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湯文生電話時,康順風正在同向山、朵朵等人討論下一步的打算。他一看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其他人就都不做聲了。康順風按下了接聽鍵,裡面就傳來湯文生惱火的聲音:“你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了那些人質嗎?”
康順風沒有做聲,他很想說一句:你試試看!但理智讓他壓下了這句話。湯文生挾火氣而來,激怒他對張媚等人顯然沒什麼好處。自己在外面,忍一口氣,她們在人手裡,也許能好過點。他知道湯文生的怒火肯定要發泄一番,於是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接口問道:“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到底什麼事?”
湯文生給他裝傻的一句話一下子更勾起了火氣,但這種火氣是被勾起的,而不是被堵住的。而康順風剛開始想說的:你試試看!則是一句堵火的話,也就是平常人說的添堵的話。對於一個火大的人來說,勾火的話和堵火的話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勾火的話,被勾起火氣人一般只想立刻順着那句勾火的話發泄出來。而如果是堵火的話,那麼這個人的火氣是沒法發出來的,只會立刻想替代物發泄。
對於湯文生來說,如果被堵了火氣,誰是最佳的替代對像呢?顯然就是張媚等一干被綁架的人。所以康順風沒有圖一時痛快,用添堵的話,而是用了勾火的話。這就是話有三說,巧說爲妙。說話在很多時候,就是人生交鋒的一部分。
“什麼事?你還問我什麼事?”湯文生立刻給他一句話勾起了更大的火氣:“你搞出這麼多事來,還裝傻!你說那個王雅婷是怎麼回事?今天的新聞發佈會又是怎麼回事兒?¥#.%……”一連串的發泄的話語就從湯文生口中噴溥而出。
康順風將電話拿得離耳朵遠一點兒,保持自己能聽到湯文生說話,卻聽不清爲止。他並不想讓自己陷入這種言語之爭中。待得電話裡的聲音停了下來,他才又將電話拿到耳朵邊上,開口道:“你打電話來,顯然是想講道理是吧?那麼我們雙方的恩恩怨怨,往頭裡找原因,我康順風自認爲不是我先對不住你湯家!在S市你們湯家是黑道第一大勢力,但卻屢屢放不過我,先是你二哥和房斌欺負我女朋友,然後你大哥又綁架我的老大……”說到這裡,康順風自己都不由地老臉一紅,盛姐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了。但講理就是講理,這話卻不能說,只接着道:“你大哥給人殺死,你父親和二叔挑動當年最大的械鬥,引起政府的忌諱,卻身遭橫禍……當年我可並沒有追殺你們。難道我不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嗎?無論如何,我們也算是同學一場,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所以我並沒有趁你們在加拿大立足未穩,趕盡殺絕!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放不下當年的恩怨,你綁架了我們的朋友、親人,逼我們參加這九死一生的拳賽,好!我們舍不下親人朋友,我們來了……我只是讓王雅婷在外面做做樣子,難道就靠她那樣打聽,就能把你的事情都打聽清楚嗎?我也是做老大的人,我總得做個樣子出來,是不是!但你卻讓你的人綁架了王雅婷,還搞個什麼新聞發佈會要驅逐出境……我如果什麼反應都不做,我下面的人怎麼看我?我見過逼人的,還沒見過你這麼逼人的不留餘地的……你如果真的感覺非要把我逼到不得不孤注一擲同你拼命纔可以的地步,想看看我有沒有能同你這幾年的經營有一拼之力,那你就放手施爲吧!”
康順風一番話,中間有道理,有硬氣,但也有必要的示弱,他不說自己的打草驚蛇之計,只說:我讓王雅婷來打聽,只是爲了給手人一個交待,是你欺人太甚……。湯文生一時也沒什麼話好講了,他也不好說綁架王雅婷是手下人自作主張。最後只好色厲內荏地道:“你最好乖乖地別再搞什麼花樣,否則我就不保證那些人的安全!”
