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二海子的漢子見馬野山左手反掌打來,當時右手一接膀,進左步挑左手,右手一換就問心,卻是一式正宗的分心掌的打法。馬野山就感覺自己有點懵懂的感覺,他左手被挑開,右手自然地就打出了護心捶來,這都是和王青山平常推手散手中養成的習慣,對方雙手分心一掌,打到他的護心捶上。
馬野山本能地右手棚住,大脊卻自然地一轉,被挑起的左手也隨了身體右轉,就將對方的力氣從自己的右身側讓了出去。
那漢子不由往前一撲,肩就靠在了他的胸前,馬野山這時左手臂就往下一落,從後面一把就掐住了對方的咽喉,心裡緊張,卻是用上了力氣,那漢子掙扎兩下,就軟了身子。邊上的其他漢子就呆住了,一動手,打暈兩個,擒住一個,而且眼看着手上這個就要被馬野山掐死了
李可星這時就叫了起來:“馬大哥,你要……掐死他了……”
馬野山這時才感覺不對,懷裡的漢子已經軟了身體在住下溜了,忙把手鬆了一點兒。這時他的妻子才發動了車子,見丈夫大發神威,制住了對方的頭頭兒,卻沒把車子開起來,而是發不熄火在那裡等着。
李可星這時也顯出了義氣,過去將王詳扶了起來。
王詳一起來,卻順手從邊上一個人手裡搶過一個木棍,對準剛纔打自己女朋友那個人頭上就是一棒。那人就叫了一聲,蹲了下去,然後又提了棒子過來,站在了馬野山邊上,李可星也從被馬野山打倒的一個人身邊,撿起一根棒子。
馬野山一鬆手,懷裡那漢子就基本醒了過來,他可不知道剛纔馬野山掐他,是因爲心情緊張的緣故,他以爲他是真的想掐死他,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多人圍了對方三個人,馬野山就是真弄死他,也是個正當防衛,當下就討饒道:“大哥,原來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兒,我凌二海有眼無珠,你就放過我這一糟吧!”
馬野山這時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功夫上身了,人身體的強壯自然就帶來了心理上的強勢,當下就冷笑一聲道:“放過你,你的人在邊上圍着,我怎麼放?又怎麼敢放?”
凌二海就對那些人道:“都散開了,給這位大哥讓道兒……”
那些漢子就散在了路兩邊,馬野山看那些人散開了,就問王詳道:“還能開車不?”
王詳抹了一把頭上的血,道:“沒問題!”
馬野山就道:“讓你女朋友坐我的車,我帶了這傢伙坐你的車,讓他送我們一程!李可星你的車走最前面……”他看李可星人沒王詳硬氣,就讓他先走。然後又對懷裡的漢子道:“讓你送我們一程,你沒意見吧?”
“沒……沒意見……”凌二海顯然被對方剛纔要捏死自己的行爲嚇破了膽子,對方讓送,他反而感覺安全了,畢竟對方如果一會兒弄死他,還不如在這直接弄死走人,想信自己一死,那些手下也沒人能挑起頭來。現代社會中,人都聰明瞭,沒有人真的肯講過去那種看淡生死的義氣了,當然,肯定自己得吃點皮肉苦頭了。
當時三輛車子就一留兒開走,留下一夥面面相覷的已經被馬野山嚇破膽的漢子。
車子往前跑了有五六十公里,天就基本黑了,在路邊就把凌二海扔下。王詳拉了棍子,把這傢伙好一陣狂揍,才上車繼續上路。
車子到滄州市區時,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了,先找了個醫院給王詳處理了傷勢,才找了一家酒店。王詳對李可星當時的不義氣行爲什麼都沒說,畢竟現在社會,誰都沒把命賣給誰,對於李可星,他心裡雖然有點失望,但卻並不怪他,大家還是客客氣氣的,但卻明顯生份了起來,對於馬野山,前後就一個馬哥長,馬哥短,連酒店的房錢,他都非出不可。
馬野山雖然不缺那點錢,卻能感覺到他心裡的那份感激,就由了他去。
安頓好住處,幾個人就出去吃東西,王詳也非要請客,李可星心中有愧,堅持自己請。畢竟大家一起經歷了一場事兒,兩個女孩子也和馬野山的妻子熟了,一邊逗着馬野山的兒子馬青,也是馬哥長,嫂子短的,將在天津買的東西,感覺合適的,非要給馬野山的妻子拿上幾件不可,搞得妻子怪不好意思的,但眼睛裡卻閃出了她這個年齡的人已經消失了的小星星來。
吃飯時,王詳就道:“馬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明明是個高手,卻偏偏說是健身,成心看我倆的笑話呀……你那幾手,打得那叫一個漂亮,我這麼多年,走了好多地方,見過許多明師,都沒你打得厲害……原來楊式太極這麼厲害呀……”
馬野山大大地灌了一口酒,就想起了那個從來沒收過他超過二百塊東西的老人來,心裡也有點激動起來,道:“馬哥我今天說句實在話,哥我現在還糊塗着呢……今天以前,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能打不能打,我本來就是想健身,才拜的師,今天才知道我被師父不知不覺地引進來了……剛纔一開始,我心裡也直打顫兒,我都讓你嫂子發動車子準備跑的,我是準備拼命的……結果一動手,打起來到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的……”
王青山聽了馬野山的話,也感覺很吃驚,馬野山所說的境界,是太極打法已經入門的感覺了,他一時還想不明白,一個根本不追求打的人,怎麼就這麼厲害了呢?當時就叫了其他幾個弟子,來同馬野山試手,結果那些練多少年的弟子,也不是馬野山的對手。
