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苒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好在雲程青也沒有要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
一夜相安無事。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雲程青真的跟雲家鬧翻了。很久就從酒店退了房，租了一處私人民宅。房子算不得大，但是收拾的很乾淨明亮。
帶着陶清苒去看房間的時候，他說，“沒辦法，現在我身上的錢不多了。你將就着住。”
“何必要這樣，你肯認錯。雲家的人也不會爲難你，你要回去不是很容易嗎？”
“我是爲了你才從家裡搬出來。現在如果連你都覺得我是做錯了，陶清苒，你是不是覺得我就不是人，一點痛都感受不到？”
雲程青收拾衣服的手一頓。目光灼灼，直直看向她，“我並沒有強求你給我回應。做的這一切都是我自願。”
“至少在這種我爲了你衆叛親離的時候，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繼續推開我？”
“…”陶清苒驀地僵住。她看着雲程青，脣瓣囁嚅卻沒辦法開口再說話。
“算了”雲程青失望的嘆了口氣，轉過身又開始繼續收拾自己的衣服。“這幾天我會出去找工作。你自己一個人待着小心點，外人敲門，你別開。”
“雲程青…”
他蹲在行李箱面前很久才起身看她，“怎麼？”
“值得嗎？”
雲程青低低的笑出了聲，“我不知道，我以爲值得，可是陶清苒你沒心沒肺的話就跟刀子一樣傷人，現在我也不知道爲你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
“我對你好，你不要，我給你的一切，你統統都不肯收下，陶清苒，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你，在我想用心對你的時候，你卻只會一個勁兒的躲避。”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也沒有想過要取代你丈夫在你心中的地位。”他自嘲自諷般的嗤笑道，“我甚至都不介意當你丈夫的替身，可是你呢？你只會拒絕我。”
“我不是沒皮沒臉非要死纏爛打的人，只是因爲我對你動了真心，所以願意放下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哪怕這麼將你強行捆綁在身邊，會讓你更加反感我，我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陶清苒定定說完這番話後，邁開了長腿往房外走去，將臥室留給了她。
陶清苒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出神，纖長的手指撫／摸着冰涼的戒身，她到底應該怎麼做纔是對的？
當天夜裡，雲程青是睡在外邊沙發上的，陶清苒出來時，看到他高大的身軀縮在那小沙發上折着，隱有不忍。
她靠近，將手裡的毯子抖落開來，輕輕蓋在他身上。
眼眸複雜的看着他安然的睡顏，低喃道，“對不起…”
她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到底在想什麼，糾結什麼…
沒有人能夠在面對一個和昔日愛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時保持冷靜的，她總是下意識的在雲程青身上找尋言旌安的影子。
正因爲這樣，她纔會感到不安，感到害怕，她怕自己會動搖。
她輕輕舒出了口濁氣，眼底黯然。
臥室門漸漸關上，隔絕成兩個世界。
夜色漫長，陶清苒一直睡不着，將近凌晨四點多，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屋內空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在了。
餘光瞥見餐桌上留着的飯菜和紙條，陶清苒拿起來一看。
——晚上回來。
短短的幾個字，沒有一句其他多餘的話。
桌上飯菜都沒動過，看起來是刻意做給她的，而且都已經涼了，雲程青預計是很早就離開這裡了吧？
……
“不好意思雲先生，我們空缺的職位已經招到人了，您看…”
雲程青扯了扯脣角，站起了身，“沒事。”
他拿走了簡歷出去，在廁所時聽到了外面人交談的話。
“不是還沒招到人嗎？經理幹嘛說已經招到了？我看那個雲程青的簡歷不錯啊！坐這個職位綽綽有餘！”
“呵，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啊？”
“這個雲程青可是雲氏企業的總裁，你說我們公司敢收他嗎？雲家的人已經給京城其他的公司都打了招呼，說是雲少爺來應聘都不能夠答應，誰要是敢將雲少爺留在公司做事，那就是跟雲家過不去！”
“啊？既然是雲氏企業的少爺，幹嘛還要跑出來找工作？自家的公司不好嗎？”
“誰知道呢！”
交談聲漸漸遠處，雲程青從廁所裡出來，眼眸暗沉。
今天一整天，他幾乎跑遍了京城的大小企業，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拒絕，他早應該想到的，有云家在，怎麼可能有人敢招他做事？
