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后是敵體,何況這還是後宮之事,最有發言權可以勸諫甚至阻擋李靜宜入宮的人就是雲後,可是她在做什麼?可憐兮兮的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既要李靜宜不入宮,還想片葉不沾身不會得罪隆武帝,雲馳臉上的諷意更甚,“娘娘是想叫唯一的弟弟把命填進去才成?”
“我,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在深宮之中,手上也沒有人,咱們雲家又早就敗了,即便我出來阻止,皇帝也是不會聽的,”雲後慌亂的搖頭,暗恨衛國公府倒的太早,若還是當年那個大周第一勳貴,手握西北雄兵,趙瑜何敢輕慢自己至此?
“您可以上書啊?可以公開表示從來沒有要瑞和郡主出家爲女冠之事,甚至可以以皇后身份爲我跟靜娘賜婚,娘娘,您可以做的事有很多,可是您不敢,”雲馳微微一笑,起身俯視着雲後,“您不敢,在您眼裡,您皇后之位,皇上對您的寵愛比什麼都重要。”
“不,不是的,我在宮中孤身一人,雲家又倒了,我手裡連一點兒可以支配的力量都沒有,”雲後將手放在小腹上,“我嫁給皇上十五年了,一無所出,若是我膝下有太子,也不會這麼被動,”雲後不停的給自己找理由,她太弱了,所在才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娘娘說的是,所以娘娘就安生的守在後宮裡,爲皇上打理宮務就是了,”雲馳從雲後手裡將自己的袖子扯出來,“娘娘只需謹守中宮之責便好。”
雲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苦苦哀求了半天,雲馳居然不爲所動,看他要走,雲後有些急了,“可是靜娘呢?你要眼睜睜的看着靜娘落到那種畜牲手裡?”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嫁了個畜牲,其實對於雲婉來說,嫁誰想來是無所謂的,關鍵是看誰能給她皇后的身份跟尊榮,“這是臣的事,不勞娘娘操心!”
……
青楊一直跪在亭子外冷硬的石階上,雲馳直到離開,也沒有多看她一眼,等雲馳走遠了,她推開過來扶她的小宮女,站起身活動了下生疼的膝蓋,走到雲後身邊,“娘娘,咱們回去吧。”
她招手叫過雲後來時乘的鳳轎,跟翠柳一起扶着雲後上了轎,她跪坐在雲後的腳邊小聲道,“奴婢叫人去翠鸞宮打聽了,那個將李靜宜送到直隸去的主意就是楊眉出的,奴婢估摸着也是因着這個,皇上纔會賞了她貴嬪之位的。”
青楊深惡李靜宜跟楊眉,連她們的尊稱都不叫了,直接以姓名呼之。
“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虧得她還是侯府嫡女呢,呸,”翠柳狠狠的啐了一口,她沒有想到楊眉會爲了固寵無恥到這種地步,幫着皇帝打自己外甥女的主意?
看來通過楊眉來影響隆武帝甚至是阻止李靜宜入宮這條路又斷了,雲後疲憊的倚在轎壁上,“青楊,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什麼皇寵不皇寵的我早就不在乎了,可我不能不在乎皇上的名聲,這世上哪有紙包住火的事?萬一將來有一天傳出什麼風聲去,皇上可如何面對滿朝文武?”
尤其是她跟李靜宜已經撕破臉了,如果李靜宜真的入宮得了皇寵,不論她是不是心甘情願,只要有能力恐怕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自己,李靜宜可不像自己,除了個早已反目並且被皇上忌恨的弟弟之後,再無其他支持,李靜宜身後可是站着錦陽長公主,安國侯,還有云馳的!
青楊咬了咬牙,目光狠厲,“娘娘,其實這次李靜宜出京對咱們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她見雲後看過來,將心一橫道,“您手裡也不是完全沒有助力的,”她伸手在空中一揮,做了個砍殺的動作,“只要除了這個禍水,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雲後嫁給六皇子時,除了依例的陪嫁,衛國公還給她了一支雲家的私兵,雖然人數不多,主要目的也是爲了保護雲後的安危,但這些年下來,還是很替她辦了些事的,當然,這九個人也成了雲後手裡最後一張底牌,現在青楊要她動這些人,雲後有些遲疑了,“我手裡的人應初也是知道的……”
青楊輕嗤一聲,“但侯爺不會知道您準備用這些人來除了李靜宜!而且這麼些年過去了,那些人是誰,侯爺又怎麼會知道?”
