她搖了搖頭,見此,雲程青的臉色才緩和了些。
輕輕軟軟的話鑽進他耳裡,“雲先生是天之驕子,我一個寡婦怎麼可能有資格拒絕雲先生這麼優秀的人?不過我丈夫屍骨未寒,雲先生就跟我開這種玩笑,未免過分了點。”
“像是雲先生這樣的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要戲弄我一個不良與行的女人?”
雲程青陰着臉,微微眯起鳳眸。
良久,他才意味不明的開口道,“你不是說我與你丈夫長的很像嗎?難不成你看到我,就沒有幾分想要靠近的念頭?”
“不瞞你說,是有的。”陶清苒神情坦然,雙眸平靜的看着他,“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還以爲是亡夫沒死,可是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他如果還在世,不會扔下我不管的,你是你,他是他,就算長的一樣,也不代表你就能成爲他。”
“如果我說我並不介意當你丈夫的替代品呢?”
“我介意”她格外冷漠的拒絕,“沒有人能替代的了他,何況像是雲先生這種人,跟我們相比,就是雲泥之別,沒有必要自降身價,我也不認爲我能引起雲先生這麼大的興趣,更不認爲雲先生有必要爲我做到這一步。”
雲程青只是說說而已,他不屑當人替身。
之所以這麼說,只是想試試陶清苒的態度,聽到他的話,憤怒之餘又覺得欣喜,憤怒的是他都將姿態擺低了,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還不肯答應,高興的是,她愛憎分明,不會爲了面容相似的人就亂了本心。
一番躊躇下,雲程青低低笑出了聲,笑聲清冽,伴隨着這冬日寒風而來,平添了幾分冷意,“我不過也就是說說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不必太認真。”
“那正好,還希望雲先生以後也不要開這種玩笑了,並不好笑。”
陶清苒態度溫溫淡淡,說出的話也沒有針尖對麥芒的咄咄逼人之感,可雲程青卻覺察出了她言語裡的強勢和不容置疑。
“看樣子,飯是吃不成了。”
他故作輕鬆的轉移了話題,陶清苒也識趣的沒有揪着不放。
“謝謝雲先生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來幫我的忙,耽誤了你這麼久,我也很過意不去,所以雲先生趕緊去忙吧!免得耽誤了您的事。”
這話說的,雲程青揚起了脣角笑,打了他一巴掌後又給了個甜棗,看她這知情懂禮的模樣,又不好說她不識擡舉了。
雲程青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女人,覺得新奇之餘,還萌生了對她的濃濃好奇心。
“行吧,我送你回去。”
說着,他怕又被拒絕,連忙補充,“不用多心,反正也是順路的事,我也得回去拿點東西。”
“好吧。”
她不跟雲程青客氣,這裡雖然環境好,可是很偏僻,很少有車輛過路,一般往來的也都是私家車,私家車又怎麼可能肯捎帶上她呢?
雲程青帶着她回了公寓後,沒多久,他就從自己家拿了文件離開了。
陶清苒一直在家等着順便開始收拾起了東西,等到下午,她找的搬家公司就過來了。
她其實也沒什麼太多要帶的,只是有些東西,她一個殘疾人不好搬動。
指揮着搬家公司的人將東西打包搬上車後,她才反鎖了門。
期間,雲程青家冷冷清清的,顯然是他出門辦事還沒回來。
搬家公司的人將東西都放到了以前的陶家,收拾妥當了,陶清苒纔將地址發給了丁子洋,讓他晚上直接回來這裡。
她也是在言旌安死後才知道的,其實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已經轉給了自己,這幢房子他買下來後,留下的戶主名字也是她,所以說她其實擁有一筆不小的財富,只是她不願意挪用這筆用言旌安生命換取來的財富。
雲程青是去工地上看了,然後又去了那塊兒地皮勘察了一次,這次過來其實是瞞着合作公司的,他們雲氏就算要合作,也得先確認了價值再說。
等到他忙完回來,已經差不多是夜裡八點了,開門時,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對門。
房門仍舊緊閉着,雲程青遲疑了一瞬,還是拉開了房門進了屋。
今天這麼一鬧,他對陶清苒的興趣不減反增,反而更加想要接近她,他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還有多少假面具。
平時看着溫順無害,看着好說話,實際上認定了的事情不會改變,而且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根本讓人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
陶家燈火通明,等到丁子洋按照陶清苒說的地址找過來,看到這偌大的別墅時,狠狠吃了一驚。
“你…你怎麼會找到這種地方住?這得花多少錢啊!”
“這是我的房子。”
“噗”剛進屋的丁子洋還在喝水,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頓時覺得驚悚了。
嚇了一跳,“你說這是你的房子?”
他四下打量了一遍,吃驚的長大了嘴,“你該不會是什麼隱形富豪吧?這麼有錢,幹嘛還要住到我們家那種窮鄉僻壤去?”
“廢話這麼多,要是不想住在這兒,就提着你的行李滾出去。”
陶清苒冷冷淡淡的說着話,丁子洋也知道她就是說說而已,不過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
良久,他東看看西瞧瞧,豔羨道,“這房子居然是你的,好大好漂亮!幹嘛不一開始就住到這兒來?”
“這是…”陶清苒眼底黯淡了下來,“是他給我的,入獄前,他將自己所有的財產都轉到了我名下,我不想動用這筆錢,我還能自己工作,他給我的,我都想留着。”
留在那裡,當個念想。
“…”這個他指的是誰,丁子洋心知肚明,當下也沒有再開頭說過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問道,“我的房間在哪兒。”
隨手一指,丁子洋立刻就笑吟吟的朝着她指的方向過去,一打開門,寬敞的大牀,簡約而不簡單的裝修設計,屋內一應齊全,衣櫃是嵌在牆壁裡的,佔據了一整面。
欣喜若狂的猛地撲到了牀上,用力翻滾了幾下。
這就是有錢人家住的地方,一間臥室都能抵他們家兩間臥室的位置,牀榻有彈性,他就算用力蹦躂都不會坍塌。
對自己的房間很滿意,躺在牀上的丁子洋猛地想起來一件事,爬起來出了房間門就問,“穆阿姨呢?怎麼沒看見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