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帶的東西……”馮婆暗暗唸叨着,狠狠將這東西給記了下來。跟着安梓的這些族人本就是終於上代宣撫使安舜臣的人,跟奢辛蕙、安彥雄那幫子人本來就不對付。出賣一點情報和棉花,根本不礙事。
而且,有了蘇默的銀兩去打通關節,有什麼情報和關節是打不開的?
今日見了蘇默如此財大氣粗,安梓卻有些沉默。
及至中午重新到了午餐飯點的時候,安梓卻又多帶了幾個人上山。其中,赫然便有溫赤爾的身影。
在安梓的小宅裡,蘇默笑看着溫赤爾以及安梓身後其他幾人,笑了,安梓這是將所有的班底都拉出來,要全數教給他啊!
“都坐吧!”李時珍倒是很大氣,先是看到人羣之中少了一人,笑了笑,隨後輕輕拍着桌案,竟是拉着安梓和蘇默坐在了自己的左右邊。
溫赤爾和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都是竊笑起來。
安梓不知怎的,平素在下屬面前猶如小母豹的她今日卻是罕見地緊張了起來。莫名的,她想到一個比喻,她將自己的所有班底拿出來,不就是漢人女子給夫家準備嫁妝嗎?
“這是負責軍事訓練的阿力赤,上次檢閱的三百武士便由其統領!”安梓伸手,介紹向了一名年輕健壯,英氣勃勃的彝族漢子。
漢子跪下行禮,口中生澀地說着恭敬的漢話,蘇默大大方方接受。
“這是負責族內財政收支的威史木。”安梓又伸手指向另外一名年老一些,眸光清澈的老人。
老人倒是也要下跪行禮,只不過蘇默卻快步過去扶起了老人,尊老愛幼,蘇默是十分明白的。而且,他也看出來了,能夠在財政這關鍵位置裡做事的,肯定是威望最重的那人。
及至溫赤爾,蘇默倒是知道這老將在彝人族內手段圓滑,心機深沉,實力不弱,蘇默坐看等着他先行禮。
只不過,溫赤爾似乎也是懷着同樣的心理。
這會,誰先行禮等於是在氣勢上落了一步。往後的蘇默想要控制住這支勢力,那就要艱難許多了。
西南多山,道路艱難。莫說蘇默在湖廣難以控制,就算在貴陽,想要就近控制這裡的也情況艱難。
好在,安梓倒是機靈,過去挽着溫赤爾,笑道:“這是溫大叔,在族內,掌握着一支精幹的土兵。”
“溫大叔,蘇主事可是剛剛將族內積存的棉花都收購了大半呢。這樣下來,族人今年的冬天就要好過許多了。”安梓笑語晏晏,話裡話外都是勸着溫赤爾,咱們現在可是有求於人家呢,還擺什麼架子。
溫赤爾臉色放緩,這才朝着蘇默行禮:“這次收購,多謝蘇主事了。”
“不礙事。”蘇默神色淡淡。
他能感覺到溫赤爾心中的不平,蘇默有聽說,溫赤爾的權力慾很重,拉攏老族長一系的人馬,他出力最多,架空安梓的念頭,十分明確。現在蘇默來了,要奪老族長一系的人馬主導權,他怎麼甘心?
蘇默看着阿力赤:“阿力赤,我的衛隊還缺幾個人,打算從大山裡挑幾個出色的小夥子,待遇從優,就是紀律會很嚴格。你可願意來?”
看着蘇默招攬人手,威史木倒是頗爲贊成的樣子,只是溫赤爾神色一沉後,迅速轉爲平淡。
阿力赤看向安梓,有些慌亂。
安梓暗暗瞪了蘇默一眼,轉向阿力赤,笑道:“蘇主事能看重你,這是你的福氣。日後跟着蘇主事出了大山有了出息,總比一輩子落在大山裡好。”
阿力赤又是跪下,棒棒棒,力道十足地磕了三個響頭,又用生硬的漢話道:“阿力赤,願向山神發誓,追隨使者大人,萬死不辭。”
蘇默扶起阿力赤:“好啦,既然你要跟我,那就是我的手下了,平素也不必客套。一會,你跟着蘇克容去幫我再選三名衛士。一切待遇從優,至於細節你去問克容或者大壯就行了。具體,月俸十五兩是基本的吧,其餘零散的就記不住了。”
月俸十五兩,基本上,就是省城貴陽一個公務員的基本工資了。這高薪,還真是讓人提氣。
將阿力赤扶起,蘇默又取出一把軍弩遞,一把百鍊苗刀過去:“這是朝廷的制式軍弩,大山裡的孩子在林間奔行迅速,有出色的滲透能力。以後,我會給你派出一些特別的任務。這把軍弩和百鍊苗刀給你,好好立功吧。還有,我打算給你一個漢名,你可打算用?”