這些人可一直被雲後養在宮外,當年助隆武帝登基之後,雲後便告訴皇帝,他們都戰死了,這幾年都是青楊跟他們單線聯繫的,青楊不相信雲馳還會記着這些雲家的私衛。
“這不好吧?萬一將來侯爺知道了,”翠柳被青楊的提議下了一跳,“那可是瑞和郡主……”
“嘁,還是享了公主俸祿的玉真真人呢,”青楊不屑的一笑,再尊貴又如何,死了就是一具白骨,她斜了翠柳一眼,“難道你想看着娘娘跟皇上反目仇,還是想看着侯爺見罪於皇上?翠柳,你可也是國公府出來的。”
翠柳沒有青楊強勢,被她一通質問問的啞口無言,只得訥訥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見雲後遲遲不肯下令,青楊有些着急,她跪在轎板上給雲後重重磕了個響頭,“娘娘,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您不再能心軟了!”
“青楊,她纔回京城的時候,我真的是拿她當女兒一般看待的,還有應初,”雲後輕嘆一聲,眼淚順頰而下,“罷罷罷,隨你吧,從今兒起,你就出宮去吧,你年紀也老大小了,本宮準你擇人自嫁!”
“是,奴婢謝過娘娘,”青楊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絕對不能連累的雲後的,所以她出宮也是必然的。
……
五日之後,李靜宜在金吾衛統領肖強的護送之下離京,因爲事先已經往跟相熟的各府送了消息,所以並沒有人過來爲李靜宜送行。
李靜宜也沒有進宮去向帝后辭行。
隆武帝並沒有因爲李靜宜的失禮而動怒,不但派了自己最忠心的侍衛統領護送,甚至又賜下了大批的賞賜,在他眼裡,李靜宜已經是他砧板上的魚了,就算是再怎麼掙扎,也逃不了被他魚肉的事實。
這一次離京,在京城人眼中,無異是一場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放逐,雖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秦妃被貶,錦陽長公主重病,李靜宜離京,莫名的構成了一條線索,向大家昭示着錦陽長公主跟安國侯府失去帝寵的事實。
而李靜宜享公主俸,並且得了清涼山爲采邑的事,又格外的耐人尋味,畢竟采邑是實打實的,宮裡玉真觀也修的如火如荼,大家都閉緊了嘴巴,只冷眼看着事情的變化,畢竟各世家貴府,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雲馳是在李靜宜走到京郊文安縣的時候才趕過來的,看着風塵僕僕的雲馳,李靜宜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旋即她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忙轉身進了驛館,將雲馳扔在了夜色中。
“肖統領,這,”肖強負責李靜宜的護衛,雲馳過來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當然,看雲馳的架勢,也沒有打算避他們。
肖強搖搖頭,他只負責玉真真人的安全,並沒有接到監視她一舉一動的旨意,更沒有權力阻止她見客人。
“算了,咱們只管做好巡視便好,至於其他,與咱們無干,”自從得了榮嵐,肖強才初識男女情愛之事,從內心說,他是十分同情雲馳跟李靜宜的,這兩人站在一起,明顯是一對癡男怨女,卻硬是被皇帝棒打鴛鴦,想想都叫人傷心。
雲馳看了站在門外的肖強一眼,跟他頷首示意,然後徑直隨着李靜宜進到驛館給她準備的居室內。
“這地方還不錯,”雖然不能跟京城府裡比,好歹也算是乾淨整潔了。
這裡離京城不遠,李靜宜出京的消息又是提前送到的,驛館的安排自然是竭盡所能,但終究是不能跟李靜宜的重華院比的,不過她也沒有煩惱這些的心情,“這裡離京城纔多遠,不錯也正常。”
雲馳見李靜宜並沒有冷臉以待,心裡略略安穩一些,“你還好吧?”
李靜宜微微一笑,親自倒了盞茶放在雲馳面前,“一路過來,很辛苦吧?”
這裡離京城也有幾十裡,李靜宜她們足足走了快兩天,而云馳不可能還路上歇腳的。
雲馳將捧着茶盞的柔荑輕輕握在手中,“不辛苦,這幾天就想着以後要好久不能見你了。”
李靜宜被雲馳說的心裡一酸,也不顧屋裡歡聲笑語還在歸置東西,任由他牽着手,自己則順勢在雲馳對面坐了,“我也是,”
雲馳借隆武帝的手送李靜宜出京的苦心不必解釋李靜宜都懂,但她最不捨的是此去經年,跟雲馳只怕是再難相見了。
“你還沒吃飯吧?來人,”李靜宜吩咐歡聲去叫廚上備飯,自己則拉了雲馳到屏風後,親自服侍雲馳洗漱。
雲馳遲疑的看着李靜宜,“靜娘?”
李靜宜抿嘴一笑,將溫熱的帕子放到雲馳手裡,“我想這麼做,”多陪他一會兒,多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