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寬,兩旁的建築物雖高,但還是阻不住緩緩飄落的雪花,雪花飄到地面上,不斷的疊加、不斷的消融,像是小學課本那道游泳池同時放水進水數學題的升級版,因爲多了一個雪與水之間的體積換算。
巷內有戰,於燁與黑麪道士之戰,熱與冷之戰。
雪花落在白麪乞丐打着補丁的衣服上、有破洞的毛線帽上,立即就呈半融狀態貼上去,漸漸消失不見,乞丐的沒有理會,很認真的觀戰,從鼻子裡噴出兩股長長的白霧,霧散的時間比雪融還要長一些。
於燁也很認真,真氣灌注於雙手,打算以手爲刀,將道士的幡旗旗杆斬斷,真氣剩餘不多,想要把一個玻璃瓶子整齊的切開是不大可能了,但要切竹竿卻不成問題。
剛纔耳朵捱了一下,從聲音、韌性和打擊力度判斷,那確實是竹竿。
步履沉重,卻沒有停留;走得再慢,終究是在前進。黑麪道士一直保持着靜立的姿勢,直到於燁踏進了旗杆的攻擊範圍。
擰腰擡手,杆尖猛然揮過來,速度不慢,但和摘雲手機比就差得遠了,於燁很直接的擡掌向上切過去,然而手纔剛一動,竹竿立即改變了軌跡。
摘雲手是從捉蟲的手法演變而來的,沒有固定招式,因爲蟲類飛行的軌跡不是固定的,注重的是快與準。
然而在今天,摘雲手不靈了,竹竿的移動速度遠遠比不上蟲類或摘雲手,就和一個普通人拿着竹竿揮舞的速度差不多,可總是能提前繞開於燁的攻擊,離得越近,提前量越多,最後竟能避過前面的手掌,點在於燁的肩頭。
力量很小,甚至都沒能把於燁推開。但如果杆尖真是尖的,或是道士用上了內力,於燁應該已經受傷了。
“兩隻手呢?”於燁的心中十分震懾,雙手掌斬向沒有收回去的竹竿,然而竹竿在被斬到之前突然一收一壓一送,又點在了他的胸口。
“不過是算法更復雜一些而已,否則若連你都對付不了,我怎麼對付範永安的劍?”道士緩緩說道,縮在袖子裡的手掐訣更快。
他沒有吹牛,無論是兩隻手輪番攻擊還是一齊攻擊。於燁仍是沒能碰到竹竿。他很想在攻擊的過程中突然用臨雲步移到道士身旁。又怕真像道士說的那樣,突然把竹竿橫過來,給自己來個對穿。
“不打了。”又打一陣,於燁往後躍開。喘着氣站到了攻擊範圍之外。
黑麪道士轉過身來,將幡旗重新拄在地上,看起來輕鬆無比,他從剛纔開始,就只是轉了轉腰,挪了挪手而已。
驕傲的神色又出現在了道士臉上,這次於燁不再覺得厭惡,道士有驕傲的資本,也顛覆了於燁對強弱的認知。也令他迷惘起來。
若是一個普通人能夠輕鬆戰勝一個天級高手,那麼古武有何用?修真有何用?如果這是兩個世界最強的佐技,那麼這種佐技是否比主技還要強上幾分?演算絕對是順應天命,不用面對心魔、無須擔心天劫,比逆天而行的修真……可要強上千百倍了。
“笨蛋!”燁陷入了沉思後。白麪乞丐不知何時走到他的旁邊,輕喝了一聲,極爲低沉的聲音將於燁震得清醒過來。
“你不是打不過他,你只是不想殺他。”
乞丐仍捧着那個破碗,碗底已經積了很薄的一層雪水。
於燁猛然醒悟過來,如果他拼死攻擊,就像對付曹陽喆那樣,絕對能殺死只有地級初期實力的道士,不過他受的傷也必定極重。
“有得必有失。”乞丐繼續說道:“要學會,並練熟這麼複雜的演算,必定無法花太多的時間在練武上,實力自然不可能太高。”
“受教了。”於燁對乞丐深深一揖,又轉身對道士一揖到地:“不知……我能不能學?”
“知道有得必有失,你還想學?”道士頗有深意的看了於燁一眼,他一直都是驕傲的,但目光從來沒有不屑。
“想,我的修煉……功法和別人的不同,可以一邊修煉一邊思考練習。”於燁很誠懇的說道:“我還可以先幫你把實力提升到玄級,然後把我的這種功法教給你。”
道士“哈”的一笑,問道:“有延年益壽的仙丹嗎?”
於燁搖了搖頭:“沒有,不過照我的方法,修煉到一定程度後,是可以增加壽數的。”
道士坦然一笑,沒有了驕傲,只有無奈:“點金不長命,要命別點金,天門中人還從來沒有活到六十歲的,泄露天機,你以爲不需要接受懲罰嗎?”
