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漢狗!建我富饒之國度,殺啊!”彭衷白大喝一聲,原本還十分微眯,狼狽不堪的千餘潰兵登時在奔跑之中開始凝結戰陣。
千餘人,齊齊朝着上前而來的陸禪殺去。
“殺啊!”
紛雜的聲音傳過來,陸禪登時懵了。只不過隔着百步的距離,對面剛剛還是任由他嘲笑的潰兵竟然徒然便成了虎狼之師。
一個個原本萎靡不振的友軍便成了嘶喊着殺聲的敵人,這個變化,出乎了陸禪的預料。
讓他大腦甚至有些開始當機起來,腦袋裡鬧哄哄的,怎麼也冷靜不下來。
身邊的親衛比他倒是反應更快,他們不會去亂想那些彭衷白反叛後對陸家造成的影響。
這些親衛老兵一個個十分明白,在千餘叛軍主力的進攻下,這區區七百人必須做出防禦,準備反擊突圍!
“保衛少主!”一個個華兵抽刀列陣,三百騎卒陸禪團團護衛早重要。
四百武卒,則在親衛千戶陸勤的的帶領下,反倒是毫無畏懼地殺了過去。
四百武卒,個個都是身材高大,甲具齊全,武器精良。更兼則每個人都配合熟稔,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一個個小配合作戰團地在陸勤的指揮下,迎頭撞上了彭衷白所部叛軍主力。
一千餘手持苗刀,鬼叫着衝鋒不懼的土兵和武卒絞殺成了一團。
從天空中看,就好像兩團烏雲融合在了一起。又彼此開始推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後,血肉橫飛,嘶喊殺聲震天。
血腥氣一下子沸騰起來,充斥了整個戰場。
如此濃烈的血腥味讓陸禪渾身打了個激靈,好像,這才衝震驚之中醒了過來。
前方,無數的武卒奮力地廝殺着。陸勤取得的反衝鋒有了效果,在四百武卒的強悍反擊下,儘管彭衷白奮力地將自己的主力全部投入了上去。
但這支華兵完全不同於彭衷白之前所遇到過的華兵。
這些華兵,比起一般的華軍更加兇悍,無論是裝備之精良,還是糧草之豐裕,都是普通華軍無法比擬的。
尤其在作戰配合、武卒搏殺、戰鬥士氣上。更是完全越過彭衷白所部主力。
叛軍,暫時被抵擋了下來!
“少主,這個時候,快撤吧!”陸楠高聲着,手中長槍緊握着。他是這一部騎卒的長官,爲千戶銜。
陸禪恢復了清醒,彭衷白的徒然叛變給陸禪打擊得夠嗆:這一戰……真的要輸了嗎?
局面一如剛纔那般危急,彭衷白已經叛變了。這個時候,退還是不退?
若是退了,那等於就是自己認輸失敗了。也就意味着再也無法逆轉敗局了!
“不!”陸禪怒吼着:“不退!要是退了,我拿什麼和江北父老交代?”
陸禪紅着眼睛:“彭應楚和彭象乾在哪裡?我還有一萬六千兵馬,我不會輸,我絕不會輸給那個叛國賊!”
“傳令,立刻將彭應楚和彭象乾給我喊過來,讓他們上陣平叛。若是勝了,我給他們記功!要是不上,我讓他們世襲罔替在此終結!”陸禪怒吼着看向了身後。
彭象乾和彭應楚帶着兵馬來了,看樣子,似乎也很着急。
這讓陸禪心中油然生出了一點渴望:“兩位愛將,快快上陣平叛啊!”
陸禪大喊着。
彭象乾和彭應楚的笑容更加濃厚了。
遠處,陸房的臉色蒼白,領着三百兵丁看着這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土兵,面無人色:“快,都換上土兵的軍服!”
鼓聲在此刻徒然響起,這一次,鼓聲是在陸禪的背後。
這讓陸禪麾下的士兵們士氣爲之一振,似乎,在鼓聲的有力的節點下,所有人都鼓舞起了士氣,奮起殺向了叛軍。
陸禪也悄悄鬆了口氣:“我就說……我就說!我們不會敗的,我代表的是大華朝天!是子民萬萬,疆土數千裡的大華!”
彭應楚和彭象乾一個長劍指天,一個長槍直至陸禪,幾乎同時長嘯:“衝啊,殺光漢狗!不要再讓這羣貪官污吏再剝削我們了,殺過去!復仇,殺啊!”
“殺啊!”
頓時,兩支兵馬在百步不到的距離登時殺了過去。
再一次,後方殺聲響起。
他們的目標,不是陸禪預想之中的平叛,而是陸禪所在的中軍陣地……
陸禪的臉,白如蒼紙。
“敗了……”陸禪喃喃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陸楠手中長槍握得更緊了:“少主,突圍!快突圍啊!”
