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大門的人都集中到了中段,寫有“祖傳醫術,包治百病;療傷驅毒,當場醫治”字樣的牌子豎在人羣當中。
圍觀的人羣原本是個圓圈,給跛子坦送錢的時候打亂了隊形,一羣市管擠進來之後就顯得更加混亂。
天氣有些火熱,市管小隊的劉隊長擦了擦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跛子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傢伙怎麼就死性不改?前天才打過一頓,今天又來了,真是死性不改,市領導很注重步行街的街容,絕對不能出現叫化子。
當然,劉隊長也很清楚,步行街是個很適合乞討的地方。
剛想上前去把跛子坦趕走,坐在旁邊板凳上的一個年輕人忽然站起來攔在了跛子坦前面。
“幹什麼?你想幹什麼?”劉隊長握緊了手中的防暴棍,仰起頭用鼻孔“看”着於燁問道。
“他一會就走,這段時間內都不會出現了。”於燁緩緩說道。
劉隊長很不耐煩的說道:“你誰啊?你是他什麼人?”
“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於燁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不認識就旁邊等着,好狗不擋道,一會再來收拾你,居然在步行街擺攤子,還包治百病,你當別人都是豬腦袋不成?”劉隊長說着很不客氣的推了於燁一把,這人看起來應該是個學生,衣服褲子都不是名牌,不可能有太厲害的後臺。
手纔剛碰到於燁的肩,劉隊長像觸了電一般猛的縮回來,只覺得手心裡傳來一股陰寒至極的氣流,大熱天的他竟然打了個冷顫,急忙回過頭去看向同伴,想問他們有沒有看到什麼異象,並隨時準備擡起防暴棍打過去。
打乞丐只敢用腳踢,怕打死了自己會挨批評,但這個年輕人要是敢妨礙執法,那肯定是要打一頓帶回去的。
沒想到回過頭,卻見有至少四十臺手機對着自己,擡手機的人都板着個臉,忿忿不平的樣子,今天要是於燁不動手,他敢打上去,估計回去就要被降成臨時工。
這次恐怕是連叫化子都不能動了。
還在思索着,劉隊長忽然在人羣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個小夥子他認識,應該是叫羅光遠,他爹是行政執法局的一名副局長,而劉隊長則是屬於分局執法大隊的人。
中間相差的級別可不少,應該是……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兒子?劉隊長算不太清楚,想上去打個招呼培養下關係,又見羅光遠看着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嘶——”劉隊長深深吸了口氣,搖頭是什麼意思呢?讓自己不要過去?還是讓自己不要管這件事了?仔細想來,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剛想揮手收隊,一個婦女抱着個嬰兒快步走過來,看衣着應該是農村來的,先跑過來對自己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年輕人面前,流着眼淚,“咿咿啊啊”的發出了一些聲音,舉起手中的嬰兒。
是個啞巴,孩子病了,病急亂投醫,嘿,也只有這些農村人才會上當受騙,那嬰兒的皮膚已經沒有血色,嘴皮是紫的,看不出來在呼吸,恐怕離死不遠了,連動都不會動,這一點相信誰都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要是真敢接手,一條人命可就得算在他頭上了。
劉隊長這樣想着,忽然發現所有的手機都對準了那個嬰兒,像是彩排過一樣,否則不應該這麼整齊纔對。
於燁讓婦女將嬰兒放在板凳上,神識緩緩掃過,微微皺起眉頭。這個嬰兒出生估計還不到百天,應該是天生肺部有缺陷,導致呼吸極度困難,吸進去的氧氣無法維持身體器官的需要,已經嚴重缺氧。
村婦看到於燁皺着眉頭不動手,以爲是於燁怕事不給治,急得哭出來,咬破指尖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寫下“絕不怪你”四個大字,把身上的所有錢都掏了出來。
她也知道孩子身上的問題,孩子一直在醫院裡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現在沒錢住院了只好出來,正好有親友在步行街目睹了於燁的手段,急忙找到了她,她抱着孩子就跑來了。
本是個老實樸素的農村人,讓她做訛錢的事她也不敢去做,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纔來的這裡,治得好當然好,治不好她也不會怪,畢竟都是回家去準備葬禮的。
四個血字極爲醒目,在陽光下閃出耀眼光芒,於燁從村婦手中抽出兩百塊錢,把剛纔別人買給他的礦泉水遞給婦女說道:“幫我衝下手。”
先前毫不猶豫與跛子坦接觸,是因爲他不怕,髒了可以洗掉,但現在要接觸嬰兒就不行了,嬰兒身體不好,抵抗力差,必須把手洗乾淨。