康順風有意沉呤了一下才道:“現在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我們不搞,卻管不了別人繼續搞,現在的情況,特別是那些媒體,你認爲是我能控制的嗎?”
湯文生那邊半天也不說話了,就此翻臉吧,自己的目的顯然不是張媚等人。但他也知道康順風說的是實話,那些媒體肯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康順風這時就接着道:“我現在只能保證我們的人再不出來說話,至於其他的事情,你湯少在這裡背景深,能量大,你想辦法擺平吧!”
這也算是給湯文生一個臺階,畢竟康順風他們來了十多個高手,而且又是以遊客的身份入境,真正要是拋開一切算計,在這海外島國進行一次火拼,能不能將康順風等人一舉拿下且不說,自己在S國的幾年經營肯定就化爲烏有了。
雖然當初湯文生向這裡發展,主要還是想給父親和二叔報仇。
要是今天在這裡沒有這麼大的利益,那湯文生說不定直接指揮那些傭軍帶着搶幹掉康順風一行人了。大不了重新走路,舍了這邊的利益。但這麼幾年經營下來,順風順水,事業已經大到了一個難以割捨的地步了。
終於他接受了康順風的說法,也下了康順風遞過來的臺階,惡狠狠地道:“你最好安份點兒,否則……”他後面的話沒說,就直接掛了電話。也許,連他自己都感覺自己的威脅已經越來越沒意思了。
康順風掛了電話,就對朵朵道:“不要再就王老師被綁架的事情做文章了,現在你和胡錚哥主要的任務,就是在網上和媒體上熱炒獎金的事情,把獎金數往上炒,炒到讓人瘋狂爲止,麻繩先從細處斷,堅果先從裡面爛!我就不信,湯文生身邊的人,都是對他忠心到死心塌地的漢子!”
朵朵點點頭,卻又道:“那王老師這件事怎麼辦?”
康順風想了想,道:“給加蒙帶個話去,讓王老師繼續留在S國是我們的底線!”
朵朵就點點頭。
第二天,立刻各大報紙上都報道了昨天的事情。不過總統所掌握的國家聯合報卻隻字未提昨天晚上的新聞發佈會,反而大篇幅地報道了尼西總統這麼多年來對S國的貢獻,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也講了幾件總統衛隊是如何鬥智鬥勇,挫敗了幾起針對總統的個人暗殺行動的故事。還有一份親總統的小報紙,也發表了許多民衆對總統的愛戴之意。
但統一黨所掌控的《民聲報》卻將昨天的新聞發佈會內容詳細報導。而且,還有一篇評論文章:“總統衛隊什麼時候成了執法機構?總統事務辦公室什麼時候成了大法官?”直接抨擊總統衛隊和總統事務辦公室行使了超出自己職責範圍的職權。
文章最後,舉了美國總統華盛頓的堅決拒絕連任,並將總統連任限制寫進憲法的故事。呼籲尼西做一個偉大的總統,發現這種有損國體的行爲,就應該規範它,並將其寫進憲法,不要犯無限制擴大總統職責的錯誤,不要搞個人崇拜。
一篇文章,可謂是字字誅心,尼西總統看了後,拍案大怒,卻無可奈何。
這個時候,統一黨的許多國會議員,分別在不同的場合發表了不代表黨務的個人觀點:此案應當交由警察部門調查,最後由法院做出判決!針對遊客的事件,事關國家經濟的根本,應該慎重處理。加上媒體的推波助瀾,一些小的政黨團體也紛紛跟進,這件事終於就一下子推到了全國人的面前。這個時候,如開國會會義,統一黨就提出重新慎重地調查處理此事,經維護基本國策。
這些政治上的鬥爭略過不提,朵朵和胡錚這裡卻暗裡操做,將前面老姚所透露的提供重要線索的獎金炒了個不亦悅乎!反正到處都是爆料者,個個都是知情者,只不過有一個電話號碼卻是一直不變的,就是老姚當場公佈出來的那個聯繫電話。那個聯繫電話是國內的一個電話,盛姐那邊保證那個電話是二十四小時有人接聽。
