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孤寂的人影、簡陋的臥室,慘白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將整個房間映成了單調的黑白色,彷彿透明瞭一般。
一人端坐於牀,五心向上,呼吸間隔極長,一分鐘還不到十次,每一次都是腹部高高鼓起,一段時間後又癟下去。
如此反覆,整間臥室裡會動的只有肚子,呼吸聲很輕,細不可聞,安靜得讓人心悸。
一坐就是五個小時,丹田內終於存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真氣。
這一絲真氣夠做什麼呢?夠放三個響屁,或助一條髮絲般細、不超過一釐米長的傷口止血——如果這樣的傷真能流出血來的話。
僅此而已。
進度太慢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剛開始身體還不適應,大周天運轉緩慢;另一個是於燁不敢太過投入,畢竟有人心懷不軌,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以後修煉速度應該會加快的,但能有多快就不清楚了。
練氣期一共有七層,要一層層的突破了才能進入築基期,進入了築基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修真者,而七層練氣,每一層的突破都需要大量真氣,一層比一層多,突破第七層所需要的真氣甚至是前六層的總和,這也是於燁擔心一輩子也無法突破練氣期的原因。
當然,就算無望也比不做要好,畢竟只要達到了練氣一層,對付十來個普通人的圍攻應該不在話下,若再加上摘雲手和凌雲步的配合,只要體力還沒耗盡,那敵人來得再多都不用怕。
況且修煉就算吸收到的靈氣很少,運轉大周天時的呼吸吐納對身體也有諸多好處,耳聰目明自是不用多說,內臟、筋骨也能得到調養。
不等再度吸收靈氣,門鎖突然傳來了一聲輕響,於燁立即清醒過來,鑽進被子,眯着眼睛看向房門。
門被輕輕的推開,最先進到屋子裡的是一隻黑漆漆的平底鍋。
果然來了,第二個欺負到自己頭上來的人,比第一個要可惡得多,必須好好整治一番!
…………
凌晨三點,街上的車很少,明亮的路燈釋放着橙黃色的光芒,堅定不移的照着平坦的路面。
一輛出租車快速的駛過去,司機大大的打個哈欠,像是覺得無聊,東張西望起來,畢竟車少,馬路彷彿越開越寬。
後座上坐着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孩,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頭扎馬尾,枊眉輕蹙,兩隻手正交疊在一起,大拇指胡亂的動着,像是在比高或打架,透出着她心中的焦慮。
身旁放着一個鼓鼓的大揹包。
出租車開過去約半分鐘後,一輛榮威350以同樣的車速跟過來,司機是個滿臉鬍渣的年輕人,同樣在打哈欠,眼睛裡有不少血絲,比那出租車司機要憔悴得多。
安生幫的馬強坐在副駕駛座上,精神狀態同樣不佳,不過眼睛倒是挺有神,緊緊盯着出租車,右手把電話按在耳邊。
“對,正往城南開……不知道去哪,要不要現在動手?正好路上車少,她又是一個人……”
電話裡傳來了王安福有些不爽的聲音,深更半夜被吵醒是很不舒服的,不過對於這件事他很重視,因此也沒亂髮脾氣:“一個人?這倒是奇怪……繼續跟吧,別讓她跑了就行。”
掛上電話,馬強對車裡的人說道:“這幾天再辛苦些,暫時不動手,盯緊了,等完事了福少請我們好好玩幾天。”
車裡的人悻悻的應着聲,都沒有多大的積極性,此時對未來的許諾是遠不如大牀與枕頭的。
氣氛沉悶下來,但沒人在乎,所有人都在不時的與周公點頭問好。
車少,不利於跟蹤,也不容易失去目標。
公路很快又恢復了安靜。
…………
漆黑的平底鍋微微晃動,顯示出主人心中的不安,鍋進了屋,人卻遲遲沒有進來。
過了一會,鼓足了勇氣,一隻腳才終於跨進臥室,沒有穿鞋,落在地上時果然沒有聲音發出來。
接着一個人影擠進門來,又是一個,前面的高胖厚,後面的矮小瘦,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潛行,二人的姿勢都有些誇張怪異,脖子一伸一縮,前進時腳要高高擡起,手似乎不知道往哪裡放,舉着,晃動,像是在打招呼。
管家婆穿着一套很普通的白色碎花棉布睡衣,看上去有些年代了,管家則是西褲加白襯衫的打扮,襯衫敞着,下面是凸出的胸骨和肋骨,想來是沒有穿睡衣的習慣,又不願光着膀子進來,只能隨便找一件披上。
來到牀前,兩個身影同時看向了於燁,他面色平靜、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得極熟。
等了半晌,沒見管家婆動手,廖管家心中一喜,以爲事情有了轉機,轉頭去看。
面目猙獰、咬牙切齒,眼睛瞪得能讓張飛自愧不如,管家婆的樣個子把廖管家嚇得一縮脖子,想不明白那舉在空中的鍋爲什麼沒有落下去。
鍋沒落並非是因爲改變了主意,而是在思考力度與方位。
於燁這時平躺在牀上,要敲只能敲在額頭或頭頂前半部分,這些地方都比後腦勺要堅硬,敲下去要是沒事的話可就麻煩大了,而力道太大的話又有可能真的打死,雖說這樣比較省事,但真要下手殺人她又有些不敢。
謀財害命是一個完整的詞,可謀財與害命完全是兩回事,這世上人人在謀財,真敢害命的畢竟是很少一部分。
正思考着,牀上的人很配合的翻了個身,臉朝裡,後腦勺露了出來。
只是翻身的動作太過突然,把牀邊的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廖管家差點驚叫出聲,往後退了兩步,要不是管家婆拉了他一把,估計臥室裡的椅子都要被撞倒。
放開廖管家,一手拿着鍋一手在衣服上擦汗,接着換手,反反覆覆的好幾次,覺得掌心和睡衣都熱得快要起火了,這才雙手同時握住鍋把,高高的舉了起來,如同電視裡頭戴黑罩的劊子手。
廖管家偏過頭去,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噗!”
