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藍喬看着眼前的少年,輕聲問道。
眼前的少年一身灰色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神情有些蕭索,還有些難以掩飾的冷漠。
“柴臨淵。”
藍喬微微一愣,這個姓氏比較少見。
“可識字?”
“會”
“可曾學過醫?”藍喬看他雖然衣着寒磣,一副破落戶的模樣,但是面目清秀,透露着掩飾不住的書卷氣。
“學過,先父是大夫。”柴臨淵猶豫了半晌,還是回答道。
藍喬擡起頭正視這少年,不過十四五歲模樣,一雙明亮的眼睛中有種淡漠疏離感。如果是家學淵源,不知學過幾年。
“哦,學過幾年?可會些什麼?”
“……十年。可以辨識藥草,可以抓藥。”柴臨淵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緊抿着脣低頭看着地面,似乎如今的場面讓他很尷尬,但是卻不得不爲了生計把自己的顏面任人踐踏。
藍喬猛聽得這句話,不由吃了一驚,再看看少年模樣,不由若有所思點點頭,猜到了幾分情形。若然是家中條件允許,這個年齡的少年就該在家中苦讀,然後等着科考,期待金榜題名的一天,他過來此處,只怕有着經濟上的難處。
藍喬微微一笑,轉頭對何小姑道:“小姑,給柴臨淵支十兩銀子。”
柴臨淵吃了一驚,擡頭看看藍喬,似乎想問爲什麼。
藍喬微笑道:“你來這兒,自然要先處理好事情,沒了後顧之憂才行。想必需要銀子,放心,這銀子是我借了給你。從你日後的月銀中扣除。”
柴臨淵蕭索神情淡了不少,有些冷漠的眼中有了一絲波動,對着藍喬行了個禮,也不答話,深深看了藍喬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何小姑有些詫異道:“郡主,他就這麼走了,不回來怎麼辦?”
藍喬想着他適才行禮很是正規,對猜測又確信了幾分,笑道:“他會回來。”擡頭看見何小姑似乎有些不信,又加了兩句道,“不回來也罷了,就算是幫了人。”
何小姑這纔有些好氣又無奈看着藍喬道:“郡主,可不能總是這樣,銀子也要省着點用。”
藍喬無所謂笑笑,她希望有錢,但是卻不希望爲錢所困,自然不會想那麼多,況且本來她賺錢就是想着開醫館,然後多救助人,現在不也是直接幫了人麼?這都是一樣。
“行了行了,花得越多,賺得越多。”藍喬擺擺手。把個無所謂的背影留給了何小姑。
第二日,藍喬數了數人數,收了八個學徒,卻沒有一個女孩兒,這讓她有些無奈,對於拋頭露面的工作,少有女孩願意。不過讓藍喬滿意的是八個學徒都是識字的,雖然多少不一,還有三四個是做過藥店的學徒。其實藥店的學徒月銀都是很低,因爲這學徒最重要的是學習,等於是讓你半工半讀,還有月薪拿,而且一吊錢就是一兩銀子,着實不低了。
其實醫館中現在還是用不了這麼多的人,不過從現在就開始尋人,如果有合適的就往大夫的方向培養,過上幾年,杏林堂擴展了,纔有更多的更好的大夫。
把那八人帶回了郡主府中,藍喬嚴肅看着他們道:“如今的三個月時間,我不用你們做任何事情,把這些藥草的功效記下來,等三個月後再去醫館,讓你們實踐。”
藍喬把自己整理好的東西給他們,着惜銀把他們帶下去,找地方住下來,並且每人送去一套筆墨紙硯,讓他們把這些抄錄下來。
醫學院幾年時間才能畢業,中醫更是博大精深,她不期望他們一兩年就能做大夫,但是三年四年,還是希望有幾個優秀的人出來。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經常做,只要能夠培養出來人才就行。
藍喬吩咐了人就要離開,卻有一個少年留在原地不走,藍喬有些疑惑,看着他道:“你有何事?”她有些印象,這就是八人中最小的一個。
那少年漲紅了臉,看着藍喬支支吾吾,藍喬有些不明,芍藥已經回來,細細看了看,道:“小姐,莫非他……”附在藍喬耳邊耳語幾句,藍喬恍然大悟,看着那少年不由笑起來。
“你怕什麼?我不是和你一樣。”
那少年臉色變了變,終於把那頭上那掩人耳目的束帶拉掉,一頭秀髮披散,一個清秀的小姑娘出現在眼前。
“郡主恕罪,孟三妹確實有難言之隱。”
孟三妹偷偷看了看藍喬,發現她神色無波,遂低了頭等待。
藍喬把完了一陣手腕上那乳白色玉鐲,等到孟三妹等得有些惴惴不安起來,才淡淡道:“你要藉助郡主府的名義擺脫你的麻煩,可以,拿出實力來。”
孟三妹見到藍喬沒有追問什麼,就已經鬆口氣了,只認真道:“我以往也學過一些醫術,一定會認真對待。”
藍喬點點頭,對芍藥道:“把她和曉芬安排在一起。”芍藥應了聲,就帶着孟三妹退下。
正要回琴韻軒,就聽到惜福道:“郡主,門外有一少年說是要尋你。趕也趕不走。”
藍喬奇怪了,少年尋她,誰啊?
