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顧着逃命的胡三終於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正和怨鬼掐做一團的我,無精打采的拖着它的大尾巴跳了回來,在怨鬼的背上撕抓,還不忘推卸責任,“臭丫頭,我可沒有逃,你可別血口噴人!”
我哪裡還有力氣跟它鬥嘴,梳妝檯上能扔的我都要扔完了,我覺得我的眼睛都要被掐出來了,脖子一點氣都喘不上來。在梳妝檯上摸索的手終於摸到一個細長的東西,我也沒看是什麼玩意兒,抓在手裡就朝着怨鬼的眼睛裡戳去。
黃色帶着暗紅的腥臭液體噴了我一臉,我這時候纔看清戳進它眼睛裡的是細長的金屬狀東西,它大概是沒有料到會被我傷到,隨即捂着眼睛悽慘的嚎叫。
屋子裡消失的黑霧突然又從地板上開始升起來,胡三被它扔的摔在牆上,我趕緊用衣服抹了抹臉,腿上被撓的傷口鑽心的疼。
“胡三,你沒死吧?”胡三躺在地上半天沒起來,眼看着地上暗紅的液體把它的白毛染得髒髒的。
它突然喘了口氣,要死不活的回,“沒事,還沒死!”
“沒死就繼續揍這隻怨鬼!”趁着它還在嚎叫,沒有反應過來,我敲碎了爽膚水玻璃瓶的一邊,扯下牀單就朝着怨鬼身上扎去,扎的毫無章法,它身上的液體不住的濺到我身上。它抱着頭嗷嗷叫着上躥下跳,黑色的霧迅速在房間裡蔓延。
“胡三,快點找武器揍它,它是實體的!”
胡三麻溜的變成了人形,舉起角落裡的椅子就往它身上砸,屋子裡已滿是狼藉,完全看不出來原本整齊的樣子。胡三遞給我一根椅子腿,“揍它!”
立馬接過來,瘋了一樣朝着怨鬼身上招呼,完全不知道手下留情。手指上的戒指絲毫沒有發熱,但是我能感覺到陸離就在附近,他爲什麼沒有來救我?
此刻我突然明白,陸離是不可能來救我的,如果我和胡三不自救,就只能等死。我還年輕,我不想死,所以死的一定是怨鬼而不是我和胡三。
當我把椅子腿捅進怨鬼的肚子裡,胡三把拆掉的牀板敲掉怨鬼半個腦袋的時候,我覺得我和胡三不用死了。怨鬼慘叫着從窗戶逃走了,地上的黑霧也隨之消失,只有黃色的液體與暗紅色的血依舊在地上蔓延。
脫力的癱坐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噁心的腥臭液體,胡三變成了狐狸的樣子狼狽的趴在污漬裡頭,一副死裡逃生的表情。想起剛纔危險的狀況,我終於沒有忍下去,‘哇’的一聲哭出來,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陸離和我媽、姥姥過了很久才進來,此時的我哭的已經沒有了力氣,只能茫然的看着她們,看到她們的表情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我媽滿臉擔心,衝上來抱着我問,“小沫,你沒事吧?”
剛纔的惡戰和嚎哭,已經耗費了我所有的力氣,我呆滯着看着毫髮無損的陸離,隱隱明白今天這場惡戰是針對我的。陸離在,姥姥也在,誰也沒有來救我。
明知道自己要堅強,沒有誰能護我一生周全,可是至親的人就在門外都沒有進來救我,心理上完全不能接受。
姥姥檢查了房間,在窗戶邊上看了看,就立即離開房間,大概是去追逃走的怨鬼。我媽要收拾屋子裡殘留下來的東西,陸離扶着我出去,胡三拖着大尾巴狼狽的跟在身後。
“當時你在。”我沒有看陸離,心裡有點難過,“我能感覺到,我在屋裡拼命的時候,你就在門外。你也聽得到我喊的‘陸離,救我’,可是你沒有來。”我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可是我就是想問問。
“顧小沫,所有的一切你得自己經歷,我不能替你解決所有的事情。”陸離看着我,言語中絲毫沒有感情波動,“你總要成長起來,學會保護自己。前二十年是因爲有你姥姥和你母親,你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揮霍着她們給你的寧靜時光,終有一日她們會老會死,會離你而去。那個時候,你又指望誰來保護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繼續沉聲說,“小沫,不是我不想保護你,而是我不能做到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我也會擔心害怕。雖然喜歡你單純的樣子,也喜歡你依賴我,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陷入險境,而我沒有及時趕到,你就只能哭着等死,我不想失去你。”
聽着他的話,我不自覺的開始顫抖,他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遇到怨鬼的時候他沒有來救我,當時他就在門外,聽得到我呼救聲,可是他沒有進來,我心裡還是會覺得難受。
他看着我上樓,清楚的知道接下來我會遇到什麼,可是他沒有阻止,任由事態發展下去,即便我會受傷,即便我可能會死……他也要以這種方法讓我成長。
我看着他,突然覺得有點害怕。陸離,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陸離嗎?
“小沫,我不能讓你太依賴我,不能讓你一直單純下去,你得成長起來,讓我看到你可以做到的。我說的話,你明白嗎?”