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朵朵。
很快就有線索提供進來,經過一一甄別,基本都是沒什麼價值的。不過康順風卻知道千金市馬骨的道理,立刻讓朵朵他們,給倆個疑似線索的人,一個獎了五萬美金,一個獎了十萬美金,做一個獎金是確確實實的示範效應。
就在這種吵吵嚷嚷的生活中,五天時間很快過去了,複賽也就開始了。康順風和向山等人不得不再次回到湯尼西拳場,繼續進行比賽。王雅婷的綁架案這時也陷入了扯衛之中,不過,她已經給保釋出來,只是受限制不能離境。具體的判決,當然得等到扯皮完以後了。
複賽仍然採取抽籤制,但傳武公司這邊康順風和向山早有安排,有資格參加複賽的十五個人中,除了康順風、向山、陳二柱、王嶽和胡尊玉五人外,其他的十個人就都應用了第一次拒絕比賽的權利。他們的對手本來抽到了這些人,心裡都有一些忐忑,別的人也都以一種同情的目光,看了這些抽到傳武公司武師的人們。但突然間,這十個人都宣佈拒絕比賽,這樣他們的對手就直接以優勝者的身份獲得晉級獎金。
不過,也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抽到螳螂門李化武的那個法國黑拳師維裡克,就叫囂着罵李化武是懦夫。惹得李化武當場怒了,直接取消了拒絕比賽的決定,同意同他比武。康順風只能無奈地搖搖頭。雖然李化武是傳武公司的註冊武師,但畢竟只是一種工作關係,康順風並不能像約束渭北子弟了一樣約束他。而且,武人屈人不屈心,對方這樣子猖狂,自己怎好強要李化武受這口氣。
更重要的是,李化武手底下確實硬朗,他也放心。
比賽規矩可沒說拒絕後不能反悔,而且,明顯維裡克挑釁在先。於是,倆人間的比武照舊。維裡克沒料到事情又成了這種結果,心裡悔不悔人不知道,反正嘴一直是硬到底了。不過,還有幾個剛準備在維裡克罵人後開口的拳師,這進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就是感覺自己功夫不弱於傳武公司的人,但能少比一場,就多省了一份心力。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這麼一鬧,傳武公司就有六人蔘加比賽。
複賽基本就一共九十場比賽,按照初賽的比賽速度的話,一天就結束了。
不過,湯尼西拳場卻將每天比賽場次安排少了,每天只比三十場,還是要比三天。
等大家再進到湯尼西拳場時,原來的十個臺子已經拆得只剩五個了。基本是一天比六輪,一輪五場同時進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排,號稱黑拳第一人的堪加維奇竟然被安排在頭天比賽的第一輪中。
堪加維奇的對手,正是號稱格鬥天才的巴西格雷西家族最年輕的實戰高手格雷西.巴羅爾。他在初賽中一招輕取英國著名黑拳師“鬥犬”桑達切尼斯。不過,誰也沒料到他在複賽中,就抽到了有黑拳第一人的堪加維奇。
複賽中是沒有體重限制的,但格雷西.巴羅爾看起來並不比堪加維奇弱多少。
因爲堪加維奇雖然屬於高大健壯體型,但他的身體較爲勻稱。而格雷西.巴羅爾的個頭比堪加維奇並不低多少,也是勻稱的體型。當然,肯定他的體重會比堪加維奇略輕些。但能進入複賽的人,技術上已經經過一次洗練,所以在體重上就沒有初賽那種同級別的限制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複賽中已經可以使用拒絕比賽的權利了。
大家在開始都以爲格雷西.巴羅爾會運用拒絕的權利,但他卻沒有。
