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世會館裡,忠義堂裡前來祭奠湯文國的人越來越多。昨天晚上的發生的事,大家並不清楚,湯辰龍和湯辰虎已經對知道昨天晚上事件的小弟下了封口令,對於湯文國的死因並不欲外傳。他們並沒有通過法律渠道解決這個問題的意思,對於他們來說,讓害死湯文國的人接受法律制裁,無疑便宜了對手。
加上湯文國的身份敏感,經手忠義堂的事情也多,而且大多是見不得光的事情,如果讓公安介入調查,拔起蘿蔔帶出泥,誰知道會不會生出什麼意外的枝節來。所以,對外宣稱湯文國死於意外。
以湯家的關係和勢力,就是把別人弄死了,運做成意外死亡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何況這次死的是湯家的人,所以外面傳的湯文國就是死於意外了。
但湯家人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忠義堂的核心人物也都知道湯文國死亡的真相。
湯文生聽完閩師爺對他講述湯文國死的情況時,清秀而略帶稚氣的臉上卻很平靜,帶出了一份與他年齡不相稱的冷靜來。他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就一個人來到了陽臺上。從陽臺看下去,S市燈火輝煌,帶着一種不真實的絢麗。
看着樓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汽車,不由地讓人感覺到了時光的流逝。
湯文生不由地悄悄一個流下淚來,淚水模乎了雙眼,看着那些燈火都模乎起來,離自己似乎就遙遠起來。
一隻大手就撫在了他的肩膀上,湯文生忙擦了眼睛,轉頭看去。
“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傷心了……都怪二叔沒用,沒能保護好你大哥……”站在他身邊的是身材高大健壯的湯辰虎,他的眼裡滿是心疼和愧疚。
“二叔……”湯文生想安慰湯辰虎幾句,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湯辰虎從小就疼他們弟兄三個,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湯文權。
“你安慰一下你父親……他……”湯辰虎想說什麼,終於說不出口。
“我父親……他的傷心沒有人能安慰……而且,他也不需要人安慰……”湯文生輕聲道:“倒是你,二叔,你別太……父親,除了疼我們這些孩子,也是疼你的……”
湯辰虎眼睛一紅,點點頭道:“文生長大了……”說着,就慢慢地轉身走了出去,留下湯文生一個人在黑暗中。
湯文生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寧願自己長不大!他悄悄地對自己說。
一陣悅耳的電話鈴音從口袋裡傳來出來,湯文生摸出了電話,電話是從容家酒樓打來的,他輕輕地清了清嗓子,才按下了接聽鍵:“喂——”他輕輕地道,聲音很輕,不抖也不顫。
“三少,我是袁保……你前幾天安排的那事兒,現在那女的已經在我們酒店吃飯了……我們是不是按原定計劃動手……”電話裡就傳來了袁保的聲音,這聲音就讓湯文生又一陣傷心,袁保爲人機警,身手也好,是哥哥湯文國從自己的手下里撥給他的人,不知道如果昨天晚上袁保在的話,哥哥會不會有萬一的生還的希望。
袁保說的人和事,正是張媚在容家酒樓爲同學慶生的事情。原來這事情本來是湯文生安排好的,他恨康順風已經有了女朋友,還同莊妍不清不楚的,所以就想得製造個機會,看能不能染指張媚,給康順風個噁心。那個邀請張媚的同學,就是給他讓人買通的,他本來是有些興致勃勃地做這件事,但這時,事到臨頭,他突然感覺沒了那個心態。
他與康順風之間,已經不是這種程度的仇恨了。
弒兄之仇,肯定得血債血償!這種孩子氣的過家家般的報復手段,已經不適合已經長大的他了。湯文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管他不願意長大,但他卻已經長大了。
“取消那個計劃吧!”他對袁保說道:“你現在立刻到嘉世來,到門口報我的名字……”他感覺應該讓袁保來送送大哥,畢竟他是大哥一手提拔起來的小弟。由於消息還在封鎖中,所以袁保還不知道湯文國已經死的事情。
那邊袁保應過後,湯文生就掛了電話。他擡頭看了看黑黝黝的天空,有點分不清燈光和星空,分不清就分不清,誰在乎呢!他決定一會兒去看看受傷的麻頭他們,這幾個人都是哥哥的鐵兄弟,給哥哥報仇的事,少不得還得落在他們身上。
湯辰虎終於來到了湯辰龍的房間,帶着深深地愧疚。從湯文國出事後,他一直有點怕見湯辰龍,但湯文生的話提醒了他,湯辰龍是不需要人安慰的,而且這個哥哥從小也確實是疼他的。自己的愧疚於他的傷心是無濟於事的,躲着他,總不是個事兒。
“哥——”一聲充滿愧疚的聲音驚醒了陷入傷心的回憶與沉思中的湯辰龍。他身體微微一個顫抖,就擡起頭來,臉色儘管灰敗,但眼睛卻依然有神地看着湯辰虎。
