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栓兒聽到腳步聲站起身來要行禮,謝青沅連忙伸手虛擡免了他的禮,直接問道:“劉大哥不用客氣,是你追查的那戶鄭家人有線索了嗎?”
劉栓兒點了點頭:“當天那個自稱是鄭心羅叔叔、叫做鄭爾富的人,有人曾經見過他;他是仁心堂在連城分號掌櫃一名小妾的表叔,素來靠着那分號掌櫃吃飯的。就是那兩個暗中挑斷二子手筋的人,也是連城那邊的兩名道上的混子。”
劉栓兒果然是個人才,這麼七彎八拐的關係都給他挖了出來!雖然心裡有預感應該是仁心堂那邊下的黑手,不過聽到劉栓兒有這麼個發現,謝青沅心裡更篤定了些。
劉栓兒沒辦法查到更明確的證據了,不過謝青沅也不需要;她只須知道仁心堂在這件事裡有牽扯就夠了。
仁心堂既然這麼對錦元堂,那就別怪她也下手陰毒了!在之前謝青沅心裡還存着醫者道義,在發現弟弟葉清衡還活着之後,謝青沅心裡就有些焦躁起來。
弟弟還處在未知的危險中,仁心堂一而再地用出這些陰損的招數,謝青沅哪裡還會管自己的手段正不正當?趕在年前,她就要仁心堂再也開不下去!她倒要看看,仁心堂關閉了,謝家的大房二房是不是還能鐵板一塊!
“劉大哥,這事辛苦你了。”謝青沅伸手就將荷包裡的一張銀票取了出來,“另外還有件事想麻煩你……”
劉栓兒瞧着那張銀票的面額,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卻剋制地攏着手,凝神聽謝青沅的主意,然後低着頭沉思起來。
謝青沅也不急,將那張銀票擱在茶几向他那邊推了推:“李嬸子在我這裡也做得很好,我正打算給她結了工錢,送她回家榮養着。這銀子你也不用怕燙手,那邊既然一直用陰的,我自然也要好好回敬一次……
這事講究一個‘巧’字,不過難度不算太大,也不像仁心堂私底下那樣有傷天和,而且一旦做成,那邊必然敗落,我會趁機火上澆油,不會讓那邊追到你身上。”
五千兩的銀票,是謝青沅這一趟月城軍中行醫,靖邊侯府私底下送給她的謝禮和壓驚費用,就算劉栓兒找人要點銀錢,剩下的也夠劉栓兒在上京盤下一個小鋪面,或者在京郊買個小莊子,做點正當營生,然後成家娶個好媳婦了。
劉栓兒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自己能拿得下,也不違母親嚴令的幾條規矩,重重點了點頭,將桌上的銀票收攏進袖中:“多謝謝九殿下擡愛,這事我劉栓兒一定給殿下做好,我現在就去尋人——”
謝青沅含笑阻住了他,指了指一邊的漏壺:“已經半夜了,也不急這一時。累了你這麼些時候,今天就先在這裡住下吧。明天我這裡暫時無事,就送李嬤嬤回家了,到時你們母子倆個正好一起回去。”
知道這位謝九殿下說話不是那虛着愛拐彎兒的,聽她這麼一說,劉栓兒呵呵笑了一聲,也不推辭,安心歇下了。第二天一早,李嬤嬤交接好了手上的事物,謝青沅格外封了個大封紅,再三謝了她,將母子倆人送了出來;對外也剛好說是管事嬤嬤的兒子過來接她回去榮養了。
才送走了李嬤嬤和劉栓兒,紀明軒就過來了,直截了當地問謝青沅:“你也回來這幾天了,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他已經使人探聽了,謝青沅是單獨提前回來的,不僅他那位六王叔紀霖此時還沒有回到上京,就是同去的另外三名大夫也還在歸途中。
雖然謝青沅神色沒有什麼變化,紀明軒卻本能地感覺到裡面發生了什麼故事,所以謝青沅纔會獨自先行;他最擔心的就是寧王那邊了。
朝中原來的定議,是質子從國子監學成通過考試後,擇合適的職位讓他們做事;這職位自然是閒差。紀明軒擔心寧王會把謝青沅安排到身邊做事,所以早早提了出來,想趁着寧王還沒上京,幫謝青沅打點好去處。
關於自己的去向,謝青沅在回來的路上早就想過,見紀明軒問起,也不瞞他:“昨天荀大夫說國子監在城外鹿鳴泉附近買了塊地,用來做藥田,需要有藥師去那邊隨時看着;我想請他薦我去。”
鹿鳴泉不是溫泉,不過也是好水,毗鄰上京城外的溫泉燕泉,土壤溫度比別處要略高一點,很適合種一些藥材。
醫藥不分家,大夫也要識藥懂藥,因此國子監就逮着個空買了那邊的一塊地,既可以給學醫學的學子們一個實踐的機會,收穫的藥材還可以炮製後賣掉,給國子監也私下補貼點收入;因此也需要有個藥師時常在那邊看着。
具體的事務有莊頭在那邊安排人,藥師的事情不會很忙,因此祿米不會很多;不過卻正合謝青沅之意。
紀明軒如今還在國子監授課,這事他也知道,見謝青沅有意,心裡頓時放了心:“我也可以在荀大夫的薦書上具名,到時再幫你找找人,把這事給你定下來。”
他擔心寧王一回轉上京,就會將謝青沅摟進寧王府任個什麼客卿之類的,將她牢牢拴住。如今見謝青沅自有打算,明顯沒有想過紀霖那邊,紀明軒心裡不由暢快了幾分,脣角不自覺輕翹了起來:“青沅,後日範大學士在府中設墨菊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過去?”
範扶風大學士就是當初慶功宴上盛讚謝青沅吹奏的那曲《江山》的人,北燕領銜的風雅人物,謝青沅雖然沒有得到請柬,不過紀明軒可以帶她進去,憑着謝青沅的天綸笛音,也絕對不會讓主家有什麼不樂意;而且紀明軒私心裡更想的是,能夠有一天的時間與謝青沅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謝青沅卻歉意一笑:“多謝明軒兄了,只是後日我已經應了寧修撰的邀約,要過去幫他診治。”
寧彥的病前幾天他才提起,那時謝青沅並無任何表示,怎麼突然就想到要去幫寧彥診治了?
想起上次在臨風樓自己一時衝動抓着謝青沅的手將她從謝重樓身邊拖開,然後謝青沅又着惱跑開之後,無意中看到寧彥正站在三樓的廊欄後面眼神幽幽看了自己一眼的模樣,紀明軒心裡一下子有些患得患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