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眼前這清秀少年是江南藥鋪的小何,秦仁和眼睛瞪得要脫窗,“不是說小何是女娃麼,你怎麼……”
何素雪抿嘴笑,秦仁和瞧着那小女兒的嬌羞狀,恍然大悟,“哦,女扮男裝啊。
何素雪拱手又是一禮,“非是小何有意隱瞞,實在城裡亂得很,師兄們交待男裝出行比較安全。”
說起城裡的形勢,秦仁和也愁啊,好看的劍眉擰到一起了,向何素雪提了幾個問題,詢問城中百姓對時局的看法,兩人你問我答的,氣氛越來越熱烈。
秦玉美又氣又急,何素雪就是個狐狸精,到處勾搭男人,這才幾句話,就把大哥弄着三迷五道的,太可惡了。
秦玉美想着,不能讓大哥着了何素雪的道兒,擠到大哥跟前,因過度生氣也不知道怕了,大聲嚷嚷着:“大哥,她慣會騙人,你小心被她騙了。”
秦仁和談興正濃,被人這麼一打岔,真是尷尬又生氣,擡手把秦玉美扯到一邊,對何素雪道歉:“舍妹嬌縱,有不對的地方請小何多多擔待。”
何素雪笑說無妨,秦仁和又扭頭呵斥妹妹:“都多大的人了,說話做事動動腦子行不行?小何跟你一樣大,天天爲了救治西北軍將士奔走,來此是有公務辦理,豈能容你怠慢?還有,爹爹叫你抄書,你都抄完了?”
抄書是掩人耳目,真正的懲罰是禁足,秦玉美一聽說何素雪來了府裡就氣懵了,這會想起自己是不能出二門的,今天不但又犯了禁,還被嚴厲的大哥看見了,若是告給爹爹知曉……
秦玉美一想到她爹那張黑臉,不由打了個哆嗦,哀求道:“大哥,玉美知道錯了,這就回去抄書,只求大哥不要告訴爹爹,好不好。”
秦仁和沒有直接答應,指着何素雪說:“道歉。”
秦玉美心中萬般不服,此刻也不得不低頭,草草向何素雪欠個身就直起腰來,“對不起了,小何大夫,今兒是玉美不對,不該衝撞了貴人,改日定當擺上一桌,鄭重向您賠罪!”
哼,幾句話的功夫都不忘下絆子,何素雪心裡膩味得很,哂笑道:“大小姐言重了,小何一介布衣,可不敢當貴人二字,如果小何有什麼不當的地方讓大小姐誤會,還望告知,小何一定改!”
秦仁和也皺眉嗯一聲,聲調直往上走,秦玉美恨極,垂下眼皮子低聲道:“是玉美的錯,對不起了,小何大夫。”
秦玉美說完,以袖掩面,大哭着朝府中跑去。
何素雪無語了,姐纔是委屈的那個,你哭個什麼勁呀,哭給誰看呀,叫人家以爲姐姐我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刁蠻小人?
真是,小小年紀,堂堂國公府小姐,哪裡學來的小家子氣。
秦仁和滿懷歉意告訴何素雪:“玉美剛出生就沒了生母,打小養在母親身邊,寵得過了些,叫小何笑話了。”
哦,是個庶女呀。
就是說嘛,這麼優秀的哥哥,怎麼會有那麼渣的妹妹,原來不是一個孃胎生的。
話說秦世子的大老婆也真夠厲害的,把庶女養在身邊,既得了好名聲,把人養廢了還能報個小仇,一舉兩得呀。
天上北風呼呼的吹,秦六卻跑得滿頭大汗的回來,護衛隊長派去的人說大小姐和小何大夫打起來了,嚇得他靈魂出竅,事情還沒辦完就跑回來了。
一見面,秦六朝秦仁和一拱手,叫聲小將軍,就扯着何素雪問:“怎麼樣,沒傷着吧。”
何素雪有點莫名其妙,本大夫又沒跟人打架,何來的傷。看看神色不自然的護衛隊長,明白了,是這位的人誇大其詞,叫秦六誤會了。
何素雪心裡滿滿的感激,朝秦六笑笑,“大人回來啦,小何有急事和您說。”
掏了出院傷員名單趕緊辦公事,沒瞧見秦小將軍臉黑了麼,庶妹也是妹,人家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肯定要護着的哩。
唉,秦玉美運氣真好,有這麼多明着嚴厲暗裡寵愛她的家人,姐姐我有什麼呀,唯一親近點的同胞哥哥,可能都不記得有自己這麼一個妹妹了吧,說起來又是一把辛酸淚,不提也罷。
秦六接了名單,眼睛卻看着秦仁和,後者一看這架式,明白了,隨便指了個事走了,走之前還殷切地留何素雪吃飯,她怎麼肯,到時碰上秦玉美又是一場官司,再三委婉拒絕,秦仁和只得作罷。
去到秦六辦公的場所,何素雪笑道:“小將軍人挺好的。”
秦六擠擠眼睛,“比趙本真如何?”