於燁吃了一驚,先前想到的只是順應天命,卻沒想到泄露天機這一點:“那剛纔……”
道士搖了搖頭:“演算不是泄露,我自己知道那是無妨的。”想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我教你是可以的,但教不完我就死了,師父從我十歲開始教,教到我三十歲時纔算學完,第二年他就死了,你要是想對付範永安的話,那還是不要學了,等你盡數學會,還不等練習到可以在戰鬥時使用,他就老死了。”
於燁神色一黯,皺起了眉頭:“你說天門只剩下你一個人,那……以後不就沒有天門了?”
道士眉頭一緊,神色變得比於燁還要黯淡。
“他的徒弟,在這次清理行動中被殺死了。”乞丐重重的嘆了口氣。
“那你……”於燁看向了乞丐。
“我有三個徒弟。”乞丐慘然一笑。
於燁也跟着嘆了口氣:“本來以爲蠱門就夠慘了。”
“蠱門?蠱門死的人是多,可多虧了有你,剩下來不少,而天門和地門……就算以後還能找到徒弟,也必然有很多東西會失傳,我們……都老了。”
“天不是叫我們來保護你的。”道士忽然大聲說道:“天只是說,你能幫我們報仇,所以我們來了,我們幫你度過範永安這個難關,你幫我們報仇。”
“天說的?”於燁問,若是換作別人,他必定不會相信什麼天啊地啊的說法,可面前的是天門最後一個傳人,特別是在經歷過剛纔的戰鬥之後,他選擇相信,儘管目前還沒有對付那些“名門正派”的辦法。
“天說的!”黑麪道士重重一點頭,嚴肅無比。
“走吧,咱們找個暖和的地方,你們跟我說說外八門的事,我跟你們說說天極拍賣的事。”於燁當先往巷外走去。
三條身影走在京城漆黑、寒冷的街頭,黑麪道士走在於燁身旁,向他滔滔不絕的講着外八門的事,長長的竹竿“篤、篤”的點在地上,極有節奏。
白麪乞丐跟在後面不遠處,沒走多遠就隨着竹竿點地的聲音哼起小調來,竟是一首失傳已久的《蓮花落》,由於離得遠,於燁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作個揖來唱個諾,打回竹板敲聲鉢……哩個哩哩囉,哩個哩哩囉……大姐不給我不煩,誰家謀生不犯難……”
…………
黑麪道士的道號叫天玄子,認識的人都叫他天玄道人,無比驕傲、邋遢無比,或許只有乞丐願意做他朋友。
白麪乞丐名叫林隆,現代都市裡因爲市容之類的虛名,對乞丐的管制越來越嚴,而城市街邊的乞丐也都是些被拐賣後打殘手腳的孩童,林隆只好把衣服打上補丁,捧個從來不洗的破碗,繼續扮成乞丐相,但不再乞討——地門也是很有錢的。
天與地,在普通人眼裡是對立的,但在外八門中,天地二門卻是關係最好的,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是真正在街頭行走的兩個隱門。
天玄子和林隆在很小的時候訓認識了,和慈緣昆陽子不同,天地二門沒有利益上的衝突,也不存在什麼野心,因此是真正的好基友,只不過一個的古武實力幾乎不提升,另一個則提升迅速——林隆是目前華夏最年輕的天級高手。
若不是普渡寺和真元觀組織的這次行動太過突然,天地二們沒來得及走到一起,否則以天玄子和林隆的實力,想必不至於讓自己的徒弟都被殺光。
……
二人這身打扮,林隆雖然滿身補丁,但至少乾淨,天玄子那身道袍註定他們無法入住大賓館,只好找了家小旅館將就一晚。
一路走來,於燁對外八門的現狀又有了一些瞭解,天門是領袖級別的存在,天玄子對剿滅行動之前的外八門動向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橫門大約有七八個人,此時在緬國和撾國一帶,做的是攔路打劫的買賣,不過劫的都不是華夏人,也不存在濟貧的問題;
盜門也不在華夏,他們只有五個人,其中四個乾的是偷貴重藝術品的事,另一人則被吸收進了炎黃覺醒,因爲這個人的關係,盜門有時候還會摘一兩樣國寶回來;
鬼門和炎黃覺醒的聯繫最密切,他們並不是真正的盜墓者,人數不多,專門尋找古墓,將位置告訴炎黃覺醒,有時候也會和炎黃覺醒合作,楊老頭口中的小徐就是其中一員。
千門遍佈全世界,專門在賭場裡看場子,發現有人出千,他們就會出面和那人賭,把對方的錢贏過來,和賭場平分,賭場也很樂意和他們做這樣的交易,至少損失較少。
總之,外八門能夠化整爲零的都分散開了,不能分散的都跑到了國外。
……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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