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那股子看蘇默笑話的滋味,毫無掩飾,似乎吃準了蘇默要敗仗一般!
半個月後,被他們吃準了的蘇默的確是吃苦了不少。風吹日曬的,連夜奔波趕路,儘管在湖南境內可以有船做,但山路難行,望山跑死馬。就算蘇默有馬有車,也架不住道路狀況艱難啊。
這可不是基礎設施完備的書院,而是荒山野嶺無人徑的西南山區!
此次蘇默,拒絕了貴州布政使司的盛情相邀,只是在貴州省城稍許休息,便帶了嚮導一路跋山涉水,直接奔向水西宣撫司。
而且,蘇默也沒有穿厚重不適的官服。只是一身輕便的短袖長褲,扎着皮帶,揹着山包。如遊學千里的尋常士子一般,帶着隨從一路奔行此處。
只不過,小童雲天卻是長途跋涉不便,體力上遠遠吃不消。只好留在貴州城,尋了一個小院子,又留了幾個幹練的武士等着接應綢莊來人。
不錯,此次西南之行,蘇默的確抱有私心。但他可以問心無愧,這是於國於民都有大好處的“私心”!
將雲天以及幾個護衛留在貴州城做中轉站,蘇默便在嚮導的帶領之下繼續行山路。
蘇默爬山涉水,帶着蘇克容、宋大壯以及幾個便裝的武士趕路。終於在六月的尾巴里,近了水西宣撫司!
水西宣撫司大概在後世貴州畢節大方一帶(一說織金官寨)。
此處夷人集聚之地冬暖夏涼,氣候宜人。同時,因爲這裡千年以來,都是土司所在之地。世代相襲,故而成爲天然的貴州西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國朝初年,奢香在攝貴州宣慰使期間,平息戰釁、興辦漢學、開闢九驛、發展耕織,盡畢生精力,致力於發展水西經濟、文化。使得水西的發展水平,遠高於雲貴廣西其他土司。但國朝中後期,吏治敗壞,有司搜刮甚酷,此次貴州有司更是暗喻奢辛蕙行賄不得低於五千兩黃金!待蘇默來時,貴州里的那幾個大人物們這才略微消停點。
蘇默停駐貴州之時,更有布政使司分守道拜會,言語之間,暗示依照朝廷天使之威,可以高高開價,到時候,有司分潤,定不讓蘇默得一點麻煩!
蘇默震驚之餘,只是談風雲朝事,最後含含糊糊地對付完了,這便匆匆趕到水西。
在蘇默自己的印象裡,西南山區,應該是個寒酸落後的地方。只不過,眼下見了,不由慚愧。
作爲西南少有的繁華之地,因是氣候宜人,農桑便利。再加上此處礦產豐富,還是地區的中心城市。自然讓其人煙稠密,商鋪衆多。
經商的除了安家的商鋪外,便大多是漢人。爲生計奔波的勤勞漢人當然不會忘了山民夷人的商貿需求,事實上,這些山民需求很大。雖說水西能夠一定程度上自給自足,但依舊有十分大的缺口依賴商貿。
於是許多小商販便跳着茶葉,趕着裝在好絲綢的馬車,來到了這處黔西北的中心城市:水西。
故而,除了門楣上刻着日月鳥獸蟲魚的彝族房屋外。那些雕樑畫棟的亭臺樓閣也是不絕於目。
還有一個個集結了山川靈秀之美的彝族【夷人的話,就包括土家族、彝族、苗族算是統稱了。特指的時候用彝族】女子,一個個頭戴着英雄結的彝族男子。還有那些長袍短衫的漢家男兒。便構成了水西城的主要元素。
最終,蘇默的目光落在城門口的一男一女身上。一堆衣飾華美鮮豔的人簇擁着兩人,顯然是土司裡的貴族。旁邊,更有健壯驍勇的男子警惕地看着左右,這便是土司的精兵了。
蘇默不禁頷首,戰鬥力姑且不論,但這副精氣神,是內地兵士不可比的。
周邊的彝族男女顯然對這一男一女並不陌生,一個個恭敬行禮,卻顯然頗爲愛戴。而讓蘇默凝眉的,卻是不少漢家商戶,見這兩人顯然畏懼更多,多是匆匆跑開,不敢去過多注視。
蘇默眼尖,很快便認出了這兩人。但讓蘇默驚奇的是,蘇默一行人停下後,那邊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稍待,一羣人紛紛上前。
一男一女湊近了,齊齊行禮:“貴州水西宣撫司宣撫使安舜臣遺孀,拜見天子(天子使者,土司可分不清帝權和朝廷的細微區別)。”
“貴州宣慰司同知安彥雄,拜見天使!”