“對不起!”湯辰虎的眼睛不敢看他,而是轉向了別處。
湯辰龍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去,握住了湯辰虎的手,將他拉得坐到自己身邊。
倆個人一時都不說話,房間裡陷入了沉默中。
“文國是個聰明的孩子!”湯辰龍終於幽幽地開口了,他的眼睛轉向了湯辰虎。湯辰虎點點頭,眼睛就一下子又紅了起來。
康順風並不知道發生在嘉世裡的事情,他正雙眼緊張地盯着臺子上陳二柱同金月成的對陣。幸虧陳二柱並不拘泥於現代所傳太極拳的打練之法,在同自己交流拳法時,學了少林法中烏龍絞柱這種敗勢招法。
有許多人可能會說,練太極還給人一腳踔倒,這種機會極其緲小。
這話說得不錯,但傳統武術就是這樣,八十老孃繃倒孩兒的事情多的是。你說你功夫厲害,別人也有厲害的東西。而且,許多時候,打拳也打個運氣。許多玩過CS遊戲的人都知道,槍法再好,意識再妙的人,也有機會給剛學打CS連路都只會走直線的菜鳥一槍暴頭的時候。拳法也一樣,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遇到鬼打牆這回事情,誰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會犯個三昏六迷七十二糊塗,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運氣背到,跌一跤都跌到刀上,而且恰好刀尖住上,穿破喉嚨的事。
所以在傳統武術中打法就那十數個手法腿法,這些都是普遍性的東西,也就是打法中共性的東西。而大量的招式招法,成千上百套的東西,只是把拳法的特殊性的東西記錄下來,這是打法中某時某地某刻你會遇到的東西。
比如說,你給人抓了頭髮,你給人抱了腰,你正住人前撲,結果跌了一跤。而這時,都有專門的破法解招,這些東西,就是特殊性的用法。
再說明白一點,打法就是一個動作可以應幾種來法的東西,而招法就是幾個動作應一種來法的東西。看你方便那個套上去。具體到烏龍絞柱,就是專門爲跌倒後,敵手離得很近,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攻擊到你的招法。
而這個招法,讓自己的身體貼着地高速旋轉起來,即不利於對方進攻自己,又能用盤旋的腿法,勾踢對方。
金月成給陳二柱勾踢之下,一跤跌倒,身體一着地,顧不得痛疼,當時就一個就地十八滾,也沒什麼講究,就在地止滾了兩圈,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然後就眼看陳二柱的雙腿就劈落下來,嘭地一聲撞在檑臺上。
倆人都不擅長地躺功夫,這一分開,就都一骨碌爬了起來。
這時臺下就一片喝彩聲,特別是韓語的叫聲,特別大。
其實兩人上把交手,一般的各有損傷,可以說不分勝負,金月成給跌得內臟震動,幾乎岔了氣兒。而陳二柱,給金月成連續兩腿一挑一踩,都打在了左手臂上,當時就感覺手臂無力,骨疼如折,也傷得不輕。
雖然二人一般地都吃了虧,但陳二柱的身體較金月成墩實些,所以人們無形中就偏向金月成一些。這一起身,倆人又對峙起來,不過,交手幾招,對對方的功力也都有了一定認識,所以並沒有對峙很長時間,陳二柱就往前逼進。金月成也不甘示弱,低腿連連擊踢陳二柱的小腿脛踝,破壞陳二柱的進攻節奏和路線。
陳二柱或抽撤前腿,或起後腿格擋,總之是步步緊逼。
他的戰術運動還是相當不錯的。俗話說,弱勝強,腳下忙,身體弱小,力量不如人的人對付身體素質比自己好的人,肯定要靠步法和身法的閃避。而這種閃避的東西,卻是需要有一定空間的,陳二柱穩紮穩打,一步步地將他的活動空間進行壓縮,讓他閃戰不靈。
金月成給他一步一步壓縮着活動的空間,幾次欲衝出去,陳二柱卻都極其靈活地狠壓過去,將他封在一個角落裡。金月成終於給他逼迫無法,孤注一擲,左腿一個滑步前踏,直踏陳二柱的小腹。陳二柱右拳緊握,翻手成捶,對準了他的腳背弓,連砸帶封。
金月成左腿卻是虛招,飛快地一撤左腿,右腿就飛起,直奔陳二柱的體側,他打算右腿一踢,再起左腿高踏陳二柱的面部,這三腿由低到高,動作幅度由小漸大,金月成一生練了不知多少遍,端是迅捷無比。
陳二柱見腿影翻向身體側面,本能地往右一轉身,一個雲手就接了過去。右手從臉前往上往右劃過,左手從襠前往右撩起,雙手交叉,如獅口虎吻,直咬合向金月成的右腿。金月成眼看着自己的右腿就落入這個獅口當中。
陳二柱的雲手雙臂右格左撈,正好就接住了金月成的右腿,這一接就如金獅合口,一把摟住,卻是隨身體右轉後隨即左轉,身體一擰一合,就將金月成的右腿折彎,卻是猛一用力,左轉右腿,將他拋開出去,並不欲多做糾纏。
要是普通人給這一拋,肯定跌倒。但金月成久練跆拳道,單腿支撐身體竟然穩健之極,只是被拋開往後退,踉踉蹌蹌幾步,看着立足不穩,。
陳二柱卻大踏步追了上去,直踏中門而入。
金月成反應奇快,當時一面竭力穩定重心,一面就一腿奔陳二柱小腹打來。倉促一腿,卻隱然帶風,顯示出非同一般的功力。
