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寨整個村子不大,在一個溝崖上面,就有個二十多戶人家。村子裡能澆上水的地不多,大部分是靠天吃飯的坡地。過去這裡都修了引水渠的,從洛河裡將水通過四級站引到塬上,地分了以後,村裡人感覺爲了那一點地要維護那麼長一段渠不划算,漸漸地水渠就荒廢了。現在這些旱地都種上了一些耐旱的經濟作物,經濟效益倒也不比種糧食差。
康順風和向山上到崖上寨來,就打算多住些日子,畢竟好長時間沒在胡斜子身邊了,再加上朵朵的傷,傷了氣血,胡斜子對手裡有個調理失血傷元的方子,正好抓了藥調理一下。而且,這春節一過,他們又要去S市了,所以倆人都想在老人身邊多呆些日子。
張媚、莊菲和莊妍三個自然要陪了朵朵的,而且,崖上寨在溝裡,單從風景上來說,比康家塬有意思些。
胡斜子家裡一共有四孔窯,他住一孔,兒子住一孔,兩個孫子一家一孔。
向山和康順風、陳慶洲和魏如勁就同老人住在一起,胡斜子窯裡本來就是兩盤大炕,住五個人沒問題。四個女孩子,就住在了胡斜子二兒子的窯裡,二兒子自己,就住到了另外一個相好的家裡。
到了晚上,院子裡就拉上燈,照得亮亮的,康順風就和向山在院子裡練功。陳慶洲和魏如勁他們來了主要是想見一下胡斜子,現在見過了,明天就打算返回開封了,這幾天跑車感覺有些累了,早早地就去休息了。羊娃在這村裡關係好的人比較多,一吃完飯就串門子去了,而且他還要安排明白的一些事情。
經過在S市幾個月的積累,再加上胡斜子剛纔關於丹田的氣血的一番話,康順風就感覺自己對功夫理解就到了一個坎子上,一切外來之力,引向丹田,以丹田之力,抗或化之,這些感覺好像是身法上的東西。
紅拳中的打法,分爲手法、腿法、肘打貼靠法、摔法和拿法,用胡斜子的話講,就是走接打化,這個丹田的打法,主要就在化法裡了。特別是像太極推手一樣的聽勁化力的功夫,就是這種丹田打法的最集中的表現了。
康順風同向山這會兒正在走門子打貼靠,你進我退,你退我進,互相引化貼擠靠壓,康順風很快就領會了丹田合上重心的妙處。向山的每一次貼靠用力,他都將勁引到自己丹田重心處,然後通過雙腿,引到地上,而他的每一次發力,都是丹田承接以後,再反擊回去,丹田如球腰如軸,陰陽一轉換,就非常隨意地接入打出。
莊菲就也來湊熱鬧,她在一邊找個地方,將向山教給她的小紅拳,練上幾遍。然後就陪了胡斜子坐在火盆邊,看康順風和向山練,一面看,就一面又嘰嘰呱呱地胡斜子講自己在S市的事情,,胡斜子也不煩她,反而好像挺喜歡莊菲這種不岔生的性子,幾個女孩子中,就莊菲在老人面前最隨意。莊菲講了一會兒,話題就轉到了向山身上,就問到一些向山過去的事情,胡斜子有問必答。
“爺爺,我師父他爲什麼還沒結婚?”這是莊菲心裡最好奇的一件事情了。
胡斜子看了她一臉的好奇,就笑道:“你師父一心務弄了拳法,家裡窮嘛……”
“窮有啥嘛,師父人那麼好……”莊菲嘟起了嘴巴。
“你這麼想,可是別人不這麼想啊……”胡斜子嘆了一口氣。
“爺爺,那你想給師父找個什麼樣的女朋友呢?”莊菲又問,歪着頭,充滿了好奇。
胡斜子就笑了起來,道:“不是爺爺想給他找什麼,而是要看你師父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是給他找媳婦,又不是給爺爺找媳婦……”胡斜子看莊菲可愛,就逗她道:“你感覺應該給你師父找個什麼樣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莊菲有點苦惱地道:“不過師父的女朋友不能太小氣了……”
“哦?爲什麼……”胡斜子有點好奇了。
“我最喜歡同師父聊天了,只有師父喜歡聽我說話,其他人都嫌我煩……”莊菲噘起了嘴巴,道:“如果師孃太小氣,不讓師父老和我聊天,那不就慘了……”
胡斜子看着同康順風打成一團的向山,嘆了口氣道:“你師父都三十五了,現在能有人嫁他就不錯了,他還有什麼挑的資格呢……”
莊菲不服氣地道:“三十五怎麼了,師父功夫好,人好,在我們S市,男人三十五才正是最黃金的時候呢……女孩子都喜歡……”
胡斜子就呵呵笑道:“那你給你師父找一個女朋友唄,你找一個不小氣,肯讓你同他聊天的……你在S市人頭熟,不像他們剛去,一眼抹黑的……”
莊菲聽了,小腦袋就點了點,心裡就盤算起來,到底該介紹誰給向山呢?
