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彥的籍貫是偏遠的際城孜縣,不用翻情報,紀霖一直記在心裡;韓成海當即飛馬跟着紀霖往北門而去,一打聽,有着寧府標記的馬車果然在兩個時辰前就出了城。
紀霖連忙帶人追了過去,跑了一個多時辰,卻在臨近天黑之際發現前面的路上燃起了一路火把,聲音吵吵鬧鬧,似乎在路邊的河裡打撈着什麼。
紀霖心底突然就生出不好的預感來:“去打聽打聽,出了什麼事!”
前去打聽的侍衛很快就飛馬轉了回來:“王爺,是寧府回鄉的馬車驚了馬,掉進河裡了,當地的里正已經報了縣令,現在正在打撈,說是已經撈了快一個時辰了,除了把馬車和幾個箱籠撈了上來,現在還沒有撈到人!”
才二月裡開春的天氣,河水依舊冰冷刺骨,這個時候還沒有撈到人,如果沅沅是在那馬車上……紀霖的身子不由搖了搖,只覺得胸口一股腥甜直衝上喉頭。
背後遠遠地突然又傳來了一陣馬蹄急響,韓成海眯了眯眼看清了暮色中的來人,不由有些驚訝:“王爺,袁紹文追着您過來了!”
難道是京中有了什麼發現?紀霖強忍下血氣,撥馬迎了過去。
袁紹文不及下馬行禮,就先將手中的情報遞了過來,然後極快地打了火石燃了火把照亮:“王爺,寧彥的情報!”
上回紀霖令他好好查寧彥的底,現在聽他語氣慎重,明顯是情報裡有重大發現,袁紹文也被派出全力搜尋謝青沅了,他趕在這個時候追着送了這份情報過來,是兩者間必有牽連!
紀霖神情一振,接過情報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際城孜縣並非寧彥的出生地,他是七年前獨身一人到達孜縣的,憑着手中的憑證,在孜縣認祖歸宗,手中只有薄產,收了一名小廝衛南。
之後,寧彥帶着衛南去了源城松風書院求學,在那裡苦讀了六年,並年紀輕輕就考取了舉人功名。兩年前寧彥曾外出遊學了幾個月,回來後重病一場,再之後就順利考過春闈,成了北燕年輕的狀元郎。
探子並沒有探到寧彥外出遊學時經歷了什麼,只是發現他遊學回來後,不僅手中錢財充足,手下還添了不少人,這些人手並不是他們原來查的那麼一點,現在細細追查後才發現應該不少,是一股神秘勢力!
而讓袁紹文覺得有幾分不安的是,寧彥當初在松風學院曾交到一名知己,就是源城謝家三房的嫡長子謝七,謝七的名字也叫謝清沅,兩人的關係卻是在寧彥遊學回來後淡漠起來。
謝清沅,謝青沅,這兩者……難道有什麼聯繫不成?紀霖拇指緊緊捏在“謝清沅”那三字處,想起了謝青沅沒來由地對葉清衡的投緣;葉清衡本來是謝清衡,正是謝清沅的親弟弟!
袁紹文一臉慚愧地認了錯:“屬下當初也只是查了葉少爺上面曾經有一名哥哥,族中一直稱呼謝七,因爲謝七已經身死,所以並沒有細查過謝七的名姓;直到這回翻過去再細查,才發現寧彥跟謝七當初曾是同窗交好。
或許是因爲同名姓的緣故,寧彥這纔對謝九殿下起了執念……周興曾經說過,寧彥府上的侍衛身手不低,屬下以爲……”
是了,寧彥既然有身手極好的侍衛,又怎麼可能輕易讓馬車驚馬,翻墜河中?
是障眼法!
紀霖壓下心頭因爲看到“謝清沅”這個名字而生起的詭異感,只覺得一瞬間又活了回來:“很有可能就是寧彥劫了人!袁紹文,北門這邊你不用再查,讓人沿着東、西、南三門的方向,細細探查一路上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寧彥遊學回來後身邊爲什麼會有了神秘的人手和豐足的資財?他一鳴驚人考取了狀元,入了清貴翰林當了修撰,朝中風評正好,爲什麼會官職也不要了,非要劫了沅沅走?
紀霖想起寧彥幾回跟自己的對峙,心裡恍然生出了一種感覺,寧彥的氣勢,並不是一名年輕修撰就能擁有的,反而另外有一種敢跟自己對抗的底氣!
他哪來的這樣的底氣?哪來這樣大的膽量敢劫了沅沅走?他就不怕自己抓到他,然後把他碎屍萬段嗎?除非他不想在北燕混了──
紀霖突然失聲:“他想逃離北燕!”
如果真是寧彥劫持了謝青沅,那麼必然是早就計劃好的,他會盡快離開北燕,指不定還帶了北燕的什麼秘密當作敲門磚,前往別的國家!那些小國附屬北燕的,誰又敢收留寧彥,那麼就只有幾個大國可想了。
擁有神秘勢力,敢於逃離北燕,以前也是身世來歷不明,指不定寧彥本來就不是北燕人!紀霖長長吐了一口氣,眼神凌厲起來:“馬上通知暗哨,去南楚和虞國的幾條路上嚴加探查!”
北漠已經被打殘了,剩下敢與北燕對抗的大國除了南楚就是虞國了,紀霖料定,寧彥會去其中之一!
整整三天,除了在客棧打尖休息,其餘的時間謝青沅都是在那輛只開了窗戶的馬車上度過,哪怕是如廁,謝青沅也沒有找到機會逃脫。
寧彥畢竟是與她同窗五年、曾經引爲知己的人,根本不讓她沾到一星半點的藥材,一點空子也沒有給謝青沅留下;謝青沅平素喜看山川地理志,從零星聽到的話語中慢慢推測了出來:寧彥似乎是帶着她往銀沙江的平津渡口而去。
銀沙江發源於北燕西北,幾乎貫穿了整個北燕,往下流過虞國而入海。平津渡口不算大,卻是自上京過來最近的一個銀沙江渡口,而且一入平津,銀沙江還分了幾條支流……
紀霖的目光落在桌上一張輿圖上,久久未動。暗哨全都撒了出去,集中偵察通往南楚和虞國的幾條道路,只是已經過了三天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莫非,是他推測錯了?
向來自信的寧王,頭一回對自己懷疑起來,因着這自疑,又更焦躁了幾分。
“王爺,有消息了!”袁紹文拿着一隻小竹筒急匆匆地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