鼻尖酸酸的,眼睛也開始不舒服,本來不想哭,可是還是覺得很委屈,“我懂,我懂,我不能依賴你!那麼一開始你就不該出現,我遇到鬼的時候你也不該救我!我這些東西姥姥會教我,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他皺着眉,眼底又開始泛紅,緊握的手足以看到他在極力的控制怒氣,“顧小沫,你怎麼就不明白,我陪不了你一輩子的。總有我趕不到的時候,也總有我不能解決的事情,我要你堅強,要你勇敢,難道錯了嗎?”
我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大聲嚷嚷,“那是一隻怨鬼,我差一點就死了!”
陸離一把抱住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而且你做的很好。”
受傷的腿鑽心的疼,我知道事後在追究這些事情沒意思,可是我就是想弄明白,陸離這個男人……不,這隻鬼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有危險,可是還是毫不猶豫的把我推進去,讓我自己解決。
“小沫——”我一把推開陸離,看着迎來的姥姥,勉強的笑着,“姥姥……”喊了一聲我就忍不住想哭,前二十年的安穩日子,都是姥姥給的,現在姥姥已經護不住我了,我既傷心又難過。不是因爲姥姥護不住我,而是姥姥真的老了。
“受傷了?”姥姥焦急的問,視線一直落在我的小腿上,我點了點頭,“不礙事的,就是一點小傷而已。”
“有屍毒,快點回家!”姥姥嚴肅的看着我的傷口,聲音的焦急掩蓋不了。
陸離一把抱起我,我賭氣掙扎,他突然笑了,在我耳邊問,“顧小沫,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一句話讓我愣住了,不……我不可能愛上一隻鬼的!可是如果不是愛,那麼他沒有來救我,爲什麼我會傷心難過?
不是愛,一定只是依賴。對!一定是依賴,從開始能看見鬼、遇到鬼的時候都是他在救我,他是我的依靠。在發生這麼多事情以後,我不可能不依賴他。
我不住的點頭,讓自己相信,我對陸離這隻千年鬼王只是依賴,絕對不是愛。
回到家,姥姥立即給我處理腿上的傷口,處理完傷口我才能把一身的腐臭味洗乾淨。胡三身上沾上的沒有比我少,我的衣服還能丟掉,而它又不能把狐狸皮給剝了,只一個勁的在洗手間搓搓洗洗,似乎要把身上的毛也洗掉一層。
雖然說是洗乾淨了,可我總覺得身上有一股屍臭味,怎麼洗也洗不掉。腿上的傷口燒的鑽心的疼,裡頭裹的都是糯米,姥姥說屍毒清乾淨了傷口才能癒合。
聽說襲擊我的怨鬼是趙媛媛的屍體,原本屍體是在驗屍房,可是昨天晚上就自己消失不見了。那具屍體憑藉着僅有的記憶找回家,準備害自己家裡人的,今天去接我們上樓的趙阿姨昨晚上就死了。陸離和我媽都看出來了,只有我沒有任何察覺,後來陸離說去接我們的趙阿姨那時候身上已經出現屍斑,如果我能仔細觀察,就不會被騙着上樓了。
之所以我媽和陸離沒有阻止我和胡*送死,就是爲了讓我長長記性,不要因爲是認識的人就掉以輕心。
怨鬼受到重創逃走,隨後還是被姥姥找到了,做了點法事,讓警察把屍體領回去了。趙阿姨的屍體也被送往驗屍房,需要查一查具體的死亡原因。姥姥和我媽以及陸離去京劇錄口供,畢竟趙阿姨家出了命案,我們都出現在訪客記錄和電梯裡的監視器裡。
我躺在牀上,脖子被掐的還火燒火燎的疼,腿上的傷口也鑽心的疼,翻來覆去睡不着。剝皮的李豔沒有找到,我卻因爲不夠細心而差點送命,你說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好笑不好笑?
“顧小沫,你也別難過了,畢竟麼你本來就挺蠢的,一下子要你變聰明也真是難爲你了。”胡三趴在我的牀尾撩撥它自己的尾巴。
“胡三啊,你今天可是差一點就丟下我自己逃命了,你覺得你好意思嗎?”我瞥了它一眼,用那條沒有受傷的腳朝它踹過去,“我蠢?就你聰明,你聰明咋就沒看到去接我們的趙阿姨身上長了屍斑,咋就沒看出來她已經死了?”
“切,那不是因爲在逗你玩兒麼,哪裡顧得上其他的。”
我白了它一眼,沒有繼續追問它爲啥要丟下我逃命,畢竟我曾經攪了它找到住處的事情,它對我有所防備,或者說見死不救都是應該的。
“顧小沫,這兩天你還是不要出門了,我總覺得剝皮妖也好,怨鬼也好,都是衝着你來的。”胡三用短短的前肢撩撥着它的尾巴似乎是撩撥上了癮。
“爲什麼有這個感覺?”
胡三嘆了一口氣,“說你蠢你還真的蠢給我看,你不知道你的陰陽師後人的身份就已經讓很多妖怪覬覦了,現在你身上又有了鬼王的血,你知道你現在在鬼怪眼裡你就是個香餑餑嗎?”
我聽得雲裡霧裡,茫然的瞧着胡三,“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