嬰兒的內臟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必須一一修復,若是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以於燁現在的真氣是醫治不了的,但是放在嬰兒身上就沒有問題了,身體小、消耗的真氣就少,只是治療之後他會變得比較虛弱,不過小青和赤粉蠱都在袖子裡,就算遇到危險也不用怕。
解開襁褓,右手輕輕按在嬰兒身上,一個巴掌就已經蓋住了胸部和腹部,所有人都隨之屏吸,包括劉隊長和他手下的市管隊伍,只有羅光遠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在緊張,希望於燁能出個大丑。
可惜讓他失望的是,大概是覺得舒服,嬰兒閉着眼睛,頭輕輕歪了一下,張開嘴吃力的呼吸起來,兩隻手無意識的擡起來揮動了幾下,解碰到了於燁的指頭,便輕輕握住指尖不放。
這一幕感動了很多人,特別是那些已爲人母的女性,齊雲婉流着眼淚,摸索過來,緊緊握住了女兒的手。
剛纔替跛子坦治療已經很累,沒休息多久又開始運用真氣,於燁一身汗,身體歪了一下險些摔倒,衆人心中一驚,擡起手來捂住嘴,生怕打擾了治療。
左手擡起來覆蓋在右手背上,最關鍵的一步到了,如果不治好嬰兒的肺,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幾分鐘後,於燁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得替人治病比那天雨夜的一戰還要累人,板凳上的嬰兒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聲音算上不嘹亮,但與先前連動都不能動相比,已經是充滿生命力了。
村婦抱起嬰兒,先前因焦急而流出的淚水還沒有幹,現在已經變成了喜極而泣,圍觀的人一同擁了上來,齊雲婉走在最前面,剛對面色蒼白的於燁說了句:“我丈夫……”突然被人撞了開來,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羅光遠站在於燁面前,低頭看着他說道:“包治百病,癌症能不能治啊?我一個叔叔肝癌,你來治,治好了一百萬酬謝,治不好你就得承認是個騙子。”
衆人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羅光遠,這傢伙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這奇葩思想是怎麼生出來的?
周嫀扶着被擠開的母親,剛想開口斥責,卻聽於燁對羅光遠說道:“抱歉啊,你的錢我可不想騙,而且要騙我也得騙一千萬,一百萬太少了。”
一句話明着暗着有好幾個意思,旁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江荷都捂着嘴別過頭去,肩膀輕輕抖動。
羅光遠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轉頭對着劉隊長吼起來:“怎麼,無證行醫,步行街擺攤騙錢,市管難道都不管的嗎?”他指了指跛子坦和村婦繼續說道:“這個要飯和,還有這個女人小孩都是託,先前還有個老太婆哪裡去了?一起帶回去,罰款,交不出罰款就關起來!”
他這麼一吆喝,一些人猜到這傢伙來頭不小,要麼是個殺人不用償命的瘋子,還有一些人則氣得不輕,一名壯漢當場就罵了出來:“滾你-媽-的!什麼狗屁東西,操!再他-媽墨嘰,老子削死你!”說着捲起袖子就要來打。
有壯漢出頭,旁邊一羣人也跟着罵起來,個個怒目圓睜。
羅光遠被嚇了一跳,“噌”的一下躲到劉隊長身後,劉隊長叫苦不迭,急忙攔住壯漢,羅光遠已經引起衆怒,他這時絕不能再強硬,否則就要出大亂子。
然而羅光遠今天像是專門來添亂的,眼看自己暫時安全了,又叫道:“你們等着……等着,有種別跑。”說着掏出手機來打:“爸,快救命,我要被人打了,在步行街,趕快把分局大隊全部派過來啊!”
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江荷怎麼想。
“分局大隊”這四個字還是很有震撼力的,一些人仍在用手機拍攝,另一些則退到了後面隨時準備離開。
幾分鐘後,兩輛警車、五輛市管大隊的麪包車開過來,羅光遠的父親羅爲民親自來了。
羅光遠趕緊迎上去,把於燁“行騙”、被他揭穿後又鼓動圍觀羣衆來打他的事說了一遍,回頭再看,江荷已經不見了蹤影。
江荷已經悄悄離開,雖然對於燁的好奇到了極點,但仍覺得不值得爲他攤上這麼大的事,心裡中羅光遠越來越厭惡,如果不是他攪局,說不定今晚就能約於燁吃飯,好好詢問一下他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替人治病的。
齊雲婉也在打電話,本以爲可以輕易保下於燁,沒想到人走茶涼,丈夫生病才兩個月的時間,一些原本關係極好的人都變得疏遠了,一些人吱吱唔唔的推託,另一些乾脆電話都不接。
找人無果,齊雲婉眼睜睜的看着幾名警察走到了於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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