蘇默笑眯眯地看着阿力赤,幾人想要插話,蘇默卻神色嚴厲地制止了下來。
良久,阿力赤跪下“:阿力赤既然決定跟隨主公,這賜姓漢名,就是阿力赤的榮耀。阿力赤,願意!”
蘇默笑了:“好,那就叫溫揚武吧,這青年人啊,纔是社會的希望所在。我有句話,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未來,就該看你們青年。同時,也希望你能用自己的勇氣和力量,爲你以及你的族人贏得榮譽和未來。”
說着,蘇默看向溫赤爾:“溫老將軍,聽說楊武還是你的親族呢,既然如此,不如將你那些喜好武藝的族人帶出來,讓阿梓好好訓練一下,也好待國家有事,奔赴疆場吧。至於你們的顧慮,我也明白。但只要我蘇某人活着,我便敢立下一個擔保,這些跟在我麾下的士兵,我是一個都不會有任何歧視性待遇。一視同仁,只要立下功績,那就是我的嫡系!”
溫赤爾聽了,良久才道:“罷了,這未來,的確是你們這羣年輕人的天下了。我會讓我的族人向九龍山轉移。也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誓言!”
蘇默頷首。
待蘇默走後,溫赤爾留了下來,看着安梓,無不憂慮:“我們這次投靠蘇默,是不是太過草率了。看其人如此強烈的權力慾,只怕與族人,並非幸事啊!”
安梓卻看得更加清楚,他也明白,蘇默此次的行動,儘管名義上是給自己攬權。將這一部彝人的武裝力量給着重收攏到自己手裡,但蘇默能帶走多少?是一百,還是一千?
等蘇默走了,所有的權力還是留在安梓手上。
溫赤爾如此想,實在是怨憤蘇默瞧不上他,借勢壓人要把他的權力分給了安梓。而且,內心中,溫赤爾也未嘗沒有欺負安梓年幼女流,又是以爲她看不破這些東西。
安梓心中明白,他只得竭力安慰:“溫大叔的顧慮,阿梓也是明白。但他將我們的權力接過去也並不是壞事,至少,以後的錢糧就不用擔心了。而且,接下來阿呷他們兩個想要對付我們,也總會有些顧慮。再說,他是朝廷的人,總要離開大山的。到時候怎麼做,還不是我們說的算?”
溫赤爾沉默良久,隨後離開朝着屋內正堂行了一禮。
安梓明白,溫赤爾還是不甘心,他只怕是已經後悔了,要去和奢辛蕙他們聯繫了。
想到這裡,安梓眼中冷光閃動,忽然想到什麼,卻是眸光一亮:“來人,將這封信交給母親,就說溫大叔圖謀不軌!”
這邊別過山間小道,蘇默卻是帶着李時珍走向了回水西城的道理。以往,李時珍不願意離開九龍山安梓這邊,是擔心安梓不能夠承受住各方面的壓力,或者在羣狼環伺之下被吞噬。
但而今,蘇默來了,他也能安心一點。畢竟,《本草綱目》即將成書,他也要奔波尋找強力人物推廣醫書。
儘管對於這次蘇默三言兩語就要強硬分化溫赤爾的兵權有些微詞,但李時珍最後還是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這最後落着好處的是安梓。
在安梓表態願意服從蘇默後,蘇默也承諾將提供強勁的財政支持,並且在這一次對溫赤爾下手中讓安梓得到了兵權。暫時,有了自保之力。
只是,李時珍卻還有一個擔心,隨着一行人越發解近水西城而變得盛了:“蘇主事。”
李時珍掀開馬車簾子,對着窗外騎馬的蘇默喊了一聲:“老夫這還有些疑問,實在是惱人的緊,就是不知道蘇郎在可否願意爲在下解惑?”
蘇默一伸手,整個車隊停下,蘇默上了馬車,胯下坐騎倒是靈性得很,大大的眼睛看着蘇默進了馬車,便跟着馬車走,也不用人管。
蘇默進了馬車,看着李時珍,道:“山人有何疑問?”
“老夫擔心……”李時珍無不擔憂地看着窗外山河,聲音壓得低沉非常:“若是安家反了……可怎麼是好?”
蘇默目光猛然變得銳利無比,刺得李時珍也有些不好受起來,但轉瞬,蘇默便收斂了自己的鋒芒,依舊那般溫和地笑着:“他若來反,我便去平了,殺個乾乾淨淨。”
“但安丫頭……”李時珍對視蘇默,毫不退卻。
蘇默這次沉默了,的確,若是安家反了,怎麼會留住安梓這麼一個腹心之刺在這?
“山人帶句話給她吧。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蘇默低低吟着,轉瞬,低沉的狀態便消失了,轉而那副平靜自若的樣子:“財政支持,凝聚兵力,大義名分,據山而守。之前我能幫助她的,就是這些了。若是安家真的反了,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