雲程青從公司大門出來，看了一眼手中的簡歷，旋即毫不留戀的扔到了垃圾桶裡。
沒有用的垃圾不需要留着，雲家給其他的公司施壓，就不可能有人會招他。
灼目的烈陽懸掛早高高的天空，雲程青尋了處樹蔭坐下休息。
看來工作一時半會的是找不到了，他連皮夾都交還給了雲家，身上的現金也所剩不多，差不多快用光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看着被烈陽灼烤着的大地兀自出神。
等到很晚，他纔回去。
原以爲陶清苒肯定已經睡了，沒想到客廳還亮着燈，聽到門聲，陶清苒推着輪椅過來，“你回來啦”
“嗯”看到還沒睡的陶清苒，他愣了兩秒，“怎麼還沒睡？”
“我在等你。”她主動迎了上去，“怎麼樣？工作找的順利嗎？”
“順利”他隱瞞了部分事實，淺笑道，“明天早上就可以去上班了，你趕緊睡吧”
“哦…”
她體貼的上前接過了雲程青手裡的西裝外套，溫聲道，“你有沒有吃東西？”
“飯菜還溫着，要不要吃點？”
雲程青怔了怔，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你突然間這是怎麼了？轉性了？”
“怎麼說你都是因爲我才變成現在這樣，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過的這麼辛苦，你說得對。”陶清苒淡淡一笑，“是我太鑽牛角尖了，沒有顧忌過你的感受，至少在這種時候，我不想惹得你不高興。”
“你在同情我還是可憐我？”
雲程青臉色溫淡，眉梢含着冷意，他不需要陶清苒的可憐，更不想她是因爲這個而願意示好。
“沒有，我只是想通了而已，你看我”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站不起來，這裡又人生地不熟的，我只能依仗你，當然要討好你，免得你一個不高興就將我賣了。”
眉心微微一動，雲程青蹲下了身，忽然間伸手抱住了她，緊緊抱着，眉間疲倦不減，“除了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什麼都沒有就更沒辦法跟你在一起。”
“給不了你好的生活保障，也給不了你想要的一切。”
他第一次品嚐了深深的無力感，無力扭轉現狀，他想給陶清苒更好的生活，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都給她，可是不能。
現在的自己還做不到，雲程青深深吸氣，抱着她纔像是找到了歸屬感。
原本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擡起，輕輕搭在他後背，安撫性的拍了拍。
這是唯一一次，她沒有冷嘲熱諷也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謝謝你這麼認真的想要給我未來，雲程青，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你的感情，其實是因爲我害怕我會將你和他弄混淆，我害怕忘記他。”
眼眶溫熱，陶清苒第一次主動跟雲程青坦白了自己的心事，“如果連我都忘了他，這個世界上就真的不存在他了。”
許久，似是聽聞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頭頂一沉，雲程青揉了揉她發頂，姿態親暱，“我不會逼你做事，想怎麼做，選擇權都在你。”
“好了”他站起了身，“不是說飯菜還溫着嗎？我有點餓了，你陪我去吃點？”
“嗯…”
陶清苒已經吃過了，她就靜靜坐在一旁看雲程青吃，看得出來，他的家教修養很好，吃飯永遠都是慢條斯理的，一舉一動都矜貴優雅。
“你…想回洛城嗎？”
“怎麼忽然這麼問？”
雲程青擱下了碗筷，直直看向她，“如果你現在想回去，我可以幫你買車票送你回去。”
他現在給不了陶清苒好的生活，也不想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吃苦受罪，她本身是有更好的生活和選擇的，只是因爲自己的一念之差，所以她才陪着自己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舔了舔乾澀的脣，他說，“我現在的工資可能給不了你很好的物質生活，我不想讓你跟着我受苦，你可以…”
“雲程青”
她打斷了雲程青的話，笑意盈盈，“如果當初你肯聽我的話將我送回去，或者你不帶我到京城來，你沒有這麼執拗的話，現在你還是雲家少爺，生活優渥，也不用過的這麼辛苦。”
“說拖累，其實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吧？如果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跟雲家鬧翻，現在這種時候，你跟我說不想我受苦？”她癡癡的笑着說，“可是…一開始就是你把我拉上了這條賊船，到現在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候，你想把我從船上推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