“殺啊!”萬餘叛軍,從陸禪的身後殺了過來。
儘管這些土兵單體戰鬥力不強,甚至這次名不正言不順的反叛更缺乏大義。
但前文說了,自古西南漢夷矛盾複雜難言。更是頗有些千年承襲的恩怨,再加上帝國末期,吏治敗壞。夷人地區上頭的漢官一方面不滿自己被分配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一方面又是徹底無拘束後,橫徵暴斂,不顧民情。
這樣的情況下,可以說是點一個火星就能燃起烈焰。
更遑論,彭家在湘西承襲千年,是一等一的大族。這次徹底想要自立,呼應西南兩大賊寇。當然是決心很大,算盤又是打得精明。
之前通過陸禪,在寶慶府更是扒拉下了衆多軍資,可謂是兩手都撈了足夠。
這次一舉爆發,靠着千年聲望,西南大地,震動再起!
前方戰鬥正酣,後方叛軍襲來。
陸禪心中窩火,憤怒着,恐懼着,心慌着。各種情緒交織,讓其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卻登時不知道怎麼辦了。
彷彿間,四面都是敵人!
此刻,一聲歷喝響起。
“少主,快突圍啊!”陸勤滿身都是鮮血,也不知是叛軍的還是自己的,此刻,他狼狽地走了過來,身後武卒且戰且退,不支的現象,卻已經顯露無疑。
陸禪終於明白了,他也再沒有什麼奢念。想要用土兵的免費兵力爲自己的功勞簿上填新章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土兵不是好相與的,他們的兵力也不是白借的。若是一開始,陸禪就和王三善大部在一起,有王三善的華軍彈壓,料想彭家也不會做出不智之事。
但而今,陸禪和王三善的惡劣關係公開明朗,隨便一個土兵小軍官都能知道。這樣一來,陸禪想要彈壓住土兵,也就成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尤其是當陸禪色厲內荏,外強中乾的面目被彭家三土司知道以後,反倒是助長了彭家三土司的野心。
讓他們再也沒有了忌憚之心!
這些分析和念頭只是瞬息的時間就在陸禪的腦中過了一遍。結果只是讓陸禪的後悔之心越發強盛,卻一點辦法也沒找到。
四面八方多是強敵,陸勤和陸楠都在領着武卒騎卒竭力殺敵。
陸禪的身邊,只是餘下四人護衛四方。只是,無論陸勤和陸楠朝着哪個方向,都被迅速圍堵了過來。
三萬人,羣毆陸禪,兵力上的優勢實在太大了。若是換做彝兵叛軍,可能陸禪還能發一發威風。畢竟,彝兵兵甲並不多,好的武器甲具稀少,只有在安氏近衛裡面才能成堆發現。華兵再次,優勢更大。
但土兵不然,這些衝在前頭的全是三大土司的精銳。平日補給優先,吃飽喝足。更是從寶慶府那裡搜刮了不知多少精良出色的甲具武器,這讓迎面相撞下,兩軍的武器優勢被迅速抵消。
反倒是叛軍仗着人多勢衆,迅速將陸禪親衛的空間不斷抵消,令其騰挪的餘地越來越狹小。
這也意味着,陸禪將徹底陷入人海之中!
一想到被俘的可能,陸禪便絕望地想死:“兄弟們,突圍啊!只要能突圍出去,所有人,每人五百兩銀子。就是戰死了,你們每家每戶妻兒老小,我陸禪每年五十兩撫卹,分毫不少。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突圍,殺啊!”陸禪怒吼着,終於瘋狂地朝着北方殺過去。
陸勤和陸楠相視一眼,皆是苦笑,陸勤道:“你們騎卒四條腿跑得快,我爲你們劈開道路,快些殺出去吧!若是不然,你我老小定然不會被放過!我的家人,拜託了!”
身邊一個個親衛被叛軍剿殺,看得陸楠目眥欲裂,他卻知道,此刻唯有突圍纔是最佳選擇:“好,我殺!”
“衝啊!”陸楠領着騎卒,瘋狂地用馬刺刺着馬臀,開始衝鋒突圍
既然是親衛,那就等於是和主將完全捆綁在了一起。這一千人本來就是護衛陸禪的,要是陸禪被俘被誅,他們就是有活了下來,也定然會被清濁堂誅殺。一千人的妻兒老小,更是不會有一人落得好下場!
一念及此,所有親衛都是瘋狂地朝着北方殺過去。
此刻,陸房的怒吼聲響起,三百喚作土兵裝束的親衛從北方打出了一條缺口。
“殺啊!”陸勤聲嘶力竭地吼着,帶着餘下的武卒將身後追擊來的叛軍擋住。
陸楠嘶吼着,跨馬護着緊張煞白的陸禪,朝着北方殺過去。
陸房打開的缺口十分及時,騎兵的強悍在這一刻被陸楠使用到了極致。三百騎卒,不計損失,瘋狂地朝着北方突圍。
終於,眼見着陸房在人海之中翻騰,陸禪歡喜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陸房卻神色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