屋外莊菲正傷腦筋,屋裡莊妍、朵朵和張媚三個人正窩在炕上聊天。吃晚飯時,莊菲問到了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向山和康順風還沒想起什麼,羊娃卻說,冬天正是攆兔的好季節,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談興。
在渭北農村,幾乎村村都有養狗愛好者,諸如細狗、靈提等品系的獵狗更是受到人們喜愛,因爲它們既能爲主人看家護院,又具備在田間獵獲野兔的本領。細狗攆兔的民俗就是從昔日大唐皇室舉辦的宮庭狩獵活動沿習而來,“嘴如黃瓜疾如風,逐鹿走兔飛草中”是人們對渭北細狗的一種描述了。
冬日裡渭北基本上地裡沒什麼活兒,“養着鴿子望天哩,養着細狗撒歡哩!”氣勢磅礴的細狗攆兔活動,一直被古樸彪悍的渭北人所喜歡。
一般的狗攆兔都會在夏收和秋收後的農閒季節,高曠的臺塬溝壑中,動輒數百隻矯健如飛的細狗,幾百名形態各異的渭北壯漢,彙集一處,圍截追捕,山呼海叫,那場景,那氛圍,激動人心,蔚爲壯觀。
羊娃是附近十里八鄉有名的狗司令,他就養了一條十里八鄉比他這個主人還有名的靈提“花臉豹子”,俗話都說,狗仗人勢。可是羊娃卻常常自嘲自己是人仗狗勢,就是因爲他那條像是二郎神嘯天犬一樣的靈提,他才被選爲十里八級的狗司令。
即然說到了狗攆兔,向山看幾個女孩子一臉的好奇,加上莊菲立刻就用一雙大眼睛來巴巴地看他,又飯都不吃了,就過來把了他的手臂,準備往他的身上掛。那邊張媚就開始咬康順風的耳朵了,顯然都充滿了好奇。
胡斜子當時就笑罵羊娃道:“你個耍貨,一天到晚不務個正當事,那你就負責安排吧……”
羊娃就嘻嘻笑起來,道:“那還不是毛毛雨個事情……”卻是飯都不吃了,出去就喊了崖上寨的一個常一起攆兔的漢子來,一聲交待,那漢子就騎了摩托,卻通知人了,明天去賀家窪裡攆兔,那裡川道平,荒草多,是狗攆兔的好地方。
所以這時,莊妍和張媚就從包裡取了運動鞋出來,大家來時,都準備了運動鞋,想着到農村就要到處跑。莊菲倒不用操這個心,因爲她本來就基本天天運動鞋。
朵朵的身體顯然不能跟着跑,不過她去看看肯定沒問題。
羊娃這個狗司令看來真不是蓋的,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康順風和向山正在院子裡練功,接連不斷的摩托聲就在村子裡響了起來,一時雞鳴狗吠,亂成一團,將房間裡還在睡覺的人就都吵醒了。胡斜子年齡大,磕睡淺,第一個醒來,看到陳慶洲他們兩個被吵醒時,就笑道:“羊娃這挨刀子貨弄這事一個頂倆,好了,你兩起來也就莫睡了,拾掇吃些東西,去看一哈我們渭北這狗攆兔的景觀……”
陳慶洲和魏如勁就笑着起了牀。那邊幾個女孩子也被驚醒了,開始嚇了一跳,不知道咋回事兒,還是朵朵機靈,道:“估計是攆兔的人來了……”其他三個女生就反應了過來,莊菲和張媚最積極,幾乎用上了軍訓時的穿衣服速度,三下五除二地就下了地,開了窯門,兩個就不由地打個寒顫,天太冷了。她們不能想像,這些人咋還能在這麼冷的早上,騎了摩托,帶了狗,爲個玩的事情,這麼早地就上塬來。
那邊莊妍和朵朵穿好時,康順風和向山就聽到有人叫大門,過去開了,正是羊娃,過來叫大家一起過去。他們攆兔的在這個村有專門的一家活動點,他可不敢把人都帶到胡斜子家來,胡斜子在這蒲州縣裡人見了都帶三份怯火的,沒人敢跑到老人家裡吵吵鬧鬧的。
