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起,小樹林裡響起烈烈的樹枝搖晃的聲音,壓迫的人心裡不禁有些煩悶。
小樹林裡,一身藍色錦衣的蘇子格正和白汐景慢慢的散着步,許是覺得有點冷,白汐景擡手輕輕的哈了一口熱氣,蘇子格見狀忙將手中的紅色披風遞給了白汐景,“公主穿着吧,外面風大。”
“子格,我們認識有十年了吧。”白汐景微微擡起頭來看向那個如玉的男子淡淡一笑道,聲音裡似乎還有些懷念和感慨。
男子聞言也輕輕一笑,那一笑很輕很淺,卻莫名的有一種名花傾國之姿,“嗯,十年了。”
十年前他以白國永安王最小的兒子的身份和汐景他們一起在道一先生那裡學習,因此得以認識白國這位最小的公主。他還記得有一次他帶着白汐景出宮去玩的時候把汐景給弄丟了,本以爲落單的汐景會一個人在那裡哭鼻子,卻不想當他找到她時,她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可是就愣是沒有流下一滴來。
他問:“你都不害怕麼?我以爲你肯定會哭的。”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小姑娘給他的回答,她淡淡的一笑,粉雕玉琢的面龐上散發着如玉的光輝地對着他說道:“我害怕,可是我知道一旦哭出來就會更害怕,所以我爲何要哭?”
因爲想了以前的事情,蘇子格俊美的面上浮現出淡淡的溫和的笑意:“公主,你後日便要前往帝都,一定要多加小心,如今的形勢……”
“嗯,我知道的。只是,子格……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說與你聽,你千萬要記住。”白汐景一臉嚴肅的側過頭看向蘇子格道,她的聲音很是鄭重,因爲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並稚嫩和青澀之感淡了不少,反有一種上位者高貴的氣勢。“白國就拜託你了,子格。”
“子格定不負公主所託。”蘇子格淡淡應下,心裡卻是有些奇怪白汐景的語氣竟然如此認真而沉悶,與平時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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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的三日,白斂便攜着衆多兒女上了路,前往帝都。白汐景微微閉着眼睛在馬車裡休息着。就在此時,杜康的聲音忽然在窗外響起,“公主,前面就是流民集中的地方了,因爲是位於出方國的邊境,所以那邊一直沒有人管。請公主萬事小心。”
白汐景慢慢掀開馬車的簾子看了前方,然後緩緩地出出一口氣,聲音裡沒有任何波動地道:“嗯,走吧,能早日追上父王便好。”因着在路上白汐景又生了一場病,遂在醫館裡多停留了兩天。其他人便先行一步了。
“是。”
白汐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今年的旱災持續的太久,竟然從初春一直持續到了年關,百姓們早已經焦急不安,各個封國的國內局勢也不穩定,偏偏這個時候要去帝都參加宴會。記憶告訴自己這次前往帝都麻煩大了。
“公主,請喝茶。”思琴見白汐景微微蹙着眉頭,忙倒了溫熱的茶水遞給白汐景。
白汐景剛剛伸出手要去接的時候,馬車忽然頓了一下,因爲停的太突然,思琴一個不穩竟將茶水灑了出來,沾到了白汐景白色的衣裙上。頓時,那潔白無瑕的裙子上便盛開了幾朵茶色的梅花,很是刺眼。
“奴婢該死!”思琴一驚,竟也顧不得這是在馬車上,慌忙的端着茶杯就跪了下來。而思畫則眼疾手快的掏出了手絹爲白汐景擦拭起衣服上的茶漬來。
白汐景冷淡的眉眼微微掃過思琴,然後慢慢的擡起了手,思琴見狀害怕的猛的低下了頭,微微的咬着自己的嘴脣。
看來是躲不過要挨一巴掌了。
可是思琴等了許久卻也沒有見白汐景一巴掌招呼過來,思琴覺得有些奇怪,便大着膽子些些擡起頭去看了白汐景一眼,卻見白汐景是擡手擋住了思畫爲她擦拭裙子的手,“不用了。”
“沒有下一次。”天生帶涼意的聲音在馬車裡慢慢的響起,白汐景看了一眼誠惶誠恐的思琴一眼後,忽然伸手打開了身邊的車簾,“杜康,怎麼回事?”
“這……”杜康從馬車前騎馬踱到白汐景面前後這才恭敬地開口道:“回稟公主,是流民,前方忽然竄出了大批流民,他們正向着馬車涌了過來。”
白汐景聞言,纖細白皙的手微微將簾子撩的更開一些,果然如同杜康所說看到了一羣流民向着他們涌了過來,破爛的衣服,飢餓的眼神,明明已經累極,餓極,步伐都有些虛浮,可是那些人衝過來的速度卻仍是捲起了一陣黃沙。
“公主,我們是否要救濟一下這些流民?”思畫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些很是可憐的流民,忙開口道。
卻不想白汐景眉頭微微一皺,本意想讓車隊到一旁去讓路,卻不想生生看見了那些流民那般讓人恐懼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彷彿只要前面有活物便要將其吃抹乾淨一般!
