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得香濃軟糯的小米粥,配上沒有沾一點油腥味兒的爽口的醃酸筍,謝青沅吃得很是滿足。
還是弟弟來了好,弟弟一來,也不知道從哪兒淘來這麼酸嫩爽脆的醃酸筍,讓她一時胃口大開。
一直守在獨院外的紀霖守到了捧着碗筷出來的葉清衡:“怎麼樣?她吃了多少?”
葉清衡臉上露出了笑容:“姐姐吃得很香,配着酸筍連喝了兩碗小米粥!”
紀霖一直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一時竟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好,她吃了就好,太好了……沅沅她,她有沒有問你什麼?”
葉清衡點了點頭:“問了你的事,我按我們先前定好的說了。”
雨珠天女不許紀霖讓謝青沅知道他已經來了,葉清衡也只能配合地瞞下,對謝青沅說因爲紀霖找不到她的屍身,死活不肯接受她“身故”的事實,依然下令讓人繼續搜尋,不過國不可一日無君,放了人手在那邊搜着,另外一邊,紀霖現在已經回上京去了。
總而言之,一天不找到屍身,紀霖反正就一天不會承認謝青沅的死亡。
謝青沅沒想到弟弟會反過來騙自己,聽了這一番說辭後沉默片刻,輕嘆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在她的心裡,前路未卜,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索性就繼續瞞下去吧。
因爲葉清衡(紀霖)的加入,去上京的路途更加舒坦起來,不僅吃住稱心,而且萬事也順利;王武的馬車很快就進了上京城。
葉清衡說是託了朋友,實際上紀霖密令暗衛在上京城尋找,很快就把雨珠天女記憶中的那塊地方找了出來:是上京城東北七十里外的飛雪嶺。
飛雪嶺下一片燒鹼地,很久以前曾經有人以爲會是溫泉,買下一大片地使了人各處去挖,結果什麼都沒有出來。
燒鹼地上種不了什麼東西,那地方能種東西的地方又很少,而飛雪嶺不僅陡峭,嶺上又多積雪,就連獵物也不多,所以那邊只有一個叫做雪嶺村的小小村落,人煙冷清荒涼得很。
有了紀霖出手,葉清衡陪着謝青沅趕過去以後,說是託了朋友已經幫買了一處農居,一到地頭就直接入住了進去。
謝青沅看不見,鬼婆婆眼睛卻沒花,打量着明明是新建後又故意做舊的這一大排屋子,忍不住撇了撇嘴。
“姐,你眼睛看不見,雨姑姑年紀也大了,我就在這村子裡僱了兩個嬸子幫咱們做點雜事。”葉清衡帶了兩名樣貌普通的中年婦女過來給謝青沅見禮。
“老夫人好,小姐好。我叫陳三妹,這是我妹妹陳四妹。”兩名婦人過來給鬼婆婆和謝青沅規矩見了禮,“我們兩姐妹都嫁在這村子裡,得少爺不嫌棄,過來打點雜。”
鬼婆婆掃了一眼自稱陳三妹和陳四妹兩人虎口的薄繭,又看了葉清衡一眼,沒有做聲。
謝青沅雖然覺得這兩名村婦說話並不像是沒見識的樣子,但是想着這裡離上京並不算遠,在心裡也並沒有多想;弟弟親自選的人,她怎麼可能不信呢?
上京城。
已經回到宮中的紀霖處理完這一段時期積壓的幾件要事,聽到窗外有撲撲振翅聲,急忙停下了硃筆:“是不是來信了?”
信鷹飛得要遠些,一般傳送遠距離的情報,雪嶺村就在上京北門出城七十里地,所以用了信鴿。
紀霖恨不得隨時隨地都能知道謝青沅的消息,所以讓人把鴿舍移到了自己御書房外。
何全連忙取下鴿腿上帶的小小竹筒,遞給了紀霖:“皇上,是寒部的信!”
紀霖連忙取出了竹筒裡的紙箋,匆匆看過一遍,眉頭舒展開來。
寒三和寒四已經成功入了戶,一個負責竈下和菜園、花圃,一個負責灑掃清洗和近身服侍;謝青沅並沒有起疑。
那位雨珠天女雖然有所覺察,卻也沒有點破,而且在“偶遇”了寒一和寒二後,也接受了兩人的好意,讓兩人陪着去找靈臺草了。
既然那位雨珠天女並沒有點破,那是不是……
當天傍晚,謝青沅居住的院子裡就多了一名嗓音粗啞的男子。
陳三妹給謝青沅解釋:“……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叫林老實,是個老實人,以前在大戶人家府上也打理過花圃,少爺說讓我專心做好竈間的事,就把他也請了過來打理外面兩個園子。”
謝青沅已經聽弟弟說過了,這院子裡前面是花圃,後面是菜園子,聽說林老實是專門的花匠,忍不住笑了笑:“這邊又是花又是菜,拉拉雜雜的,請林大哥過來可是屈才了。”
她聽着林老實的嗓音雖然粗嘎,不過年紀也不會過三旬,因此喚了他一聲“林大哥”。
紀霖粗嘎着嗓子應了:“不屈才,管吃飽就行。”
陳三妹和陳四妹全都低下了頭去。
葉清衡瞪着穿了一身粗衣短打的紀霖,強忍住臉上的扭曲答了話:“只要你做得好,除了管吃飽,還會有月銀;你……好好做。”
他沒想到紀霖會來這麼一招!
明明這整個雪嶺村都被紀霖讓人以某個名義買下來了,原來的村民早已全數遷出,如今住在裡面的村民,其實全部都是紀霖的人。
什麼踏實肯幹的村婦,什麼熱情友善的鄰居,什麼親切和藹的村長,隔三岔五地過來跟姐姐聊天解悶,其實根本全都是紀霖派來保護姐姐的人!
那位自稱叫陳三妹的嬸子,在廚房做得一手好菜,不論是幾斤重的菜刀,還是十幾斤重的鐵鍋,全在她手上玩得溜溜轉,廚房裡一隻蒼蠅都沒有,偶爾飛進來一隻,“嗖”,就被她一根飛針給釘牆上了。
還有陳四嬸,負責院子灑掃和近身服侍,幾十斤的浴桶一手就提了起來,別人一手提兩桶水,她一手提四桶水,一個轉身都不用,就把浴桶的水全兌好了,偏偏行走時腳步輕得跟貓兒似的!
就只是瞞着他姐眼睛看不見呢!現在倒好,連紀霖自個兒都親身上陣了!
哼,林老實,老實!哼哼!
葉清衡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看了看遠處那匹正悠閒吃着草的神駿的黑馬,轉眼想到即使是這樣一匹寶馬,紀霖要從上京皇宮裡一路趕過來,也要一個時辰,心裡不由嘆了一口氣。
算了,林老實就林老實吧,回頭等雨姑姑回來,自己再幫他說說話,總不能……
葉清衡順着紀霖不錯眼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姐姐,見她正被陳四嬸一邊扶着散步,一邊逗趣說的笑話惹得微微翹了脣角,心裡驀地一片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