錢,王青山老人是死活不要,最後馬野山逼得狠了,老人就道:“你如果真要謝我,就把這錢捐給那些上不起學的山裡娃娃吧……”馬野山見老人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逼老人,就懷了感恩的心,從此以後,熱心公益,特別是教育事業。
今天他纔回來,就是趁週日帶了妻子和兒子,去了一家由自己捐助的學校去看孩子們了,這一回來,就忙過來看王青山,老人不好酒,所以他進門先看茶。
這事情被傳出來以後,王青山的幾個弟子就不願意了,只說自己跟了師父多少年,卻沒練出什麼,都猜馬野山是不是得王青山傳什麼秘招兒了,幾次就用酒灌了他,想從他口中套出話來。這一套,才發現馬野山練的完全和他們練的一樣,而且馬野山從一開始學就沒打算要什麼打法,只是後來王青山教着教着就教到了。
他們這些人從一入門就開始,求了王青山教打法,而且在練拳中,時刻在悟着這一招一式怎麼用,現在就真的不明白了。於是大家在一次師徒聚會的時候,就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王青山就道:“剛開始,我也不明白,後來我想了想,野山的功夫只所以練出來,就兩個字:單純!他是單純地練拳,不想什麼打法,也不想悟什麼道理,就是一心務弄拳!這拳法是人老幾輩子修正下來的,怎麼打怎麼用,都在練法中了,練到了,身體就悟了!身體不悟,腦子想再明白也沒用,反而越想越糊塗了……而且動作做到了,功力到了,在打中一磨合,就能用上。如果功力不到,動作也不到位,腦子想得再多,到一動手,身體跟不上腦子,自然就越打打沒感覺了……也沒自信了,自信一沒,就沒膽子!而拳法這東西,一打膽,二打閃的,膽量是最重要的東西!”
大家聽了,都感覺有道理,但卻沒有辦法!打心如魔心,一旦生出,就沒法除了。
這也就是過去,拳師們教人時,入門幾年光練功盤架子,打法什麼一概不讓問。如果有弟子一入門就鑽到這裡面,師父肯定會罵,如果一直鑽到裡面,師父們往往就不太看好這個弟子的原因。
就是因爲功夫是身上明白纔算明白,越單純的心越容易出功夫。如果腦子明白了,身體跟不上,力不從心之下,就會對功夫產生懷疑,一個對自己所練的東西產生懷疑的人,臨敵動手時,難免會起怯心,這怯心一起,動手必敗。而傳統武術動手一敗,那是同死傷連在一起的,所以師父見到這種弟子,寧可不教,也不願意害了你。
聽王青山說了馬野山的習武經歷,向山和康順風都能理解,他們在胡斜子門下,都是五六年什麼都不能問,埋頭只練功夫,只盤拳架,等破拳時,都是基本到了手眼身法步合一的境界。
當時兩個人就向王青山請教楊式太極如何得筋骨如擰,皮肉似裹,如何能讓筋膜肌肉就像裹在骨頭上的感覺一樣,最後又是如何地鬆關節的。
王青山就細細地解釋過來,二人一聽,感覺和紅拳硬十盤有些像,都是怎麼彆扭怎麼練,其實無非就是一個緊字,一個擰裹勁兒的事情,也有點像形意拳練暗勁的那種走勁方式,慢而緊,一絲絲地感覺和拉扯着每一根骨縫節隙的肌肉筋膜,而且一旦開始練這個,基本都要求行走坐臥一直都要保持這種狀態,只到將這種感覺養成一種習慣,一種自然的習慣。
而關節的放鬆也離不了擰裹二字,卻加了開扯的勁兒,兩部分肌肉在關節處互相爭擰,讓這裡強壯起來的同時,也將這些肌肉拉開,和撥筋是一個產量。
王青山最後就一句話:“不管你是練什麼拳,都要先看能讓你難受不,難受了就是練了,不難受那功夫鐵定是假的,想想看,舒服都能舒服出拳來,那還不滿天下都是武林高手……太極爲什麼近多年廢了,就是練拳圖了舒服了……甚至有些人說,舒服就對了……那纔是錯到姥姥家去了呢……”
閒談中,馬野山知道今天向山同王信久交手的事兒,不由地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王信久的功夫他知道,那在晉城基本上是蓋着的,他雖然沒和他摸過手,但自己也知道不是人家對手,看向山一副土裡土氣的樣子,乍一聽讓他差點沒瞪出了眼珠子。
自從那次事情後,他已經正式成了王青山的弟子了,王青山也很看好他,估計王青山的東西,最後都要落在他身上了。
他也對打法格外地感興趣起來,而且一旦入門,學起來也非常快。
他就有了點兒想同向山摸摸手的意思,畢竟他對王信久的功夫主要是聽來的,但兩人並不太熟,而且王信久動手時的心黑手辣在晉城一帶是出了名的,他千金之子坐不重堂,自然不想冒了險和王信義動手。
現在向山能勝了王信久,又是自己人,他就起了點小心思。人都有好奇心,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和王信久誰更強些,就是比對方差,他也想知道差多少。但向山畢竟是王青山的客人,他卻開不了這個口,他對王青山老人,現在可不是一般的尊重了。
向山是什麼人,一看他的眼光神情,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看了自己,又看了王青山,就知道他不好意思。就和康順風對視了一眼,康順風正在想將太極的纏絲勁兒合到紅拳中。紅拳也被稱做軟拳,本來就有一些纏肩合膀的東西,紅拳爲什麼要叫紅拳,就在這個紅字裡。絞絲旁邊上一個工字,這個絞絲旁就是扭扭捏捏,彆彆扭扭的意思,工就是功夫的意思,關中紅拳五虎上將之一的張悅俠老先生,在他九十八歲高齡時,在有人問及紅拳爲什麼叫紅拳時,老人就一句話:扭扭捏捏地練功呢!
