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君然在這裡一休養便是整整的一個月,許是因着那毒太過刁鑽的關係,白汐景的精神頭一直算不上好,所以李君然一直沒有同意他們回別院去。
方而思遠更是直接把別院裡的東西搬到了這裡,這座宅子便忽然間成了他們的院子,而本是主人的李君然反而是常常不在宅子裡了。
“公主,方公子要撫琴呢。”思琴將杜康從外面摘回來的臘梅一枝一枝細細插進窗邊的花瓶裡,擡頭便看見方思遠抱着古琴從一邊的房間裡走了出來。迴廊上早已經擺放好了案几,一旁也點上了淡淡的木蘭香。方思遠抱着古琴便在小案前坐了下來。
正在看書的白汐景聞言一愣,隨即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書便走到了窗前來,果真看到一身白衣的方思遠正撥着琴絃調音。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方思遠驀地擡起頭來看向這邊,這邊噙着一絲淡淡的溫柔笑意道:“出來吧。”
白汐景聞言依舊微微笑着,卻是沒有回話,倒是一旁的思琴捂嘴笑了起來道:“奴婢不過是剛剛隨口抱怨了一句公主看書看得太久,估計會累着,卻不想方公子他……”
白汐景斜眼瞥了思琴一眼,思琴這才斂了笑意。白汐景回過頭去看向方思遠道:“不要,,外面冷。我在這裡也聽得到。”
方思遠聞言也不勉強,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開口道:“今日得了想法,剛做出一種新的糕點來,看來只有自己吃掉了。”
說完還頗爲惋惜的嘆了一口氣。
“既然你誠心的表達了自己的困擾,那麼我可以幫你解決一下煩惱……”白汐景聞言眸子一亮,清豔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小孩子氣的說道,然後忙扯了扯身邊的思琴的衣袖,示意她快點過去幫她拿糕點過來。
卻不想方思遠卻是閒閒的嘆了一口氣道:“這點困擾哪裡用勞煩汐景公主,思遠自行解決就是。”
白汐景聞言不禁眸子一黯,然後嘟囔了兩聲什麼話後,這才讓思琴給她披上了一件披風,抱着湯婆走了出去,落坐在方思遠旁邊的一個圓藤椅子上。
方思遠見狀淡淡一笑,便將放在自己左手邊的糕點碟子遞給了白汐景,然後這才撫琴彈奏起來。說起來,發現白汐景對吃的很講究還是在她醒來的第一天,因着李君然這邊沒有廚子,食物自然不會做的那般精細,白汐景醒來喝了思琴端過來的白米粥不過兩口,便不再吃了。
清豔的小臉上一片蒼白而委屈,看着那碗粥似乎很不滿意。
方思遠看不下去這才親自去廚房給她重新熬了粥,做了兩個清淡的菜式,白汐景這纔好好的吃了一頓飯。自此以後,方思遠差一點成了白汐景的伙伕。就算現在這個宅子裡已經有了廚子,白汐景卻仍是對方思遠親手做的東西喜愛得緊。
說起來他們之間的相處倒也奇怪,白汐景從來不問自己昏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方思遠也絕口不提自己對她的心意,兩個人就像好友那般偶爾談天喝茶罷了。他們都沉默的不聊此次的幕後黑手,不聊葉凜去了哪裡,也不聊現在的局勢。可是他們都是聰明人,即使不聊這些,心裡也清楚明白的很,這後面絕對藏着什麼秘密。
淡淡的木蘭香氣中,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可是之間的氣氛卻是靜謐和諧的很。
“公主。”杜康一臉沉悶的走到白汐景身邊,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坐在白汐景身邊撫琴的方思遠。
方思遠輕拂了一下琴面後便沒有再彈,幾個殘破的音律便在空氣中飄散。只見方思遠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飾,這才淡淡的向着白汐景點了點頭道:“你們談。”
雖然面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是方思遠的眼神再掃過杜康時卻有一絲探究。特別是那一日思琴將杜康帶到這裡時,杜康問他關於城門前殺人一事如何處理的,杜康竟是猶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因爲知曉是公主的鑾駕,那人不過是刺客,如何會追究?”
說的沒有道理麼?倒是有幾分道理,可是方思遠卻不知道爲什麼會不由自主的去懷疑這個男子。明明這個男子一直默默地爲着白汐景擋風擋雨擋刀劍。
“怎麼了?”白汐景放下手中裝滿糕點的碟子,看向杜康問道。杜康近些日子來白日裡都會去城裡走一遭去探聽情報,就算城裡有些對白汐景不利的謠言,也不曾見到杜康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公主,雖然我們向葉王言明瞭是因爲身體狀況暫居於此,但是葉國的人卻是不知道內情。也不知道是何人在街頭巷尾散佈了一些關於公主不好的言論。說公主仗勢欺人,在城門前殺了人,還說……”
“還說什麼?”
