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監獄回來後,陶清苒現在的心情很複雜。幾乎無法理清楚思緒來。她不知道傅墨若讓杜峰跟她說這些幹什麼。
爲她答疑解惑?還是說讓言旌安死得其所,讓她不要繼續誤會下去。
有意義嗎?人都已經被收監了。連翻案的機會都沒有,就算上訴也只是被拖延死期而已,他仍舊被關在牢裡出不來。
陶清苒深深呼出了口濁氣,“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她一個人推動着輪椅往裡走。準備開門時,猝不及防的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清苒”
拿着鑰匙的手一頓,陶清苒斂了斂眼底的情緒。
這才肯正眼看過去。再見到陸景涔時,心情是很複雜的,她既覺得愧疚又有那麼一點點的怨恨,她不是聖母。自然遵循了人最基本的情緒變化守則,對她的好她記得不多,對她做過的錯事。她卻記得一清二楚。
只是壓抑着沒有發泄出來,看向他。眸光清淺,“有事嗎?”
“我怕你出事,所以過來看看你。”
“這件事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鬧得這麼大。雖然錯在我。可你呢?你沒有嗎?推波助瀾了一把,所以覺得內疚了嗎?”
陸景涔眉間蹙起細微的褶皺,“是,我是做了壞事,可惜我並不後悔也不覺得內疚,言旌安要怎麼選擇是他的事,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他本來就是殺人犯,藉着言家的外衣多活了七年,這已經是莫大的恩澤了,現在不過是回到他應該回去的地方,恢復了他原本的身份而已,我有什麼錯?”
她只是靜靜看着陸景涔,眉眼平靜,菲薄的菱脣微微向上勾起淺淡的弧度,“你說得對,我們都應該回到原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已經回去了,我們也應該回去。”
聞言,他一喜,只是這欣喜還沒達到眼底就聽到了陶清苒淡漠的話,“我們回到原位吧!只是我不可能再拿你當朋友看待了,也絕對不會接受你。”
“爲什麼?”陸景涔似是不解,“他已經沒機會了不是嗎?他都坐牢不可能再出來了,爲什麼你還要…”
“跟他沒有關係”陶清苒格外認真的看着他,“你還不明白嗎?從一開始就跟他沒有關係,如果我真的能接受你的感情,早在一開始就跟你在一起了,我只是拿你當朋友看待,一開始就下了定論當朋友的人,未來要怎麼可能變成戀人?”
“…”陸景涔垂下了眼眸,頎長的身軀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樓道昏黃的燈光拉長,眼底晦澀不明,“說到底你還不是忘不掉他?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不就是爲了掩蓋你喜歡言旌安的事實?爲什麼?你不是一直喜歡言淮安?那這個殺人犯爲什麼可以這麼容易就進入到你心底?我努力了這麼久都做不到的事,他卻輕易的得到了,憑什麼?”
“你真的喜歡我嗎?”陶清苒微微笑着搖頭,“不,你不喜歡我。”
“最初只是好感,後來是不甘心,因爲你覺得你付出了太多可是一點回報都沒有,所以你覺得不滿,這促使着你堅持了下來,可能一開始你對我是有感情在的,這麼多年下來,那份感情早就變質了,他說的沒錯,你對我更多的是不滿和佔有慾,就跟賭徒一樣,妄想着豪賭,一把翻身,你將所有的賭注壓在了我身上,所以你不允許自己輸。”
“呵…”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他竟也笑得無法停下來,低沉的笑聲從喉嚨深處溢出,“就算是那樣又怎樣?至少我得不到,言旌安也不該得到,現在這樣也很好,你不接受我,唯一願意敞開心扉的人也即將離開人世,沒關係,我有時間跟你耗着,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再對你一心一意的好。”
“你的好摻雜了太多雜質,你的感情夾雜了太多自己的負面情緒”她對陸景涔偏激的想法無可奈何,只能苦笑,“陸景涔,我又不是傻子,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背地裡做過的事嗎?過去我但凡跟你單獨相處,言旌安就立刻會知道的原因是因爲你在挑釁他,故意告訴他的對不對?你故意讓我跟他的矛盾激化,現在呢?現在你跟言家聯合,差點害我喪命時又及時出現當好人。”
“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說。”
“…”像是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被人肆意窺視着,陸景涔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下來,手緊緊攥拳,“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得到自己喜歡的人,耍手段不是很正常嗎?”