何素雪一下想到秦玉美的話,顧不得羞澀,忙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爲何秦大小姐一再說我害了他。”
秦六搖頭,“還不是軍功的事,小趙應該跟你說過了吧,老何要報,姓劉的不準,這事鬧得挺大,大小姐不懂事也跟着起鬨,被世子爺打了幾鞭子,罰她禁足。”
何素雪吸了吸氣,“讓大人們操心了。”
秦六再次搖頭,“這不算什麼,殺了十七個賊,確是大功一件,這樣的人不能賞,底下的將士都寒了心,大戰在即,誰還肯全力抗賊?國公爺到底還是把小趙的名字寫上去了,這事今天剛鬧出來,兵部衙門都吵翻天了。”
“唉,兵臨城下,還爲這樣的小事吵鬧,有這閒功夫,不如想想怎麼退賊。”何素雪意興闌珊的說道。
秦六也是一肚子怨氣,礙於身份不好說上官的不是,苦着一張老臉嘆氣。
看過名單,問過傷員的情況,秦六同意明天派人去接,又把準備好的一疊銀票和一塊鐵牌交給何素雪。
何素雪沒數多少錢,道了聲謝就放進包包裡了,師傅大人走之前說了,給多少都接着,不給也別問人家要,秦世子好面子,不會叫江南藥鋪吃虧的。
至於鐵牌……
何素雪拿到手中細看,是塊橢圓形的鐵板,上半截有吉祥如意雲紋,一面刻“大明西北軍中軍帳簽發”,另一面刻“行走軍醫何素雪”。
何同學傻了,這是,又當上軍醫了?
秦六難得看到何素雪表現失常,心裡那個樂,呵呵笑道:“只是軍中行走治病救人,不能給品階,也沒有軍餉,就跟常大夫和你兩個師兄一樣的,有事會發令給你。”
何素雪急忙道:“編外軍醫也好哇,有套軍服穿出去顯擺顯擺,小何就滿足了。”
小娃娃的心思,逗得秦六哈哈大笑,心中的陰鬱消散了許多。
“有這牌子,往後出來不必穿工作服,不然縱使換了男兒打扮,也會叫人認出你的身份來。”
“小何知道了,主要是怕見不到您,工作服好歹是個身份證明,一會回去定先脫了。”
何素雪和秦六聊了一盞茶的功夫,不斷有將士前來求見,何素雪不好打攪,得到想知道的就起身告辭。
秦六送到屋外,方靈和冬生石頭在外面站得直直的,讓秦六好一頓誇,然後四個小傢伙捧着四套軍服樂顛顛地回去了。
爲什麼會有四套哩,不是秦六大方叫同去的四人都有,而是何素雪和方靈各得兩套,其中一套男裝一套女裝,好叫她們便宜行事。
這些都是常得貴跟他的發小秦世子商量好的,秦六向何素雪提了一句,也給了方靈一塊牌子,她就心領神會了,以後到哪都甩不掉方靈這個小尾巴了。
回去的路上經過兵部衙門,路邊拴了許多戰馬,裡頭鬧哄哄的,秦六還把事情往輕裡說了,這麼多將士擠在這裡,不是要鬧兵變吧。
何素雪心裡又吃不準了,本來想着秦世子的兒女都沒送走,江南藥鋪也不急着撤的,可軍心這樣不穩,到時兩軍對壘,西北軍能贏嗎?
何素雪悶悶不樂,另外三個也蔫巴了,石頭忐忑不安地問冬生:“小何爲啥不高興,要打起來了嗎?”
冬生擰着眉頭告訴他:“不要怕,西北軍就在北門外,韃子沒那麼容易攻進城的,有的是時間跑路。”
何素雪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把石頭拉到一邊細細叮囑,叫他盯緊劉昇華,這種時候比較容易露馬腳,一旦有崔三孃的消息,趕緊告訴趙本真或者自己知道。
“福哥兒一直在那邊盯着哩。”石頭笑道。
何素雪從包包裡摸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塞石頭手裡,“有錢能使鬼推磨,把銀票兌散,跟姓劉的手下人打好關係,說不定會有所收穫。”
石頭把銀票推回來,“趙哥給的銀子還有。”
“他現在難得出營來,萬一你們要用錢找不到人,豈不麻煩,拿着!”何素雪再次把銀票拍到石頭手上,他想了想揣進了懷裡,打了個招呼,閃進小巷子走人。
回到江南藥鋪,發現來了好多街坊,一見何素雪三人回來,都圍上來問打聽到什麼,西北軍什麼時候纔出去迎戰。
何素雪暗暗嘆氣,江南藥鋪現在就是個固定靶,幾條街的人都往這瞄,一有風吹草動,大夥集體緊張,到時候想悄悄撤退都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