“說公主水性楊花,不守婦德,與方思遠……”後面的話杜康沒好意思講出來,但是看着他爲難和微微側過去的面容,白汐景也猜得到後面的話究竟是什麼了。一時間清豔的面上神情一沉,彷彿即將要發怒一般。
可是卻不想白汐景最終卻是忽然笑出了聲,一雙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任何情緒:“好,好,好……這招人言可畏着實不錯。別人都招呼到門上來了,就不許我報復回去?”
“公主,你知道些什麼嗎?”思琴見白汐景一身煞氣,再仔細一琢磨她話裡的意思,頓時間便福至心靈。
白汐景聞言眉頭微微一蹙,卻是不回答思琴的話。正在此時,一隻灰撲撲的鴿子忽然落在了白汐景的肩頭,白汐景伸手將鴿子身上綁着的紙條取了下來,不過卻在看完紙條的那一瞬間,猛的擡起頭來,清豔的臉上一片冰涼。
她定定的看着杜康,一雙眼睛似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端倪一般,那樣的眼神冰冷而淡漠:“爲什麼不說?”
“公主?”杜康不解的喚了一聲白汐景。
奈何白汐景面色卻是越加冷冽:“杜康,你還要瞞着我多久?爲什麼父王病重你卻不告訴我?”
“我只是怕公主擔心,公主玉體尚未痊癒……”
“這是由你決定的麼?這是我的父王!杜康,我以爲這個世上至少有你是絕對不會騙我的,我……真的好失望。”白汐景猛地站起身來,冷冷的看了杜康一眼,然後轉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去。
思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杜康,又看了一眼白汐景忙提步跟上了白汐景的步子,卻在經過杜康的身邊時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杜大人,雖然你是爲了公主着想,但是你又不是不知自從來了這葉國以後公主有多麼思念親人。更何況,大王若不是並病重不會用這種方式和公主傳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杜大人若再是瞞下去,也許以後公主還會怨恨你也說不一定。”
白子譽說父王病得很重,而這個重病的緣由卻是……葉凜忽然間到了白國。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和白斂說了什麼,白汐景知道的只有白斂自那日以後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而葉凜在白國叨擾多日,住的卻是她的棲景宮。
白子譽沒有言明這些舉動意味着什麼,但是不代表她就不明白。心,忽的就涼了一大半。
“公主?”看着急衝衝的走到書桌前奮筆疾書的白汐景,思琴不禁愣住了,不敢過去打擾。直到白汐景寫好以後,將那寫滿字的紙條塞進了鴿子腳上的竹筒內,思琴這才走了過去。
“思琴,等李大夫一回來,便去告辭離開。”白汐景沉默了半餉這纔開口道,“杜康……他怎麼樣了?”
思琴不禁嘆了一口氣:“奴婢知曉公主心裡急躁不安,再加上杜大人自從來了葉國以後便不常常隨侍在公主身邊,是以語氣不自覺重了一點。只是公主……言語也是可以傷人的,越在乎的人越是如此。”
白汐景不說話,心下卻有些黯然。剛剛當她看到白子譽寫的那句“情報早已傳遞,爲何遲遲不回”時,心裡面卻是急了。一想着自己的情報網都是杜康掌握着,又加上剛纔聽了那些流言,正窩着火,自己的脾氣無處發作,這纔拿了杜康做出氣筒。
是因爲自己太依賴杜康了麼,所以他不守在她身邊,她就會不安。
其實她知道葉國現在的局勢有懂麼複雜,若不是杜康一直暗中相護,爲她處理着雜事,她怎麼可能只受到這點傷害?甚至有一段時間,她常常能聞道杜康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身上也會常常多出一些傷口來。
他什麼都不說,所以她不安,甚至因着前世那些傷痛,無端的猜疑着每一個人。
白汐景無奈,走到一邊的抽屜裡翻出一個小盒子來,然後在裡面倒上了鹽,這纔拿給思琴道:“幫我給杜康。”
鹽盒,言和。
杜康,你千萬莫要負我。
思琴欣然的把鹽盒交給了杜康後,便去知會了一聲方思遠他們要回去的決定,這纔回了屋子幫白汐景收拾着行禮。
只是,衆人萬萬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