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方硯臺是前朝黃治大師親手所制,見你們舉止粗魯,自然會緊張,你們怎可隨意臆斷……”
紀明軒話未說完,接了硯臺的那人已經“咔嚓”一聲,找到了開關,打開了硯臺下面的暗層。
徐纔不由精神一振,紀明軒臉色卻瞬間慘白。
只是沒等徐才高興出來,卻已經看清楚了那暗層裡夾着只是一張折起來的宣紙;打開來看,卻是一副少女的小像,瞧着恍惚有幾分面熟,只是徐才一時也記不到是在哪裡見過了。
無趣的將那張小像重新放回暗層,徐才把那塊澄泥硯轉手遞還到紀明軒手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成郡王尚未娶妻,有些慕艾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如此激動?咱家又不曾損了你的硯,給你賠個不是就是!”
嘴上如此說着,徐才心裡卻“呸”了一聲。也不知道這些自詡才子的人到底是怎麼個想的,只想着紅袖招招,酸不拉嘰地搞什麼相思!
要他說,既然想着人家女子,早點去娶也好,納也罷,弄進府裡來就是了,非要做出這些作態……
這塊澄泥硯質地細膩如嬰兒肌膚,觀之有如碧玉,加上澄泥硯向來儲墨不涸,積墨不腐,厲寒不冰,呵氣可研,發墨而不損毫,滋潤勝水,一貫是文人雅士好藏之物。
所以徐才一眼看出這塊澄泥硯名貴,對當時紀明軒緊抱在懷中的舉動並沒有懷疑;只是手下突地想起一事,悄悄跟他說了,他這纔想折回身看個究竟,檢查下紀明軒這塊澄泥硯是否也燒製有暗層。
沒想到他一提要回來檢查,紀明軒就反應頗大,不過到底是做賊心虛,還是文人傲骨作祟,徐才還真不好判定。
這麼一查,雖然發現確實有暗層,可暗層裡卻夾的是一張女子的小像,徐才這纔在心裡唾了一聲:紀明軒如今尚未有妻室,若看上了哪家女兒,去議婚就是,這般作態把人家女子小像夾在暗層,定是那家女子早已是定了親的……嘖,這些宗室!
徐纔來得快,走得也快。紀明軒卻兀自捧着那方硯臺,呆呆有些發愣。
那張小像,他畫的是謝青沅,一直夾雜在那些畫卷中藏着,並不引人注意。沒想到竟是被塞進了硯臺的暗層裡,還當着人的面翻了出來,幸好徐纔跟謝青沅並沒有見過幾面,一時記不起人……
可是,他本來藏在硯臺暗層的那東西又去了哪兒呢?那可是……
紀明軒很快回過神來,想了想就鎖定了人,沉聲喚了羅申過來:“飛雪呢,快把她叫來!”
飛雪此刻剛跳下一輛騾車,急急付了車錢,上前就叩響了一家角門。
角門嘎吱一聲響,一名老婆子露了半邊臉出來:“姑娘,你找誰?”
“我找鬆墨,我是她朋友。”飛雪急忙摸出一隻荷包遞到老婆子手上,“煩嬤嬤幫我通傳一二,就說飛雪有要緊的事找她!”
老婆子熟練地捏了捏荷包,笑容滿面地去了:“哎,姑娘先進來等着,我這就去報給鬆墨姑娘。你還真來得及時,再晚一點時間,明天鬆墨姑娘就要進宮去服侍貴人了!”
自從楊府被查抄以後,老婆子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這麼重的打賞了,何況這個小姑娘又是找的鬆墨,還說是她的朋友,指不定鬆墨那裡還能再給自己幾個賞錢呢;自是忙不迭地跑進去通傳了。
飛雪長吁了一口氣;鬆墨離開成郡王府回到楊府以後,她和鬆墨還聯繫過幾次,依稀記得鬆墨大概就是這幾天要進宮了,幸好還趕上了。
過得一刻,守角門的老婆子就匆匆過來了,看着飛雪一臉的笑意:“飛雪姑娘,鬆墨姑娘聽說你來了很是驚喜,請你過去呢。”一邊栓了角門,前頭給飛雪帶路。
鬆墨雖然只是一個丫環,但是現在沾了楊靜秋的光,單獨給她分了一間小院子住着;因着明天就要進宮了,正在仔細收拾行李。
她跟着宮裡出來的嬤嬤學了這麼久規矩,自然不是從前可比,第一就是要細心,所以行李雖然簡單,卻還是又打開仔細檢查了一遍,生怕有什麼違禁之物。
見飛雪來,鬆墨忙將包袱打了捆,笑着迎上前來:“飛雪,你是不是知道我明天要進宮了,今天這時辰了還過來送我?”
飛雪勉強應對了幾句,等那個守角門的老婆子退下了,覷着這小院子裡沒人,這才一把抓住了鬆墨的手:“鬆墨,你說我們兩姐妹的感情如何?”
鬆墨心中訝然,面上卻笑得真摯:“飛雪你怎麼了?我們兩個一直情同手足,這還用多說嗎?”
飛雪見她笑得真摯,心裡頓時一鬆:“姐姐知道你馬上要進宮服侍貴人了,姐姐想求你幫我一件事,把一樣東西獻給貴人,給姐姐討一個封賞……”
鬆墨的臉色漸漸認真起來:“飛雪,你仔細說清楚些,妹妹能夠幫你,一定幫到底!”
飛雪忙從貼身的衣服裡掏出一塊明黃色的布料來。
雖然布料兩端沒有角軸,鬆墨卻是在閣老府里長大的,又經過嬤嬤特殊培訓,自是大有眼光,見了這塊布料,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慢慢伸手將那塊布料打開。
布料是上好的蠶絲精織而成的綾錦,背面精織着祥雲瑞鶴,正面的兩端卻是繡了兩條翻飛的銀龍;內裡寥寥幾行字,尾端落筆處蓋着一枚篆字大印,硃砂色豔然如鮮血。
這一幅……這一幅分明是聖旨!可是怎麼會到飛雪的手上?
鬆墨立即凝神看向聖旨裡寫的內容。
飛雪識字不算多,連認帶猜出了聖旨裡的內容,鬆墨卻是自小就跟在楊靜秋身邊習字的,很快就看清了聖旨上寫着什麼;只是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兩遍。
瞧着鬆墨的神色,飛雪知道這東西八成就是真的了,臉上不由漾出了微笑:“你說,我把這幅聖旨獻給了貴人,貴人拿去獻給皇上,皇上一定能給我封賞吧?我不敢奢望,只求能夠給郡王爺當個側妃就夠了……”
她一直羨慕鬆墨的好運,沒想到有一天這好運也落到了她的頭上,獻上這個,貴人就算立了大功,更能討得皇上歡心,大喜之下,封她一個郡王側妃的名分不算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