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嗔了弟弟一聲,臉上微微有些發燒,想起紀霖偷偷捏捏自己的手,低聲說初一給她帶新年禮物來的事,又有些發愁,那她給紀霖送什麼新年禮物呢?
她唯一精通的就是醫藥,總不成大年初一還送紀霖幾瓶子藥丸吧,這不是咒人生病麼?可是又總不好像給清衡一樣,給他送個壓歲的大封紅,那也太可樂了。
葉清衡已經吃完了一隻紅橘,隨手掰了一片橘皮用火鉗放進了熏籠了,不一時橘皮特有的芬芳就在暖閣裡瀰漫起來。謝青沅不由眼睛一亮,想好了給紀霖送什麼禮物。
“九哥,你要做什麼?”葉清衡睜大了眼睛看着姐姐取了一隻紅橘在手裡輕輕揉着,“你這樣會把橘粒揉散的,就不好吃了。”
“我做橘燈,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謝青沅是想起了以前曾經在一處小鎮行醫,那病者家中的小孩子送給她的一盞橘燈。
橘燈雖小,卻也是一片心意。要說送禮物,各種物事估計紀霖都不缺,所以不如送給他一盞自己親手做的橘燈吧。
葉清衡停止了吃紅橘,瞧着姐姐折騰了幾隻紅橘,終於掏出一個形狀漂亮的橘皮燈盞,然後取了麻線和一根長竹枝,三兩下就做好了提繩和提柄,切了一截蜜蠟制的蠟燭放了進去。
火石“啪”的一聲將蠟燭點亮,隨着溫度的升高,蜜蠟的香氣伴着橘子的清香慢慢傳了出來,葉清衡好奇地將橘燈提了起來,面上是一片雀躍:“九哥,這個送我吧!”
謝青沅笑吟吟地應了,見葉清衡歡歡喜喜地提着出去四處當燈籠照亮去了,自己重新取了幾隻橘皮盞,挑出了半點都沒有瑕疵的一隻,想了想,取出銀針在橘皮上刻畫起來,這才依前樣穿了麻線,繫了竹枝挑手,把蠟燭也固定好了,取了一隻長形的錦匣子放了進去。
夜色漸深,倚在熏籠邊的葉清衡漸漸有些哈欠連天,謝青沅摸了摸他的頭:“實在撐不住就先去睡了吧,我又不會少了你的封紅。”
葉清衡揉揉眼,搖了搖頭:“睡也睡不着的,我還沒吃九哥包的餃子的呢,還要看着九哥吃我包的餃子。去年就是父親和你都在外面,沒有吃上我們包的餃子……”
按源城的風俗,一家人要在接了年以後吃一碗親人包的餃子,喻意來年闔家安康,有親情佑福。上次包餃子,葉清衡特意捏得跟謝青沅的不一樣,就是爲了區別開。
謝青沅心裡不由涌起一股酸楚,用力眨了眨眼,才把淚水給逼了回去:“那好,你趴在熏籠上眯一會兒,等子時敲鐘迎新了我就叫你,我們一起去點爆竹除歲納福。”
葉清衡點點頭,趴在了熏籠上,一時卻又不想打盹兒,偏着頭看向謝青沅:“九哥,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謝青沅目光輕閃了閃:“把仇報了,然後看着你好好長大。”
“沒有別的了?”
謝青沅臉色有些發紅;當然還有一個,就是祝願紀霖能心想事成。只是這個願望她只是在心裡默禱,並不想說出來。
葉清衡小小打了一個呵欠:“我的新年願望是,把仇報了,然後希望有一個值得我姐姐託付一生的好姐夫!”
等交了子時,就是新的一年了,四月裡姐姐就要及笄,按北燕的風俗,女孩兒早該在及笄前就定親,等及笄後就會定了日期嫁人了。
以前姐姐一直以男子的身份在外行醫,忙着養家,直到十八了都沒有提起這些事情,現在他們的仇已經報了一半,剩下一半還有寧王幫忙,寧王瞧着對姐姐也是很好很好,葉清衡是很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夠像普通女孩兒那樣,找一個良人安心嫁了的。
謝青沅紅着臉捏了捏弟弟的鼻子:“你纔多大點兒,就操這份閒心!”
“家裡就我一個男人了,我不操心,還有誰操心?”葉清衡努力睜大了眼睛,表情嚴肅地瞪着謝青沅。
謝青沅想笑又忍住了,只是用力揉了揉弟弟的頭;葉清衡一臉的忍耐,不過還是慍惱地低低咕噥了一句:“又揉我的頭!”
姐弟倆鬧這一會兒,就聽到外面悠揚傳來了渾厚的鐘聲。
“到子時了!”葉清衡興奮地跳了起來,“快快,我們把爆竹拿出去點!”
謝青沅點燃了一根線香,遞給了已經把裹了紅紙的爆竹挑得高高的掛在樹上的葉清衡:“點了就站遠點,小心別炸着自己的手!”自己捂了耳朵遠遠站開了去。
葉清衡笑眯眯地燃了爆竹,幾步就跳到了謝青沅邊上站定了,聽着震耳欲聾的爆竹聲,自己也緊緊捂住了耳朵。
等到爆竹響完,硝煙四散中遍地都是紅屑,瞧着像鋪上了一層碎紅地毯。撫春和靜夏笑盈盈地去了廚房燒開了水,將前天幾人包的餃子下了鍋,不一會兒就先端了兩大碗餃子上來。
謝青沅笑眯眯地取了封紅打賞了四個丫頭,又讓撫春和靜夏拿了荷包給雁回院的人都發了紅包,這才拉了葉清衡跟她一起進暖閣吃餃子。
見撫春着實給她上了一大海碗,正打算問葉清衡要不要,想撥給他一些,忽然聽到窗外有人在笑:“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可趕上吃的了!”
謝青沅不由又驚又喜,急步跑過去將窗戶打開:“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紀霖在宮裡用過了宮宴,一到子時就快馬跑了過來,質子府在東城,離皇城也不算遠,謝青沅這邊不過燒開水煮熟餃子的工夫,他已經一溜煙兒地趕到了。
見謝青沅一臉驚喜地看着自己,極快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伸手一撐,已經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用力嗅了嗅:“好香!我還真餓了。”
冬天裡那宮宴是無可下箸的,還不如一碗家常餃子來得誘人;何況這餃子還有沅沅親手包的。
謝青沅連忙把自己的那一碗餃子移到紀霖面前,轉身又拿了熱帕子給他淨手臉。
紀霖掃了一眼就知道這是謝青沅本來要吃的,取了旁邊一副空碗筷,撥了半碗過去,不由分說就遞給謝青沅:“一起吃!我是在宮裡吃過東西纔來的。”
葉清衡看着兩人相讓,忍不住笑了起來,拿起自己的碗給兩人的碗裡各撥了幾個:“行了,都別推來推去的了,趕緊趁熱吃吧!”
這兩個人,他要是不操心還真不行,不然也不知道要推到什麼時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