白汐景忽然鬆開了掀開的車簾,冷漠的開口道:“不用!侍衛聽令,全部圍好車隊,拿好武器,繼續前行。若有敢犯我白國車隊者,誅之!”
“公主!”
“公主,那些流民甚是可憐,我們也有一些乾糧不如給他們吧。”周遭有些人不忍心的說道。
“走!”白汐景的聲音驀地一提高竟是無比威嚴,見衆人仍是猶豫,而且思琴思畫都是一副愁苦狀,白汐景忽然冷笑一聲道:“怎麼本公主的話也不聽了?”
知曉現在與她們多說無益,白汐景便板了臉下了命令。總不能說自己曾看過書上記載,人若餓極便只剩本性,或食生肉不說,還飲人血?
“不敢。”衆人唯唯諾諾的應道,終是心一橫,全部拔出了武器,將車隊團團圍住,只要有流民接近車隊,侍衛便是持劍喝退。
“啊!殺人了,殺人了。”流民中有人見狀忙大喝了一聲,衆人這才紛紛散去,看着那些侍衛手中明晃晃的武器,流民心裡都是一驚,本來就是疲憊不堪的身子,被這麼一折騰,當即便有流民癱了下去。
車伕和有些侍衛不忍心,心裡禁不住對白汐景有了怨言,本以爲肯捐款給百姓的汐景公主是個大義之人,卻不想今日一見竟是這種冷血無心之人!
就在衆人如此想的時候,一直跟在車隊後的另一隻車隊忽然傳出了陣陣尖叫之聲。
“啊!救命呀!”
“不要!不要呀!”
聲聲慘不絕耳,令的白汐景的車隊慢慢緩了車速,紛紛往後看去,這一看不打緊,竟驚的衆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爲別的,只是因爲那些流民忽然爬上了後面的那個車隊,搶奪財物和糧食不說,竟然還有流民提着刀殺人,甚至拿着一個破的銅盆接着那些人的血,看那樣子似要將那些人吃掉一般。那些流民顯然飢餓了太久,現在幾乎是靠着本能在做着一切!
看來是後面的車隊有人動了惻隱之心,卻不想反被流民搶奪。
那車隊雖然有護衛,可是被逼急的流民卻又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驅散的。
“啊!來人呀,把這些刁民給本公主攆走!”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啊,不準搶我們的東西!”
“不行,不能打他們,要是傳出去了,百姓會對我們方國所不齒的。”
本來就已經亂成一團的車隊因爲各個主子不統一的意見,頓時更亂了,而流民們一聽不會打他們動作越發粗魯和蠻橫起來,不一會兒那車隊便是鮮血橫飛,尖叫連連。
思琴和思畫她們看着後面那慘不忍睹的一幕,頓時嚇得臉色發白,雙腳似不能站立般瑟瑟發抖。一行人都緩緩舒出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還好,還好聽了公主的話。”
白汐景神色淡淡的,彷彿對這一幕毫不在意一般。可是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白汐景的眉微微一斂,一雙眸子裡似波濤洶涌,可是不一會兒便又平靜了下來,仿若沒有任何波動。“杜康,後面可是方國的車隊?”
“回公主的話,是方國女眷的車隊。”杜康一早就看見了後面的車隊上刻着代表方國的標誌了。
白汐景聞言忽然沉默了,一雙玉手食指微微彎曲,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地敲着自己的膝蓋,良久白汐景才緩緩地舒出了一口氣,“杜康,把第三車的那個女子救出來。”
“是。”杜康領命剛要打馬而走之時,馬車的簾子忽然被掀開,然後一個包袱便被扔了出來,杜康打開一看卻見裡面竟是幾隻水袋和一些水多的熟食。杜康微微愣了一下,立馬反應了過來,向着白汐景點了點頭後,杜康帶着包袱迅速的向着那邊亂作一團的車隊衝了過去。
杜康一直勒着馬的繮繩,馬兒一邊長嘶一邊飛快的在流民中穿梭,那些流民一驚頓時自己便讓開了一條路,待杜康行駛到第三車的時候,眉頭一斂,然後迅速的從包袱裡掏出了水袋和一些食物往着不遠處一扔。
因爲旱災的關係很久沒有喝到水的流民見狀,猛的就向着那水袋和食物撲了過去,再加上杜康扔的距離恰到好處既不會太遠讓流民不好看見,又不會太近讓流民再次聚過來。
趁着流民的注意力被水吸引過去後,杜康猛的掀開馬車的簾子,對着馬車裡一個粉衣強制自己鎮定的女子沉聲道:“上馬來!”
那女子一愣,本意是有些不願意,可是一見那些流民又要聚過來,當即銀牙一咬竟猛地衝出馬車跳到了杜康的馬上,杜康立馬一夾馬腹帶着那女子就狂奔起來。
不一會兒聽着身後那些流民和那些侍衛的喊叫聲小了很多,那個女子這才緩緩地舒出了一口氣對着杜康道:“感謝壯士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