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房看着陸禪,大吼:“少主快逃,雪峰山裡根本沒有叛軍,一切都是彭海若領着叛軍在假裝!”
“不好,快逃!我來斷後!”果然,遠處白甲白馬的彭海若領着一隊人殺過來,氣勢騰騰。
陸禪想也不想,奔馬北去,倉皇狼狽。
“威武!”
“我們勝了!”
彭衷白、彭海若、彭象乾和彭應楚紛紛歡呼:“殺過到寶慶城!殺到衡陽城,殺到長沙城。建一個屬於我們的朗朗乾坤,殺進中原啊!”
“威武!”
勝利過後的彭衷白沒有耽誤,留下彭海若領着五千人打掃戰場追擊陸禪,其餘兵馬,幾乎浩浩蕩蕩回到寶慶府。
當兩萬餘兵馬趕到寶慶府的時候,天色漸暮,寶慶府府城依舊是一片寧靜。
似乎,彭衷白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竟是讓人沒有發現。
彭衷白遠眺着城牆,天色已晚,城門早就緊閉。城頭上幾個懶散的兵丁站的也不齊整,偶爾纔有一名有些閒心的兵丁站直了身體出城看一看。
城門既然是關了,那也就說明城門口撈不到油水了。繼續站崗,就是個沒用的辛苦活,再加上寶慶府大軍離開後,又重新恢復了懶散。也沒誰想着,三萬大軍就在這裡,會有哪個小毛賊敢來進犯。
“城防鬆懈!”彭衷白輕輕點頭,隨即,朝着屬下輕輕招招手。
不多時,一名搜索的文士戰戰兢兢地被幾名健壯的士兵“請了”過來。
看着這名文士,彭衷白破天荒地下了馬,擠出一點笑顏:“青山先生,這一次,爲城頭數萬百姓。彭某又一樁事託於先生,不置可否?”
被喚作青山先生的瘦弱中年文士這才定了定心,他是本地有名的文士,聲望在普通百姓中很高,在官府眼中也是不能欺負的士大夫階層。故而,平素這位青山先生就算是面對高品的土司,也是不假辭色。要是心情不好,指不定隨便逮個錯誤還要亂罵一頓。
但眼下,當青山先生家裡的小宅子被這些兵丁,破門而入的時候。青山先生眼裡的某些天一般的規矩轟然坍塌了下來。
往日恭恭敬敬的土人化身成了厲鬼,一個個在鄉里燒殺搶掠,肆意妄爲。
若不是青山先生家裡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不可輕辱,或者說能夠拍的上用場。指不定眼下,青山先生家裡也要變成白骨一片,瞬間家破人亡了。於是,當青山先生再次見到彭衷白的時候。原來的倨傲收斂了起來,謙卑地低下頭,只是眉眼裡,多了一份刻骨的仇恨和難言的嘲諷:“請……宣撫使言明!”
“唉,這一次,安復所部叛軍甚是厲害。我部兵馬不敵,只能堪堪退了下來。而今陸禪監軍使不知所蹤,沒了節制之人。我們這些土司,也當然沒敢再繼續在其餘地方遊蕩。故而,我們便想起了寶慶城。希望能夠入城暫且歇息!”彭衷白說得誠懇,一如往常那般對文人不敢稍加厲色。
青山先生皺眉,剛要說什麼。只是擡眼看到彭衷白身邊一員乾瘦的將領那兇悍的目光時,青山先生便綻開了笑容,道:“只要宣撫使嚴明軍紀,這自然是無礙的。”
“唔,那就好!”彭衷白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將領,嚴厲道:“若是敢有誰侵犯民宅,別怪我之前沒說好!到時候行軍法斬人頭,一個個都別過來求情!”
“喏!”衆將官齊齊應諾。
聽罷,彭衷白這才含笑對青山先生道:“既然如此,那還請青山先生爲我入城,勸說城內守軍放開城門吧!”
說完,彭衷白的臉色也有點差。剛纔他派人入城,結果以往一個慣會卑躬屈膝的寶慶府知府柳泉根本不買賬,一臉硬邦邦的,幾句話沒說就回絕了。往常,陸禪在的時候,這知府跟孫子一樣,指哪兒打哪兒。民夫徵用,更是敢爲人先,什麼腌臢事都能弄出來。只是今日,陸禪沒在了。竟是一點都不給彭衷白麪子!。
生生將心頭的惡念壓下,彭衷白對青山先生道:“我在這裡靜候先生佳音,城外的百姓軍紀您放心,你的家小我也給安頓好了!”
