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
六日來,無數勇士在這矮小的圍城上廝殺着,血肉飛舞。無數聲嘶力竭的勇士死在彼此的刀槍之下,血腥的味道充斥着這片世界。
城下的張楚已經將自己的所有親衛抽調了上去,組成了執法隊。但凡有逃亡的士卒,立斬不赦。
光是死在張楚手下的百戶,就已經超過了三人!
六日來的血戰,彝兵攻城的手段依舊只有簡簡單單的蟻附攻城,雲梯搭建。就連弓箭手隊也不大組織,在城頭上,守軍的箭支能夠射的更遠,弩具的射程也能通過高度增加。
簡陋的攻城手段帶來的鉅額傷亡在逐漸侵蝕彝兵的戰鬥意志。
沒有更加先進的攻城手段,就意味着在葉家屯這樣堅固的城防工事下,彝兵需要付出數倍於對方的代價才能達成一定的目標。
更加讓張楚驚懼的,則是城頭上這些漢軍的意志依舊堅韌。
乃古立色手中扛着簡陋的木盾,躲避着城頭上已經不多,卻精度大增的箭雨。他左歪右歪地衝在向城牆的路上,奮力地向上攀登着,吃力地格擋着來自城頭上的進攻。
他遠比一般的勇士更加勇敢,戰鬥技巧也更加嫺熟,動作也非常靈活。但所有的這些,在城防戰上都顯得礙手礙腳,根本發揮不出力量。
但這位曾經安梓的心腹武士卻眼帶狂熱,自從前幾日得知安梓就在葉家屯上後。這位安彥雄麾下的新走狗便興奮地幾次請戰,到了葉家屯這裡,成爲一名統領兵馬一千五百餘人的千戶。
作爲最後關頭將安梓出賣,致使安梓蘇默得以被困溫家的叛徒。
乃古立色早就沒了那些忠誠廉恥的觀點,他唯有慾望。徹底佔有安梓身體的慾望,他要親自領着兵馬,踏破這座城堡,攻陷進去,將這城內所有的漢家男人統統殺光!
“殺啊!”乃古立色大吼一聲,雲梯再一次增多,無數彝兵衝了上去。城頭上的壓力驟然增大。
無數城頭上都是攀爬進去的彝兵,一個個漢兵高呼着反擊,扭打着廝殺着。城門樓下的城牆段上最爲危險,斷斷續續突進城頭的彝兵讓城頭上的漢兵將卒疲於應對,漸漸不支。
尤其乃古立色最爲強悍,他手持一柄長刀,左突右刺之下,竟是無人能抵擋其突殺進來。
無數的滾石檑木瘋狂地朝着下面傾瀉,僅存不多的熱油也開始朝着城牆上攀爬的土兵潑灑,無數慘叫聲,呻吟聲,歇斯底里的狂叫聲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
就這麼,瘋狂地突進上城頭後,乃古立色興奮地大喊了起來:‘殺進城內,三日不封刀!”
“城內沒有漢兵了,他們只有一千多人,早就被我們殺光了。衝啊!”
“殺光漢人!”
城牆就要被突破了!
無數彝兵興奮起來,接連幾日在低劣攻城技術的侷限下,他們屢次傷亡慘重,收穫卻依舊寥寥。這不由讓他們士氣開始低迷了起來。
但這一次,在連續幾日的消耗後,城內的漢兵實力終於被削弱了起來。
他們發現,漢兵還是那麼孱弱。只要拼着巨大的壓力躲過了滾石檑木,躲過了熱油箭支後,真正肉搏起來,這些漢兵總是那麼不堪一擊。
他們戰鬥意志薄弱,完全憑着少數軍官的勇猛和統帥的意志在支撐。
他們配合生疏,甚至完全沒有配合。長短兵器也十分不足,更是缺少配合的條件。
故而,當他們發現,眼下終於突破了城牆後,所有人的滿是興奮。
城頭上的壓力驟然增加了起來。
“漢兵們都死光了!”
“衝啊!”張楚眼中色彩大亮:“全軍突擊,殺進去,殺光裡面的漢狗!”
“殺啊!”
餘下最後的一千餘兵馬終於衝了上去,城頭上漢軍守勢的搖搖欲墜刺激了所有彝兵,他們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無數經營財帛在上面向他們招手。
他們奮不顧身,快步大跑,攀爬向了雲梯。
所有的彝兵被派了上去,只不過幾百米長的葉家屯城牆上滿滿都是人,不過丈許高几百米廠的城牆更是成了螞蟻窩一般,一眼望去,盡是英雄結飄舞,到處都是廝殺的人羣,到處都是血肉飛舞。
彝兵們高呼着,大笑着,大叫着,城頭上的華軍守勢,又是搖搖欲墜了起來。
乃古立色看着前面依舊戰鬥力薄弱的漢兵,獰笑一聲:“受死吧!”
“殺進城樓,活捉蘇默!”乃古立色眼中狂熱大放,城頭上屍體越來越多,無數漢兵們堅韌地反擊着,試圖將所有的彝兵都趕出去。
但看在乃古立色眼裡,這些漢兵的戰鬥力依舊那麼孱弱。他們的配合依舊那麼生疏,甚至,他們的指揮結構也是那麼滯澀,缺乏效率。在接連的大戰下,這羣漢兵們毫無長進,真不知道他們丟下數百具屍體的結果,到底換來了什麼!
這樣一個民族,憑什麼擁有這樣富饒的資源和財富?
這一切,都該是偉大和驍勇的夷人來佔有纔是!
“殺啊!”乃古立色大吼着:“漢人敗了,殺進去,裡面的財寶就是大家的!”
“終於都出來了!”蘇默默默看了一眼看着城頭山無數個涌來的彝兵。
蘇默並沒有在城樓上指揮戰鬥,整個城牆上,守軍的確是苦苦堅守。所有漢兵的戰鬥力在六日的血戰洗禮下,似乎都沒有什麼大的長進。但每個人,都是視死如歸,他們明白自己軟弱的結果,也知道堅守的意義。最爲重要的,他們相信城下那個人不會負他們。
這個就是蘇默。
蘇默站在廣場上,下面黑壓壓地站了一片。
默然地站着,所有人身上的衣甲都帶着血污,殘缺不堪。但每個人都站得非常挺直,好似整個人生都沒有這麼站得直。
所有人目光落在蘇默身上,目光帶着堅韌,以及渴望,復仇的渴望,勝利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