身後一干人自然是跟着齊刷刷地行禮,口號各異,卻是齊整不少。
蘇默目光掃過所有人,首先便是看向奢辛蕙。這個來自奢家的安家媳婦一身繡花精美的大襟右衽上衣,穿着黑色絲巾包頭,耳環領口之上,銀排花一顫一顫,霎時誘人。而且,奢辛蕙身材豐滿圓潤,雙腿如圓規筆直,年歲不過三十出頭的少婦薄脣粉面,容貌豔麗,淺笑帶着嫵媚地看着蘇默,目光似笑非笑地毫不掩飾那抹調戲的意味。
蘇默含笑以對,不卑不亢,也並未被這媚態所動。直覺告訴蘇默,這個慾望不淺的娘們絕不是好相與的。
倒是奢辛蕙身後一名安安靜靜的女子,讓蘇默生出一股獨特的感覺。這女子比起奢辛蕙同樣是大襟右衽上衣,黑色絲巾包頭,領口銀排花。但不同的是,奢辛蕙領口周邊綴着的是一個個精美的銀器,或者華貴豔麗的珍珠等珠寶。
但這安靜女子領口,卻是一個個用彩色絲線纏着的翠綠純淨的玉飾,背上還隱隱披着一件青底彩花的坎肩,袖籠底邊鑲上一圈雪白的兔毛。一身紅裙並非是鮮豔的紅,反而是淡粉的粉紅色。腳腕上倒是沒了什麼繁複的衣飾,乾乾淨淨的。女孩子低着頭,似乎很羞澀,隱在人羣之中,很是不隱人注目。
但偏偏蘇默直覺上,卻覺得這這人羣之中最讓值得蘇默關注的,奢辛蕙後,不是安家第二號人物,反而是這個看上去好像很普通的女孩子!
甚至,蘇默都沒看清楚人家的相貌……
好吧,蘇默總不好一直在把目光放在一個女孩子身上。更何況是眼下這個時候,這可是朝廷和土司之間十分肅穆正式的場合!
蘇默沉住氣,瞬息之間,閃過這麼多念頭便裝作只是尋常掃過這女孩子。
最後,看向並排着站在奢辛蕙身邊的貴州宣慰府同知安彥雄。蓄着字木,纏着絲巾頭帕茲提(即英雄結)。只不過,安彥雄的英雄結並不似那些年輕彝人的細長挺拔,反而粗似螺髻,帶着誇張的耳環。
身體粗壯,儘管依着民族傳統未有蓄鬚,但頭髮卻沒怎麼打理。粗看細看都透露着一股子粗魯莽撞的氣息,矗在那裡,一副十足山野人的模樣。
“看似粗鄙,實則陰沉!”蘇默含笑着心中點評,神色淡淡:“蘇默,見過諸位了!”
“蘇默小友,哈哈,你這次,總不會再跑了吧!”此刻,一名還帶着酒氣的漢官大步走來,一手搭在蘇默肩上,一手指着安彥雄和奢辛蕙:“這兩位,便是土司長官了。貴陽一別,這次,可不能再放你跑了!”
蘇默尷尬一笑,這分守道歐斯楚,竟是直接追到水西去了!
“天使遠來,妾身略備薄酒爲天使接風洗塵。還望到時候,天使垂憐妾身薄面明日赴宴。”奢辛蕙聲音柔媚,看着蘇默,帶着毫不掩飾的媚態。
蘇默神色如常,淡淡應下:“客隨主便罷。”
蘇默的冷淡並未讓場面冷淡下來,此次蘇默的權力是真的極大,土司世系的政治特權儘管是沿襲千年朝廷認可的。但具體下來,哪個土司去世系,卻需要得到朝廷的認可。不然,便是內部權力早就劃分好了,也可能會因爲朝廷的抵~制而流產。
再加上蘇默此次顯然帶着調和西南局勢的使命來了,其中隱性的權力如何,光是想想就令人垂涎。
不然,貴州布政使司分守道歐斯楚也是堂堂從四品的高官,怎麼可能誕着臉一直跑到這裡來?
安彥雄見着蘇默,面露諂媚:“天使一路辛苦,此來,肯定人馬疲倦了。不如先行入在下準備的一處雅苑,稍作休息。到時候,天使何意,我等便爲天使妥妥安排!”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蘇默笑着,也並未什麼要削幾人的面子,整體上從善如流地在幾人的簇擁之下入城。
城門前早就備好了一輛裝飾華美的四馬大車,蘇默登上馬車,奢辛蕙、安彥雄、還有貴州布政使司分守道歐斯楚隨後跟上。
讓蘇默心下遺憾的是那個神秘女子卻並未上來,反而是騎上了一匹頗爲高大的純白滇馬。看身姿,矯健精神,讓蘇默耳目一新。
中原盡是含蓄婉約的漢家女兒,蘇默哪裡見過這般活潑健美的女子。
馬車緩緩駛入城內,分守道歐斯楚看着蘇默目光曖昧地低聲說着:“那人,便是黔中明珠,已故水西安撫司安撫使安舜臣的掌上明珠安梓。據說體香迷人,是這方圓百里所有男兒的夢中情人,啊哈哈……要說西南美酒,我卻覺得這茅臺頗爲不錯。醇香怡人,端得爲西南珍品!”
【PS說一則,安堯臣沉似乎是安位的父親……資料難找,大家別百度瞭然後說我資料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