那邊胡斜子的老二兒子已經回來,要去拾掇些吃的東西,羊娃就叫,不用,我那邊已經叫人做好了,到時候弄完了,給主人家一隻兔就行了。
當時一羣人就過去,在村頭的一家人院子裡,院子中間已經攏起了篝火,一羣漢子都在那裡疙僦着烤火,也有人拿了饅頭紅芋之類的東西,在火上烤了吃。
羊娃本來要帶了他們幾個去主人的房間裡坐了等,但莊菲和張媚都是好奇心重又嘻嘻哈哈的開心果一樣的女孩,也不岔生,就擠到一羣漢子中間。羊娃已經給大家交待過了,是胡斜子家的客人,衆人自然都不敢造次,平常愛開的一些葷笑話也都收了起來。而且,兩個女孩子又漂亮,脾氣又是一等一的隨和,於是很快就熟了起來,紛紛把自己帶的吃食拿來給兩個美女。
莊緋和張媚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吃,又拉了朵朵和莊妍到火堆前。
這兩個高級別的美女一出現,漢子們都變得斯文起來,甚至有幾個年輕一些的,就醋溜起了普通話,倒是惹得衆人一起哈哈笑了起來。向山和康順風帶了陳慶洲和魏如勁就混在人堆中,遇到相熟的就打個招呼。
說話間,外面還不時地有摩托聲響起,不時地有人進來,天麻亮時,院子裡基本就擠滿了人,大概有成百號人的樣子,村子裡的孩子被吵醒的也不少,看這裡攏了火,就在人羣中鑽來鑽去,呼哥喊叔,混了東西吃。
這個時候,主人家把飯就做好了,一屜子溜熱的饅頭就端了出來,也沒啥菜,就一大盆油潑辣椒和鹹菜往小桌子上一擺,大家就都上去拿了饅頭夾着吃,也沒人維持秩序,但都自覺地只拿一個饅頭。
向山和康順風先給四個女孩子夾了,女孩子們接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饅頭可真大!一個頂外面賣的兩個還要多吧。就決定兩個人分一個吃,退兩個到饃屜裡去。結果把半個饃吃完,感覺又辣又香,還想再吃,那兩個饅頭早不知給誰拿去吃了。
大家吃好喝好,時間就已經到了早上七點半了,從這裡到賀家窪還有幾十里路,羊娃那裡就一聲吼叫,口哨聲就響成一片,上百條狗也都吠了起來,激動得張媚和莊菲尖着嗓子混在人羣中叫嚷,莊妍和朵朵雖然沉穩一些,也小臉通紅了。
人們就涌出院子,摩托轟鳴,百犬齊吠,許多小孩子就叔叔地叫着,央着大人們帶去。那邊陳慶洲就發動了車子過來,結果大家還沒上去,一夥半大小子就呼啦鑽上了車,向山和康順風也無奈,只好讓朵朵坐在前面副駕位上,其他人就和一羣孩子擠在一起。
農村孩子還是比較自學,自己擠成一團,卻仍給幾個陌生人留出了空間。
不過他們也不忍孩子們太擠,結果莊菲抱了莊妍,康順風就抱了張媚,但孩子們見康順風男的抱了女孩子,就噢噢地起鬨,叫着順風哥,還有小傢伙問,順風哥,美不美?康順風無所謂,張媚卻被弄個大紅臉。
這樣吵着鬧着,車子就動了起來。
幾個女孩子感覺一百多人已經夠多了,結果車子走到半道上時,在一個岔道口上,還有一百多號人在那等着,見車子過來,就跟了上來。等走了一陣兒,又有一百多號人在那裡等着,最後,等到賀家窪時,一下車,三個女孩子就驚呆了,在這裡還有幾百號人,原來羊娃想讓幾個城裡娃看個新鮮,直接給縣上的攆兔協會打了招呼,將附近的狗司令全通知到了,這一下就真正成了大場面了,攆兔的和看熱鬧的人,一傢伙就有千多人了。光面包車就停了五輛,當時十幾個狗司令就圍着車子先開了個會,分配人馬,錯了,是分配人犬。