說到其他的時候,青山先生毫無反應,只是一提到家小,青山先生卻是整個人都爲之一顫。
良久,他這才幹笑迴應:“宣撫使就敬候佳音好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彭衷白笑着。
很快,青山先生便走到了城下呼喊了起來。這時候,已經到了日落西山之時。已經有土兵開始準備安營紮寨,只是一般的華軍對這都不順手,土兵當然更加不會這手藝。要是砍個柴伐個木,搬運下東西還成,其他構建營帳的東西那就玩不溜了。
若是城內不派出會修建營帳的民夫,或者讓其入城,今晚的土兵,可就得通宵達旦昨夜,然後夜裡苦熬一晚了。
故而,彭衷白的一切請求似乎都合情合理,城頭上的華兵們眼瞅着,倒也看不出什麼。
稍待,青山先生便溝通好了城門守軍。一個差不多百戶模樣的軍官看了一眼,見是青山先生,便忙不迭地將籮筐放下去,然後又是恭敬地說了幾句。讓人將青山先生拉上城頭。
彭衷白悄悄頷首,遠處等得心肝都焦了的彭象乾和彭應楚這才稍稍安了心,靜候城門打開。
青山先生進城足足有了半個時辰,日落西山已經變成了日暮黃昏,再過一兩刻,這天色就要徹底昏暗下來了。
見此,將士們都是有些焦急。
彭衷白也是心下一緊,難道城內看出了什麼?
只是,就算是擔心,他也沒辦法。寶慶府是府城,只有攻克州府,才能算的是大規模造反。到時候乘勢進兵其餘州府聲勢也能更加浩大!
更何況,寶慶府城裡頭還有些軍資,很是誘人。其中民財,更是封侯。再加上以往陸禪拒絕土兵入城,讓彭衷白對這座城市分外垂涎。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軍中已經有了騷動。每個安靜的土兵心裡,都有那麼一個怒吼的聲音在響起,他們渴望佔領這座城池,徹底佔有裡面的金銀珠寶,女子財帛!
彭衷白幾次緊握住腰上的寶劍,幾次又重複鬆開。
吱呀……當彭衷白再一次十分緩慢地握緊劍柄的時候,青山先生出現在了城頭。
“呼……”彭衷白悄然間鬆了口氣。
青山先生被再次鬆下了城頭,當幾個土兵略帶敬意地將青山先生送回來的時候,彭衷白趕忙迎了上去:“青山先生,敢問……”
“成了!”青山先生顯得有些疲憊,口乾舌燥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一會,南城門將會打開,其他城門就不開了。你們可以進去,南城門就有一座廢棄的校場。你們過去,可以便宜居住於此。好了,我的家人呢?”
彭衷白滿意地點頭:“來人,帶青山先生過去!”
幾個土兵帶着青山先生下去,當青山先生見到老妻幼子的時候,不禁失聲地痛哭了起來,等土兵走了,竟是什麼東西也不要了,快步逃入了深山。
此刻,果然如青山先生所言。一隊懶散的城門衛拉車機關,沉重的南城門由此洞開。
彭衷白大喜,身後的彭應楚和彭象乾也紛紛帶着親衛上來:“走,進城去!”
“入城!”
彭衷白一聲令下,三萬人開始進城。
尤其是以彭衷白三人最爲積極,這一次,彭衷白依舊要用最爲鋒利的刀劍,將漢人最後的抵抗全部擊破。
彭衷白跨馬而入,目標朝着南城校場過去。
三人的隊伍就如同一個長龍,城門洞並不寬敞,夜色陰沉下,人們如同一個個擁擠的沙丁魚罐頭一樣,全部擠在了一起。甚至,無法分辨清楚所有人的面目。
長龍一般的隊伍就這麼沉默地前進着,似乎正應和了這支潰兵應該有的姿態。
城門衛依舊是那麼懶散,披着舊軍服大氅的百戶藍顏長長打了個哈欠,他最近的氣運極好,本來像他這種平素最喜歡偷雞摸狗,偷奸耍滑的卑劣之人,是怎麼也想不上城門衛百戶的。只是他最近氣運極好,送上去的三百兩銀子讓知府大官人柳泉十分討喜,竟是在前幾日陸禪大官人出城後,將他扶上了城門衛百戶的位置上。才幾天的光景過去,就撈了八十兩銀子,很是油水豐厚。
要知道,古代城門還兼職稅關,入城是要交稅的。
尤其是天下第一稅官燕京崇文門歲稅官,一年下來稅收百萬兩。手裡頭漏一點,那就是一年萬兩幾萬兩的收益了!
這麼好的差事,要是真撈上了,那可謂是真的發達了!
當然,藍顏也只好想想,這種美夢還是不要多提了。
他看了眼身邊幾個腦袋耷拉着的衛兵,呼了口氣,就要進城門樓了。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些士兵,就沒一個品性純良的,跟着這樣一個上司,屬下能是個什麼德行?
只是,正當藍顏想着今晚上讓屬下去翠紅樓喊幾個什麼樣貨色來暖牀的時候。
突兀地,一聲破空聲襲來,接着,無數破空聲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