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爲重要的,在我看來,是捏成一股繩,將善化雜亂無序的紡織業,團結起來!”
“我宣佈,今日起,善化紡織商業協會成立。諸位可以在商業協會內商議購買,也可以組團去外面走走,齊聲協力,不受訛詐。同時,蘇氏旗下楚練綢莊也將開張,到時候,所有采買,都會優先協會。”
“當然,加入協會也是有條件,要資格的,今日列坐之人,我特地批准你們入會。但其他沒有得到批准的,也不是想加就加的!”
“至於沒有加入協會的那些紡織場、印染鋪、成衣鋪。自然也別想優先在善化內再購買到什麼了!”
蘇默一番話語,簡直是和當日尹泓智的封鎖打壓別無二致。但實際上,仔細思量,就會發現。如果不是特地代入到那種對抗情緒之中,根本想不到蘇默這些就是在打擊尹家旁支別系的紡織場,印染鋪,成衣鋪。
似乎,蘇默設立這個商業協會,真的只是爲了善化的商人以後走出去更加自立團結一般!
但尹家那些商戶,乃至善化本地的其他商戶若也是這麼想,那就圖樣圖森破了。
不進協會?
可以,今後尹家那些成衣鋪子就別想在善化買到價格正常的綢緞了,至於在外邊買,那也沒問題。只不過這成本激增之下,還能有多少利潤就難說了。
蘇默完全可以不用其他手段,便可以將尹家的成衣鋪子擠兌得利潤大減而經營慘淡。至於到時候如何鯨吞蠶食,就不需要蘇默再繼續操心了。
自有一干精幹手下爲蘇默分擔工作,蘇默只需要在大方向之上點撥一二,同時在財務人事上面把好關便可。
頂樓會議的效應擴散蘇默沒有再多有注意,再過不久,他就要去書院了。
一個月的請假期限是怎麼都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了,贏忠這位書院老學長固然在書院上層中有些薄面,可以爲蘇默特例請到假期。
但也僅僅止於此,不可能因爲蘇家在善化還有一系列動作要進行就爲蘇默特例再延長假期。
再者,蘇默這兩月內苦心爭鬥,幾乎是你死我活的境地。根本就沒有將心思用在課業之上,只不過兩月時光,蘇默便感覺經義有些生疏,便是書法,也磕磕盼盼退步了許多。
於是,來不及去想頂樓會議對於紡織行業造成的影響。
亦或者,蘇默只是真的不將這些事情太過放在心上。
的確,對於一個翻手雲覆手雨的人來說,什麼影響概念之類的文詞兒,實在沒必要注重。
只不過,商業協會的限購令以及限售令的影響,卻並未隨着蘇默的不在意而縮小。
或者說,這些蘇默不屑與去看的影響正在切切實實地改變善化這個大舞臺。
比如大舞臺內的小世界之一:尹家。
今日,尹光神色難看地回了尹家,面對人心散亂的尹家大院,以及幾個低着頭沒了精氣神的尹家子弟。他長長嘆了一聲氣,便不再管院內人們那副懶散頹唐的模樣。
若是在往日,他少不得也要多訓斥幾句。只是今日他卻全然沒了這樣的興致,從醉仙樓傳出來的消息讓尹家面臨雪上加霜的境地。
作爲昔日善化支柱產業:紡織業中的霸主。
主枝嫡系被蘇默幹掉的尹家聲勢一落千丈,但尹家畢竟也是出過不少人物的大族。儘管尹泓智被定罪,剝去官身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畢竟,誣告通匪叛國,反坐其誣告之罪乃是鐵律。
而且,尹光還從可靠的消息渠道之中聽聞。贏臬臺似乎要拿這一件事來樹立自己威望,執意要嚴辦尹泓智。
湖廣上層甚至大吵過一頓,作爲善化的直屬上官,尹泓智的至交好友。長沙府知府孫嘉藝不僅親身上陣肉搏贏忠,更是去找了湖廣民政系統最高長官湖廣佈政使蒲邢,最後蒲邢也朝着贏忠施壓。
但贏忠不愧是書院出來的強悍精英,蘇默這邊剛剛將尹家抄家了。其後湖廣按察使司上奏朝廷彈劾長沙府知府孫嘉藝的奏章便出來了。其中證據詳實,文辭精妙,讓所有人大感震動,贏忠,這是下了死力氣要整孫嘉藝啊!
在贏忠的強硬堅持之下,蒲邢雖說對贏忠十分不滿。卻也只能撇過此事,而孫嘉藝面對地方監察系統最高長官的彈劾,不得不戴罪避職,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次是也在劫難逃了!
果不其然,隨後,孫嘉藝窩藏尹泓智的事情被告發。司法正式進入,聖上命御史臺調查。
整個長沙,一派血雨腥風。
湖廣官場,爲之肅然一震。
閒話少提,就說尹光將思緒從追憶之中收回。看着手上拿到的一封請柬:善化紡織商業協會?
這是一封請柬,不錯,是蘇默對尹家旁支別系主要人物發出的請柬。
尹光乃是舉子出身,卻不喜官場。落第之後,便索性自己建了一個紡織場,其初,織工不過十二人,織機也不過五張。
但而今,發展十數年。在尹家牌子和舉子身份的照應下,再加上尹光自己的勤懇努力。其生產的尹氏湘繡,已經斐聞江南。
可以說,除去尹泓智的幾個大紡織場外。獨樹一幟又吸金恐怖尹氏湘繡是尹家旁支之中的一個標杆,若是連尹光都倒了,只怕尹家真的走到末路再難崛起了。
而此次,尹泓智便真切感受到了這種味道。
一種衰敗來臨的味道。
善化紡織商業協會的請柬與其說是請柬,還不如說是一份戰書。
通過會黨這樣一種制度,用孤立隔絕的手段在無聲之中將尹家逼到角落裡。這份手段和心機,讓尹光真切感受到了蘇家子的能耐。
“罷了……”尹光掙扎良久,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反抗的力氣。但他不想就這麼認輸,他渴望從族人們身上感受到尹家的精神,於是揮揮手招來長尹譽:“去將我七弟,四哥,大哥都召集過來吧!”
尹譽應是,快步跑出。
不多久,卻是尹譽疾步跑來,連連喘氣:“七叔,四伯,還有大伯……”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尹光神色一沉,長子這麼沉不住氣,讓他有些不滿。
尹譽哭喪着臉:“七叔直接將所有的織女遣散,織機發發賣。四伯還有大伯,將自家的繡坊入股了蘇默開的新綢莊。都……都不肯過來!”
尹光如遭雷擊,感覺胸口好似沉鬱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這才緩了口氣,擺擺手,拿起那份請柬:“便入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