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察覺,含笑看向玉承忠:“玉將軍可是還有什麼指教?謝九洗耳恭聽。”
玉承忠哪有什麼指教,不過是因爲表弟紀霖躊躇了一陣,格外交待他的一句話:“南楚的謝九殿下年歲不大,她來月城後,還請大表哥派人多照顧照顧她。”說完卻又急急補充了一句,“也不要明着來,暗中照顧就是了。”
玉承忠知道紀霖的性子,以前何曾會拜託他這樣的事?何況還躊躇了那一陣,臉上是極少見的猶豫。謝九不過是南楚因戰敗而送來的質子,當時還是紀霖明接實押着回上京的,什麼時候表弟竟對一個質子這麼上心了?
因此玉承忠這才甫一見面,就格外注意了謝青沅幾分。見謝青沅不過是個青稚少年,還只一副瘦弱的小身板兒,玉承忠很有些想不通,以紀霖那性子,怎麼就願意結交這樣弱雞一樣的人呢?
見自己多看了兩眼,謝青沅就敏感地問了出來,玉承忠一點也不打頓兒,大大咧咧地笑着說:“我是看謝九殿下這身子瘦弱了點,要不我給你留兩個侍衛,謝九殿下要是想逛月城,也好帶在身邊。月城這裡不比上京,民風有些彪悍着呢。”
對別人都沒有說這話,卻獨獨對自己說……謝青沅只一轉念就猜到可能是紀霖跟玉承忠交待了些什麼,神色不由淡了幾分:“多謝玉將軍好意,如今大戰在即,將軍身邊的侍衛都是有大用的,不必將人力浪費到謝九這裡。”
有了靖邊侯府的侍衛隨行,謝青沅怕是在月城橫着走都行,他居然還不要?玉承忠目中精光一閃又極快掩去,伸手重重一拍謝青沅的肩頭,哈哈一笑:“那行,謝九殿下如此爲我考慮得周到,我也就不嗦了;謝九殿下先好好休整兩天吧,要是有什麼事,直接到侯府去找我!”
謝青沅只覺得肩頭一沉,半邊身子都被震了一下,好在她一直勤練五禽戲,並沒有玉承忠眼中看起來那麼孱弱,腳下樁子還是拿住了。
玉承忠這才拱手一禮告辭了,一回侯府就看到自己那一房的大管事迎了上來:“將軍,王爺在書房等着您,來了有一會兒了。”
現在還沒來什麼急報啊,表弟這麼急着找自己做什麼?玉承忠不由一挑眉,腳下一拐大步進了書房。
紀霖正負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一池荷花。月城氣候乾燥,難得還有這麼一片荷花池,幾朵粉荷在翠圓如蓋的荷葉間綻放,給玉承忠這一處風格粗獷的外書房平添了幾分雅緻。
聽到腳步聲,紀霖轉過身來,看向玉承忠張口欲問,話到嘴邊卻說的是另一句:“表哥,老陸他們一行沒什麼事吧,都安置好了?”
玉承忠呵呵一笑坐了下來:“隨行的兵士都是你選的人,這不是和尚頭上抓蝨子,明擺着的嘛,你說會有什麼事?安置就更不用你操心了,來不成老陸千里迢迢帶了人來支持我月城,我還會讓他受什麼委屈不成?”
見紀霖也坐了下來,想說什麼又閉緊了嘴,居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玉承忠好奇地湊近了幾分看他:“怎麼兩年沒見,你回一趟上京倒養出這種娘們脾氣來了,有什麼事不好跟我說的,做出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紀霖臉色一黑,瞪了玉承忠一眼:“我倒覺得你現在越來越有包打聽的潛質了!”
他一板臉,哪怕玉承忠是表兄也不敢撞上去,立即縮回了幾分,伸手端了几上的蓋碗:“不過你說的那個南楚的謝九……”
紀霖心裡不受控制地猛跳起來,玉承忠卻剛好停了話頭,作死地去喝了一口茶才接着說了下去:“看着挺瘦弱的,下盤樁子還算穩,經得住幾下。”
紀霖眉毛幾乎都豎了起來,鳳眸一下子黑得駭人:“她又不會武功,你做什麼了!”
玉承忠唬了一跳,暗忖着瞧着紀霖這樣子,怕是如果他不是紀霖的表兄,紀霖能把他活吃了似的;連忙急急解釋了:“我沒怎麼啊!就是你說要照顧他,我送他兩個侍衛隨身跟着他不要,我就拍了下他肩膀試了下,他身上應該是穿了件護甲,腳下也還站得穩……”
誰要他來試了!身爲虎威將軍,玉承忠那是什麼臂力,謝青沅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孩子,怎麼能跟他扛?這大表哥拍的那一下,只怕她肩膀都會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傷?
“你不照顧怎麼還這麼欺負人?!”紀霖騰地站了起來,心急火燎地就往外大步走了。
玉承忠追在後面忿忿地喊:“喂,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欺負人了?那小子又不是豆腐做的,我拍下肩膀親熱下也不行了?”軍中關係親近的,哪個不是拍着肩膀說話表示親熱?
玉承忠不說還好,一說紀霖走得更快了,衣襬一閃就出了書房院子。斜刺裡一名少女正急急走來,瞧見紀霖出來,眼睛一亮就小跑起來:“霖表哥!你等等我啊!”
紀霖身形一頓住,板着臉看向歡快跑來的少女,聲音冷冷淡淡:“六表妹,我有急事,告辭。”不等那少女跑到邊兒就走了個沒影。
少女愣愣看着紀霖飛快走遠的背影,手裡的帕子幾乎沒擰成了一團亂麻。
“雅蕙,你來做什麼?”玉承忠也走出了書房院子,見嫡親的妹子站在路口發愣,眉頭皺了皺問了出來。
月城民風粗放,閨閣女子比上京自由的多,可是玉承忠並不喜歡妹妹往外院跑;他這外院的書房來來去去多的是軍中的漢子,妹妹老來這邊算是怎麼回事?
玉雅蕙回過身瞪了哥哥一眼:“大哥,你是不是跟霖表哥起口角了,人家過來一趟,你怎麼一下子就把他給氣跑了!”
玉承忠人雖然長得魁梧粗獷,但是身爲靖邊侯的嫡長子,教養上極爲精細全面,怎麼可能是個心思粗陋糊塗的?
自從紀霖提前幾日來了月城,六妹雅蕙和庶出的五妹雅蓉一個個穿着打扮都比尋常亮眼多了,逮着紀霖進來看望外祖母的時候就拼命往上湊,還真當他看不出她們那點兒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