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槐雖然接了荷包,眼睛卻還是看着那封信件:“還請長孫殿下恕罪,縣主的手跡不能流傳在外……”
長孫亮臉色微微一僵,又馬上呵呵笑着掩飾了過去:“那是應該的。”伸手將信紙往信封裡一塞,急步走進淨房,點火將那枚信封燒了,把餘燼扔在了淨房門邊洋漆小几上擱的盤香爐裡。
向槐看着那點灰燼燃完,鬆了一口氣,躬身告了罪先走了。長孫亮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樓下,輕嗤了一聲,從袖子裡取出一張信箋來;正是剛纔元秋寫的那封信。
將信箋拿在手中拍了拍,長孫亮略一思忖,進去雅間把姚昱叫了出來,把那封信拿給姚昱看:“嘉儀縣主跟太子那裡已經通了氣,給我們回了信來。”
姚昱接過來仔細看了,皺了皺眉頭:“這樣做,不怕打草驚蛇嗎?”
長孫亮點着信末尾處那句話說道:“想來太子那裡已經有了打算了吧,這風波嘛,當然是一浪比一浪大更來得刺激些。”
姚昱點了頭,仔細跟長孫亮商量起具體事宜來:“要是尋常,回了質子府我們跟謝九那邊也是沒有交往的,要想找機會下手,還得在國子監裡頭才行……”
長孫亮連連點頭:“這人選也要斟酌好,到時鬧出來既要轟動,又要注意那人不能有什麼權勢,我們且好好選一選……”
端午過後,國子監又恢復了上學。謝青沅重新用了周興爲車伕,杜安就隨時跟在身邊做了長隨,因爲上回雲池的事,杜安更是分外小心謹慎起來。
謝青沅在教室裡上課,杜安就站開一段距離,老實守在門外,這天因爲太陽大了,左右看了看,就移到了一處樹蔭下候着;沒想到又有兩名小廝也跟着移了過來。
一人欺負他年紀不大,開口就想唬住他:“小兄弟,跟誰來的,不知道規矩嗎?這地兒一直是我們兩個的地方,你還不趕緊讓開!”
杜安瞄了那人一眼不吱聲,身形也不動。他又不是沒在這外面守過,根本就不存在誰誰劃地盤的事;不過是這人瞧着他面嫩想欺負人罷了。
見杜安不動,那人“喲嗬”一聲就捋起了袖子:“小崽子還耳朵長了,小爺這是請不動你了?”給另外一個小廝遞了個眼色,伸手就來掀他,另外一人也上前幫手。
杜安眉毛一擰,將自己手中拎的茶水籃子擱到一邊,橫肘就擋住了那人的手:“這是國子監的清淨地方,你們非要鬧事,那我們就好好比劃比劃!”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很吃得苦,知道自己起步晚,每天夜裡都跟在周興後頭狠學了功夫,下盤頗穩;那人見一下子沒推動他,與另外一人又下力推搡了幾下,被杜安各扭了一隻手倒搡了出來,見教室裡面先生已經講完課了,趕緊滿面羞慚地先跑走了。
杜安暗啐了一聲“孬種”,回身去提茶水籃子,卻微微怔了一下:他記得自己放籃子時應該是很平穩的,怎麼這茶壺蓋子會有些歪了?
謝青沅已經走出了教室:“杜安,怎麼了?剛纔我聽着外面在鬧些什麼?”
杜安連忙迎上前去:“殿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兩名小廝,非要過來跟我搶這處樹蔭呆着,被我趕跑了,不過……”
長孫亮藏在一間教室的窗戶後面,瞧着謝青沅不時點了點頭跟那個叫杜安的長隨說話,然後接過杜安提壺倒給他的茶喝了,心裡長舒了一口氣,回頭衝自己的長隨打了個手勢。
謝青沅剛放下茶杯,就有一名國子監雜役跑了過來:“謝九殿下,寧大人請您去小山房一趟!”
小山房是樂學這一課目的書房,在教舍後院一株大柏樹下,環境頗爲清幽,這時散了學,更不會有什麼人過去了。
謝青沅目光輕閃,給杜安交待了幾句,讓他先走了,自己轉身往小山房走去。長孫亮眉毛一挑,得意地暗笑了一聲,起身去找姚昱了。
姚昱正在一處雜房裡等着他,見長孫亮一臉得色地過來,陰笑了一聲:“你那邊弄好了?我這邊也是順利得很,小廝一說是謝九想在小山房請教他幾個問題,他只略一遲疑就過去了。”
說到這裡不由一頓,心裡忍不住冒出個念頭,該不會那人瞧着謝九那模樣,本來心裡就有些意思吧?長孫亮已經催促了一聲:“那邊茶水可備好了的?”
姚昱回過神來:“那是自然,我瞅着他進去小山房了,就讓雜役送了茶水進去,我在外面藏着,親眼看到他喝了茶下去。”
長孫亮長舒了一口氣,開始掐着時間,姚昱卻開始胡思亂想着,謝九那模樣,便是先便宜了別人……
謝青沅腳步從容地走進了小山房,房間中正立在書架前細細看着書目的男子聽到腳步聲,翩然轉過身來;果然是寧彥!
見她進來,寧彥溫和一笑,壓下了心頭莫名的幾下急跳,伸手相請:“謝九殿下請坐,可是今日我講授得急了,殿下有哪處不懂?”
謝青沅輕輕點頭坐了下來,目光一轉,見幾上放着一隻茶壺,旁邊一隻茶杯裡還有小半杯殘茶,瞧着應該是寧彥喝過的,並沒有開口回話,伸手就取過另外一隻杯子,倒了半杯茶只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卻並不入脣去喝,然後將杯子拿在手中慢慢轉着。
寧彥有些疑惑地看了過來,目光從那隻轉動的茶杯上不由自主落到她那雙纖細的手上。
手指纖長如玉,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圓潤飽滿,泛着健康光澤的粉色。跟阿沅的手很像!
阿沅說,他要行鍼,留指甲不方便,所以總是把指甲修剪得這樣短短的。但是他一直覺得,阿沅這樣的指甲纔好看,乾淨整潔,粉粉潤潤,配着纖長如玉的手指,讓人很想抓在手裡,抓住後就緊緊攥在掌心,永遠不放……
果然是在茶水中下了一樣的藥。謝青沅輕輕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正要說話,一隻手卻突然從桌面上橫伸了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謝青沅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聲音像從九幽地獄裡吹出來的風,颳着骨頭似的冰冷:“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