陳二柱正往前進身,看到金月成腿來,當時右手下按,右腿隨手後退,左手一掌推出,封面撲心,正是陳式太極的倒卷肱。
金月成的腿給他右手劃拉開,當胸一掌封來。當時,腿往下落,雙手往胸前一抱,就欲封擋他當胸一掌。說時遲,那時快,陳二柱就在自己當胸一掌堪堪給他封住時,下面劃拉的右手就從左手下提衝而起,同時剛剛退後的右腿就往前一提,膝頂足彈,卻是接出了半式金剛倒碓。
金剛搗碓有陳太母架的稱號,這一式又是陳二柱完全慣熟了的打法。上衝一拳,就破開了金月成封胸的雙手,下面右腿足尖先是一彈金月成的小腹丹田,接着就狠狠地順腹踏落。這一腳力道十足,疼得金月成不由地收腹,一時就沒了反應。
陳二柱的右手拳頭就在這一瞬間,從上面下砸了下來,狠狠地砸在金月成的左面腮幫子上,金月成只感覺頭部嗡地一聲。接着,胸前又是一悶,卻是陳二柱右腳一落地,又如踩水般地濺起,一腳蹬在了金月成的腹部,金月成就往後一跤跌了出去。
金月成跌倒後,又掙扎着往起爬,但腮上一拳,明顯地傷到了他的平衡系統,他站起來,東踉踉,西蹌蹌,轉了兩圈,終於再次一頭栽倒下去。
這一場韓國仍然輸了,看臺上的金姬頭、金不煥和吳步行三人不由地一陣惋惜,按說金月成的功力同陳二柱並不稍讓多少,但陳二柱勝在身材高大,力量足。而且用對了戰術,將他一路逼迫到繩圈一角,解決了問題。
如果沒有繩圈,金月成的活動空間夠大時,就還不知道鹿死誰手了。再退一步講,就是不能取勝,但相信以金月成的功力,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當然這只是一種假設。不過,最令他們三人惋惜的,還是金月城在打倒陳二柱的那一次,後續進攻有點急燥了。當然,這些都是假設之詞,
已經三連敗了,也就是說,無論後面兩場比不比,都已經敗了。
在酒店的房間裡,金姬頭、金不煥和吳步三位大師,加上樸普昌、崔直西和李金如,六個人都神情嚴肅地再一次看今天比試的錄像。
當再次看到陳二柱一腳將金月成踢出去那個鏡頭時,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很神奇!”終於,擁有最高榮譽的金姬頭博士開了口,然後掃視了一眼房間城的人,緩緩地開口道:“按照比賽安排,今天這一場比賽之後,我們敗勢已定,明後兩天的比賽還要不要打下去,大家今天得拿個主意出來……明後兩天的比賽,明天一場,我們的對手是一位姓胡的拳師,據S市‘揚跆’分校的情報,這個人是一個練習中國戳腳的拳師……戳腳也是中國的一門以腿法爲主的拳術,這也是過去中國一個有名的以實戰著名的門派,這樣的拳術,能在這樣的國度裡立足,肯定有他過人的地方……我曾經專門研究過這門拳法,並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不知道明天這個中國拳師會不會給我們打出神奇的感覺來……而後天,則是一名紅拳拳師,這個紅拳我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昨天兩分鐘內,就將崔治西打傷的那個囂張的小子,也是紅拳門的……雖然崔直西大師和金如大師的實戰能力都不差,但取勝的希望卻並不樂觀,我想他們五個人能一起選出來,那功夫應該都差不太多……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格鬥方式,和我們所認知的都不一樣……所以,要不要繼續明後天的比賽,我聽聽諸位的意見……”
他的話說完,房間裡其他人的目光就刷地集中到了崔直西和李金如的身上,畢竟明天要比賽的是這兩個人,其他人卻不好替他他決定什麼。
李金如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又看了一眼崔直西。
崔直西則一直閉着眼睛,似乎還在回味剛纔看到的陳二柱的打法。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終於,李金如忍不住了,正想開口表個態,崔直西卻一下子張開了眼睛,道:“比!我們要繼續比!”他的眼睛裡,有着一種堅定和堅持的光芒,接着道:“我們必須比!比,我們也許會完全輸了跆拳的格鬥技術,但不比,我們輸掉的就是跆拳的精神……一時的輸贏算不了什麼,這也是給我們一個學習和重新審視自己技術的機會……這些錄像,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極其珍貴的資料,我們每多比一場,就能多一份研究資料……所以,我們必須要比,那怕死在場上也在所不惜……”
在場的人給他一番話說得都紛紛點頭。
“明天請李金如師父先上場吧……”崔直西突然說道。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他,雖然誰先誰後都一樣,但直接這麼提出來,大家就有點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