鍋底重重砸在枕頭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音,若有陽光照着,絕對是灰塵漫天飛舞的景象。
於燁已經坐起身來,一把奪過仍按在枕頭上的平底鍋,反手揮了出去。
“咣!”
“噹啷啷……”
“嘭!”
平底鍋結結實實的夯在了管家婆臉上,接着手裡一輕,耳中聽到了鐵鍋落地和人體倒地的聲音。
鍋把與鍋體的連接處居然斷掉了,雖說做鍋的時候不能當成武器來做,但敲一下就斷,說明這把鍋的質量實在很差,這不能算是出乎意料,以管家婆的節省,自然不可能去買那種標識是兩個火柴人的高檔貨。
“去開燈。”冰冷的聲音響起,廖管家的心臟似乎停頓了一下。
畏畏縮縮的走過去打開燈,二人的眼睛都閉起來,但很快就適應了光線——別墅裡的所有燈泡都是小瓦數的。
平底鍋打在側臉上,管家婆的半張臉包括耳朵都已經紅腫,嘴皮應該是被牙齒磕破了,溢出了幾滴血,掉下來的鍋體躺在一邊,雖然沒有無厘頭的印出來半個臉型,卻也是變形嚴重,已經看不出來是鍋了。
傷勢並不算重,比起曾輝來要輕得多,好好教訓一下是先前就已經決定好的,否則她以後還會這樣,可是擡起頭卻看到了廖管家的臉。
管家護在管家婆身前,矮小的身形其實擋不了什麼,不過心中的想法倒是一目瞭然。他滿頭大汗,一滴滴的滾到下巴滴落下來,襯衫很舊很白,胳肢窩的部位被汗水浸得近乎透明。
記憶中,這些年來廖管家經常是這樣滿頭大汗的,二傻愛往外跑,又不敢用鏈子拴着,只好一次次的追、一次次的找,十次裡倒有八次會累成現在這副模樣。
管家是盡職的,沒有他,二傻很可能早就被車撞死或迷路餓死了,看他這個樣子,於燁不忍心再動手。
“你們……走吧,別回來了。”將鍋把往地上一扔,他拉正椅子坐下來,低頭開始看書。
廖管家看着於燁的背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轉身去拖管家婆,可惜本來力氣就不大,今晚又因爲緊張和驚嚇,腳軟得連站立都有問題,又怎麼拖得動這婆娘。
拉了幾下,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於燁聽到聲音,似乎有些心煩,從牀墊下摸出玄蠱牌走到樓下廚房裡,拿出一支廖管家放在餐桌上的煙靜靜的抽了起來。貪圖便宜,煙自然不會是什麼高檔貨,辛辣嗆鼻,習慣這股味道還需要一段時間。
二樓臥室裡,廖管家累得幾乎脫了力,掐人中、潑涼水,一番施爲過後,管家婆終於被折騰得醒了過來。
地上的鍋、臉上的痛,發生了什麼事已無須說明,聽到廖管家重複了於燁的話,她並沒有掙扎與抗議,計劃失敗,小別墅已經不可能再呆下去,當然,也絕不會讓那傻子好過。
動腦子的活向來都是她在幹,這次也沒有例外,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只是這樣的人絕對想不出什麼驚天大陰謀,翻來覆去都是如何去於家鬧騰,以及怎樣才能把於燁說得惡貫滿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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