在陳式太極的成拳過程中,就借了練效新書中的雀地龍,而這個雀地龍,就是紅拳中的身法。而且在陳式已經失傳的五套拳中,第四套真接就是一路名爲紅拳的拳法,而且經過對譜,基本都是現傳的紅拳老套路的一些招式。
康順風肩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動手不便,本來由他自己親身領教一下馬野山的功夫,那是最好不過的,現在只好由向山來同馬野山試試手,給他看一下,感覺感覺也好了。
於是向山就微微一笑道:“聽王師講馬兄的功夫,我心裡好奇得很,楊式拳有獨到的地方,不過這麼多年,高手不多了!都說楊家的拳,武家傳,自從這拳經過武禹襄再傳回楊家手裡,楊式太極就沒什麼味道了……王師一生考證了楊家太極,現在都傳到馬兄身上了,我們即爲同好者,交流一下可以嗎?”
馬野山一聽,這不正是“正合吾意”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嗎!當時就站了起來,道:“我也裡也正這麼想着,聽王師說向兄弟剛纔鬥王信久的事情,讓我心裡也很想往向兄弟的功夫……”
這邊包間裡不夠大,馬野山就道:“我這樓上有個大辦公室,把裡面的東西挪挪,就可以了……”向山就點點頭。馬野山就打了電話,讓人把場子先騰出來,這邊電話打過去不工時間,就有一個服務員來敲了門道:“馬總,上面會議室已經佈置好了……”馬野山就站起來,對向山做了個請的手勢。
武人對這種交流總是很好奇的,而且這種交流比打還容易看出東西來,一行人就來到了樓上,果然是一個大會議室,中間清出來的場子有二十個平米左右,兩人又是交流的形式,所以地方是足夠了。
這樣兩人就到了場子中間,向山先是一抱拳道:“點到爲止!”
馬野山對這個規矩卻不太懂,倒是王青山知道,就開口替他道:“野山也點到爲止!”馬野山就點了頭,卻是往前一站,一個懶扎衣就開了門戶。
向山照樣起了六合手的門子,兩步一轉,向山左手一引手,右步一跨,右手就直拳擊胸,卻是一個形意拳中順步崩的打法。
馬野山賴扎衣勢卻不退反進,正是王青山所擅長的,迎出來積極控制,前面手一塌向山的手腕,下面手往前從下一託,一接到手,就是一個手揮琵琶的捋式,將向山的拳往自己斜下方引。
向山右拳一偏,卻根本不管,右手住胸前一抱,左手就從懷裡走出了鑽拳勢來,不過他這只是形似,並不是形意拳的發勁形式,勁力完全走得是紅拳的低捅,但卻是從拳到肘硬成一線,勁意落在自己的肘上,看似捅,實是撞,卻正破了手揮琵琶的捋勢。向山的手肘一觸到馬野山的手揮琵琶的前手,馬野山的勁就棚起來,但卻不死棚,而是給向山加了一個衡勻的力,然後順着他的用力方向就棚住勁兒,一轉大脊,勁如絲纏,後手就住前託拿向山的手肘兒,上面手一扭,下面的腿就自然地屈膝而起,打出一個金雞獨立十字腿出來。
他一退踢來,向山不等他的手抓實,身體就一縮小腹,步子前虛後屈,地盆託了丹田,肘往下覺,全身的勁兒就激靈一下上下一合,中間一吞,他的腿剛把輕蹬出放完,向山就一挺小復,用肚子向他已經伸出的腳撞逼過去。
馬野山十字腿並不伸直,因爲直而盡,則無力。向山這一撞入,他的腿就隨着他的進步想往回收,但向山下面的腳卻帶了趟勁兒,直踩他的支撐腿的足踝,同時全身力氣整撞進來,卻是趁了他起腿半邊空,要打他一個合身直入的闖堂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