“帶進來看看。”藍喬吩咐。
“郡主,這……”惜福提醒。
藍喬擡眼看了惜福一眼,道:“不用擔心,鷹三石在身邊。”
惜福這纔出門讓人帶了那少年進來,藍喬定睛一看,竟然是柴臨淵。
柴臨淵竟然找到了郡主府,還真是奇怪。
藍喬看向眼前的少年,不過幾日時間,已經一掃以前的略略有些頹唐蕭索,還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衣衫,看着藍喬的目中冷漠消散了不少,只是還有點拒人於千里之外。
藍喬有片刻的愣神,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五年前的那個李子俊。
低垂了眼眸,藍喬掩飾了臉上的變化,只淡然道:“你怎的找來這裡?”
柴臨淵聽出了藍喬語中的奇怪,也敏銳地解讀出了戒心。
柴臨淵拱手道:“稟郡主,今日過去醫館中,館中夥計說郡主帶着那八人回了府邸,這才尋來。”
藍喬聽了這解釋,臉色稍霽,只道:“你說你學了十年醫術,我倒要考考你。”
柴臨淵點頭道:“還請郡主出題。”
“如果一小兒急驚風,你用何方?”
柴臨淵低頭沉思片刻道:“如若涎多而盛,則用金箔二十片,天南星、白附子、去了蘆須的防風、半夏、雄黃、辰砂各一分,生犀末、牛黃、腦麝各自半分,研爲細末,用薑汁糊丸,糊成麻子大小,每次服用三五丸,用人蔘湯服下,”
藍喬微微點頭,不錯,能夠記得如此清楚,看來學了十年此言不虛。
哪知柴臨淵繼續道:“如果加上胃熱逆吐不止,則用辰砂、水銀砂子各一分,天麻、牛黃各自五分,腦麝、生犀末、白殭蠶、蟬蛻、去毒的幹蠍、去節麻黃、天南星各一分。同樣研爲細末,飯後服用,薄荷湯送下。”
藍喬目中已經現出驚奇之色,只聽得柴臨淵侃侃而談,“……如若急驚風是因爲虛證所以生驚,則用硃砂、天竺黃、白殭蠶、幹蟾、五靈脂……”
“如果急驚風中還有抽搐,則用……”
藍喬本來想着他能夠說出其中一種方法就算不錯了,不曾想,他竟然分析了五六種情形,能夠對症下藥,這本身就是一種覺悟,藍喬這下相信了,這柴臨淵不單單是學了,而且學得很好,而且,這些方子的搭配都有名醫之風,絕不是赤腳醫生亂來一氣。
藍喬突然發現,自己撿了個寶了,過不了半年他只怕就可以出診了,雖然只能夠看些簡單的病症,,想當初自己不也是這樣慢慢過來的麼?從簡單的開始,邊看邊學。不斷積累。這不,幾年過去,自己就能夠鎮定地給人看病了。
藍喬感慨,渾然不覺她如今其實也是很年輕的一個少女。放在現代社會,最多是個高中生罷了。
“明日裡,你就在醫館中,跟在孔大夫身邊學着看着,另外我那兒還有幾本醫術,裡面的東西需要你融會貫通,希望一年半載之後能夠見到你和謝志毅獨當一面。”
藍喬說完,揮揮手讓惜福帶着柴臨淵下去。明日裡就讓他住在三樓,那裡還剩下最後一間,看來得想辦法把後院擴張一下才行。
後院種滿了蔬菜和藥草,薰衣草還有一月就會開放,弄走就可惜了。而且內堂中地方如今小了,等一年半載謝志毅和柴臨淵可以坐診,到時候就不夠位置。得想想辦法才行。
藍喬正思索,就聽見惜銀稟告道:“郡主,藍府中來人,說是有急事找。”
藍喬愣了愣,道:“請他進來。”
只見來人四十幾歲模樣,正是以前帶着藍喬入府的鄧管家。
鄧管家看到藍喬,施禮道:“見過郡主。”
藍喬點點頭,直言道:“鄧管家不必多禮,今日過來,可是府中有何事?”
鄧管家點頭道:“正是,府中二少夫人突然肚痛,二夫人遣了小人過來請郡主過去看看。”
藍喬看着垂手而立的鄧管家,沒看出他有任何不妥,不由想到鄧管家基本是直屬藍建楚,看來範氏讓她過去,這藍建楚也是知道並且同意的,想來也是,這可是他的第一個曾孫子。
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