賀家窪這條溝是當地有名的大溝,比較平坦,裡面平常都種莊稼的,不過到了這時,已經收穫過了,整個溝裡就一片灰黃,正是野兔出沒的好地方。說話間,司令們部署已畢,一隊隊的就帶了狗到預定的地點去。
口哨聲、呼喝聲、摩托聲、狗叫聲就響成一片,孩子們也都分別選擇不同的隊伍跟上去。這其實也是現在通訊發達的原因,過去很難組織這麼大的場面,因爲地方一遠到口哨聽不到的地方,大家就溝通不上了。但現在不同,有手機的,狗司令們都用手機來互相聯繫接指揮。
上千號人,幾百條狗,就將賀家窪一條大溝整個包圍了起來。四個女孩子那見過這陣勢,一個個小臉通紅,特別是莊菲和張媚,一個勁地跟着大家呼喊,就和在S市蹦迪時一樣瘋狂。不過,這裡的天地卻比那種小空間的壓抑發泄,寬廣了不知多少倍。
羊娃這一隊自然就受到了照顧,他們沒有挪地方,羊娃手裡拿着手機,和其他的狗司令不住地溝通着,突然,他就把手機一關,大喝一聲,走!
他旁邊的一個漢子,手指往嘴裡一塞,一個尖利的胡哨就條了出去。這時,大家都沒有亂打胡哨,隔一段距離的另一個漢子,接着打了一個,就這樣,一個接一個,胡哨聲越來越遠,然後人們就動了起來,狗主人都牽着狗,往前趟了草前進。
這種大隊攆兔,是不用看兔窩的。因爲人多,基本可以說是圍獵,如果人少,那就要請專門的有經驗的人來看,來找兔子。
大家都往前走,許多已經興奮起來的狗急着往前撲,但都被主人使勁地拉住。俗話說,不見兔子不撒鷹,狗其實也一樣,不見兔子,是不讓狗亂跑的。
一聲聲口哨聲不停地在人羣中傳遞着只有攆兔人才能明白的信息,大家緩緩地往前圍攏着。突然間,前面就騷動起來,有大叫着:“兩個——兩個,呀——不是,是三個……”然後尖利的口哨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走在三個美女邊上的羊娃一下就放開了他身邊“花臉豹子”的頸環,大喝一聲:“攆!”
花臉豹子就箭一般地竄了出去。
幾個女孩子就見成百條狗跑亂了,她們還沒看見兔子在那,但隨着狗兒跑着,就跑出隊形來,狗兒們漸漸地就分成了三個椎字隊形,順着狗兒們的隊形,她們就看見了在荒草中如流星一般時突時隱的灰色影子。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先是張媚叫了起來,莊菲就問:“哪兒……在哪兒……”張媚就往前抻了手臂:“那裡……在那裡……”一個問:“哪兒哪兒……”一個說“那裡那裡……”聽得一邊的朵朵和莊妍就撲哧笑起來。
最後大家都看到了狗羣前那灰色的影子。兔子身小靈活,就見一羣狗兒跑着跑着,就突然轉向。大家帶來的狗兒,並不盡是細狗或靈提,也有一些笨狗,不時就見狗兒們轉向時,就有笨狗轉向不及,一個跟頭就翻了下去,揚起一片黃塵,然後一骨碌又起來,再攆上去。
突然就聽前面人喊叫起來:“逮住了,逮住嘍……”就見羊娃突然就飛快地往前跑去,那邊花臉豹子也正迎過來,口中叼着一團灰色的東西,像一個凱旋的大將軍,後面一羣狗就跟了過來,如將軍的扈從。
(四月第四章,討月票!攆兔是小子小時候最喜歡的活動了,多少年沒見過了,比現在的電子遊戲什麼有意思多了,可惜啊,這章與武術關係不大,但不能光講武術,大家說是吧……
朋友兩個字,相交一片心!小子感謝每一位支持的朋友,支持小子,請訂閱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