儘管複賽的每一輪比賽都是五對選手同時比賽,但在這第一輪的比賽中,所有人的眼光無疑都集中到了這個賽場上。畢竟堪加維奇一直就像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大家見他比賽的機會並不多。就連他早期比賽的錄像,都是稀罕的物事。
格雷西.巴羅爾看着眼前如紳士般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容的對手,他分明從那人的眼睛裡看到了刀鋒一般的冷酷。但格雷西.巴羅爾不同,他的眼睛帶着熱切的光芒:只要打倒他,只要打倒他,格雷西柔術就有可能重新在全世界綻放光芒。
一切對柔術的實用性的懷疑,都會煙消雲散。初賽之後,他已經同家族裡通過電話了,鑑於他在初賽中的神奇表現,家庭在各地培訓機構的運營狀況,在這幾天已經顯著提高。來電話諮詢的人,多了一倍,而報名的人,也提高了30%。許多原來打聽過,卻沒報名的人,都集中在這幾天報名了。
對於別人來說,柔術是防身術。但對於格雷西家族來說,柔術就是生意,意味着整個家族的收入。所以,格雷西.巴羅爾雙眼看着堪加維奇,如同看着美元、歐元、人民幣或別的什麼貨幣,打倒他,那將是格雷西家族的榮耀,意味着家族壯大源源不斷的收入。
只要將他拉倒在地面上,那裡就將是自己的天下,相信自己嫺熟的技藝,將可以同他一爭短長。他眼睛裡的熱切如同湯尼西拳場東面那初升的朝陽!
就在這時,裁判員揮下了表示比賽開始的手臂。
堪加維奇往前衝,格雷西.巴羅爾也住前衝,兩個人的手臂在空中相碰,發出啪的響聲。格雷西.巴羅爾一反手,他的右手就抓住了堪加維奇的右手腕,他繼續往前衝,身體往堪加維奇的身體貼近,他的左手順着堪加維奇的右臂下反插上去,這時,他的雙腳已經準備好蹬起而起,他準備用他最嫺熟的反鎖頸的技術,將世界黑拳第一人凌空翻倒。
這一招他曾經在黑拳場上無往不利,太多的黑拳師都倒在這一招下面。
同格雷西.巴羅爾眼睛中的熱切不同,堪加維奇的眼睛一絲波動都沒有,在格雷西.巴羅爾反手捉了自己的右手腕,將自己的身體飛速貼進來時,堪加維奇只將左手往自己右手腕上一合,輕勁地把住了巴羅爾的右手,然後右手一轉腕。
眼睛快的觀衆明顯地就感覺到,格西雷.巴羅爾剛纔還活力四濺的身體突然就像一條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一下子僵滯了下來,然後就發出一聲慘叫。他的手腕斷裂的聲音被掩蓋在了他的叫聲中,堪加維奇沒有用什麼神奇的招式打法,他用的是他在中國學習的一個極小的手法,一招極普通的、幾乎練武人的人人都會的金絲纏腕。
身體貼進來,那有雙手一雙快。不論你格雷西.巴羅爾是多優秀的大師,你身體移動一點五米的距離,怎麼能快過兩手合過不到一尺也就是三十釐米的距離。格雷西.巴羅爾剛準備跳起的身體給堪加維奇一個金絲纏腕就按了下來。雖然手腕掰折了,但疼痛還在。格雷西.巴羅爾的身體不由地往下伏。而就在這時,堪加維奇的右腿就貼着自己的右手肘下發出來,正是中國拳法中配合着金絲纏腕的腿法——袖箭腿。
這一腿就狠狠地踢中了格雷西.巴羅爾的肋部。他的肋格立刻塌陷下去,一口血箭就從口中噴出。堪加維奇的腿,那是世界最重的幾個腿之一。
格雷西.巴羅爾眼睛中熱切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被堪加維奇眼睛中的刀鋒般的冰冷所掩蓋。拳場上,再多的熱情,永遠比不上臨場前的冷靜更實用!
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還如此!大概是永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