“嗯,是很正常。”陶清苒滿心疲倦,“不要再用我當藉口掩飾你做過的錯事了,我現在沒有心思跟你爭論這些事,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
陸景涔看着她開門進屋,倏爾,用力閉上了眼睛,緊攥着拳頭的手,手背青筋凸起。
一關上門,手就無力的從門把上脫落,陶清苒獨自坐在輪椅上,坐在門口看着一室寂靜。
眼圈一紅,低喃道,“真笨,誰讓你一個人把事情攬到身上…”
經歷了磨合和分離,只換來了一個星期的短暫相處,陶清苒嚥下了溢上喉嚨的苦澀。
……
電視上正在播放言氏最近的情況,股票大跌,公司岌岌可危。
加上言氏資金週轉不靈,被言旌安這麼一鬧,連銀行都不願意貸款給言家了,當初陶家經歷過的困境,現在如法炮製還給了言康榮。
言氏拖欠了工資一直沒發,現在很多工人和員工紛紛開始抗議鬧/事,拉着橫幅堵在言氏企業的門口,堵着言氏的人上下班都得捂着臉走,生怕被殃及。
言康榮在家,看到最新的晨報消息,氣的心臟驟停。
沒想到言旌安在這裡擺了他一道,真是瘋子!拉着他一起同歸於盡!不止言旌安進了牢,現在連他都可能免不了牢獄之災。
言氏真的敗了,餘家一撤資後,其他的合作商也紛紛開始撤資終止跟他們的合約。
“老爺…”
言康榮一臉的頹容,“阿錦,你說我辛苦了這麼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纔建立起現在的公司,一手擴展了規模,現在就這麼毀於一旦…”
他嘲諷的笑了笑,“沒了言氏這個殼子在,那些錢就沒辦法洗乾淨,都是…”眼眸一沉,“都是言旌安這個混蛋!要死還想拉着我墊背!我將他從牢裡帶出來,給了他新的身份和生活,結果就是養了條白眼狼!不止幫着外人來對付我,現在還想拉着我跟他一起去死!”
“老爺,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解決眼前的爛攤子,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想很快警察就會找上門來”趙誠錦畢恭畢敬的轉載一側,“老爺您不能就這麼被帶進警察局,這一去,可就什麼都毀了,短時間內您出不來,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我們就真的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你說得對,我不能就這麼倒下”言康榮左思右想之下,下了決定,“去安排一條船今晚送我出國,現在國內亂成了一鍋粥,我不可能洗的清跟言旌安的關係,現在言氏也敗了,我不能坐在這裡等着警察來抓,趕緊去安排!今天晚上我就得離開!”
“明白”
趙誠錦從房裡退了出去,言康榮也沒有閒着,開始翻找書房裡的東西,在香樟木書架上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了暗格的按鈕後,用力按下。
不一會兒,原本整牆的書架開始晃動,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不斷往左右拉伸,直到正中央出現了一道暗門。
言康榮打開了暗門後徑直往裡走去,暗室長廊昏暗,幽長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安裝的聲控燈一下子便亮了起來,照亮了滿堂的槍械和金條。
他裝袋了金條,又拿了一把手槍和彈藥防身。
這裡本來就是他的私人金庫,先前言旌安半夜裡摸進來,也是爲了找這間暗房的進入方式,還想從他電腦裡找到隱秘的成員資料,他怎麼可能這麼愚蠢的坐以待斃?
摸了摸脖子上的鏈子,輕輕一按,小型的us/b接口就從玉石後退了出來。
他早就將重要的資料都拷貝到了u盤裡,電腦裡的文檔早就刪的一乾二淨了,這裡的東西不乾淨,也還沒想到辦法將這些金條換成錢洗白。
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滿堂的金銀細軟和槍械,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往後他找到了機會,還會捲土重來,這些東西還會回到他手裡的。
將東西裝好後,言康榮就步履匆匆的離開了暗室。
趙誠錦的動作很快,一吩咐就安排船隻幫助言康榮偷渡出國。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警察就來了。
言康榮慶幸沒有被當場逮住,看了一眼趙誠錦,問道,“什麼時候開船?”
“還有半個小時,八點開船,現在我們趕過去大概十五分鐘內就可以到,老爺請放心。”
聞言,言康榮這才徹底安下了心,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十五分鐘後,他們準時到了碼頭。
言康榮想想自己打了大半輩子的江山現在都毀了,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了還得偷渡出國避避風頭,怎是一個狼狽可解?
他唉聲嘆氣,趙誠錦只得安撫,“老爺,咱們還會再回來的,您不需要太傷心。”
“嗯”言康榮有些悵然,問道,“那邊都安排好了嗎?我這麼一走,怕就怕會大亂。”
“已經安排好了也都囑咐下去了,我相信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我們想出去避風頭,兩個月後再回來,到時候這件事的熱度肯定就降下去了,加上我們在局裡布的棋子,裡應外合,不會出大事的。”
“但願吧”言康榮看着窗外,心底總覺得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他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吃不下,這種不好的預感現在越來越強烈。
“老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登船吧?”
言康榮點了點頭,下了車後,就直接跟着趙誠錦上了船。
八點一到,準時開船。
察覺到船已經開動了,言康榮才鬆了口氣,看着被夜色籠罩的深海,不免唏噓,“阿錦,你說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重塑言氏?”
“依我看,要重塑言氏似乎不太可能了”
譏嘲的男人聲音從身後傳來,言康榮眼眸驟然緊縮,轉過身,看到站在甲板上的人後,大吃一驚,“你怎麼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