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涌泉這段時間更是坐立不安。
自從和熊清泉兄弟反目後,他變的更加孤獨,更加暴躁了。眼看着解放軍解放了石花,眼看着夏雲他們消滅了土匪,他的做官發財美夢算是徹底沒希望了,由於處理蘇秀秀所產生出來怨恨和發生的變故,使他在這個家裡,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大少爺的地位。他的一幫小嘍囉也因解放了,世道變了,而不再和他來往,以前那種頤指氣使的風光已經不再。老爺子熊林整天唉聲嘆氣,家裡的財產也越來越少,原先裝糧食的五間庫房,一年到頭都是滿滿的,而現在只有半間庫房的糧食了,**還在號召他們要主動減租減息,農會幹部也三天兩頭的通知他去開會,去表態。據說下一步還要搞土改,把田地全分給窮人。“那我們今後吃什麼呀,”熊林的牢騷越來越多,脾氣越來越古怪,心口疼的**病也越來越嚴重,大門也越來越不敢出了。他說自己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了。”哪裡還有心思讓熊涌泉主持門戶,這個門戶也沒有法子再支撐下去了。讓熊涌泉更爲擔心的是,熊清泉在人民政權裡鬧騰得越來越紅火,而且與夏雲的關係發展得非同一般,他這個兄弟到時是翻臉不認人的,說不定哪天他會來翻他以前的老帳、舊帳,那他熊涌泉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還有蘇秀秀,葉子龍,當初聽下人們的讒言,設計陷害他們,險些要了葉子龍的命,他們會饒我吧?決不會的。那怎麼辦?逃,只有逃走,纔可能是條生路。可往哪兒逃呢?到處都解放了,唉,對了,還有大西南。大西南目前還沒有解放,但據說,解放軍正在進軍大西南呢。事不宜遲,趁那裡還沒有解放,我就朝那個方向逃走吧。
當晚,熊涌泉準備了一個小皮箱,裡面有隨身衣物和積攢下來的一些銀元。天正下着大雨,他打起雨傘拎着小皮箱,準備出門。當他走過熊林的房間時,裡面還亮着燈,父親還沒有睡呢。他想進去告個別,但又怕父親罵他,阻止他,他再也走不掉了。他眼睛含着淚,走出大門外。由於家境越來越差,熊家早已請不起人來看家護院了。他回頭望了望他生活多年的自家宅院,心情極爲痛苦。他“撲通”一聲跪在雨地裡,朝家門“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緩緩地起身,向古牛石方向走去。大雨沖刷掉他的腳印,他像一匹喪家之犬匆匆地離家而去。
來到古牛石,遠遠地看見皁角樹就在前面,雨點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來到北河岸邊,北河已在漲水,他捲起褲腿,淌進河裡,河水慢慢地漲到他的腰間,他趕忙向對岸走去。他知道,再慢一點河水會淹到他的脖子。他上了岸,急忙朝山裡走去。他來到鯽魚溝,他知道,沿着這條溝北上,就到了曹家溝,再轉向西走,就到了五陡坡,老人們說:“翻過五陡坡,看見房縣銀子窩。去時背個爛鋪蓋,回來背個破沙鍋。”到了房縣就好了。管它窮不窮呢,只要安全就行。他這樣想着,走着。剛走過曹家溝,準備翻越前面一個土坎時,忽然聽見背後一聲叫:“不準動!舉起手來!”
剛纔光顧着趕路,熊涌泉沒有注意四周的情況。一聲叫,讓他七魂出竅,他想:“這下子又完了,遭到土匪打劫了!”正當他慢慢舉起雙手時,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個頭不高,一身黑衣打扮,端着槍,他走過一看,不禁叫了起來,”您不是熊大少爺嗎?”熊清泉定神一看,可不是,他就是街上的地痞牛二,昔日的小兄弟。
牛二說:“大少爺,您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熊涌泉說:“唉,別提了,我這是逃難來了!”
牛二忙把熊涌泉介紹給後面的一個人,“特派員,這位是熊涌泉熊大少爺。”
“大少爺,這位是臺灣派來的特派員,李忠李先生。”
“你們怎麼到了這種地步?”這次輪熊涌泉發問了。
“昨天遭到解放軍伏擊,跑的這裡迷了路,怎麼走也走不出去了,好像到處都是解放軍,民兵!”
熊涌泉這才放下心來,他忽然有了主意。我何不現在幫他一把,等到了西南或者臺灣,我還立了一功呢。給自己找了條退路,這真是天不滅我呀!
他說:“特派員,你們算上遇到知音了,我對這裡很熟悉,我帶你們出去。”
特派員一聽,忙說:“好,你若能帶我們衝出包圍圈,就是爲黨國立了一大功。到了臺灣,我保你當個少校,中校!”
熊涌泉連忙說:“願效犬馬之勞。”
又問:“你們幾天沒吃東西了嗎?”邊說邊從身上衣袋裡拿出物品來。又是火燒饃,又是煮雞蛋,他忙遞給李忠說:“吃點吧,特派員,吃飽了纔有勁,我們好趕路。”特派員這幾天早已沒有吃的了,已經飢腸轆轆。聽說有吃的,連忙接過來,幾個人狼吞虎嚥地吃着。
吃畢,他們就在熊涌泉的帶領下,向五陡坡方向逃去。幾天之後,他們東躲西藏地來到房縣。這時房縣大部分地區也已解放,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上峰,上峰給他們的命令是趕快趕到重慶。他們馬不停蹄,翻越神農架,到達安康,達縣後,歷經千幸萬苦,又輾轉到了忠縣,終於趕到了重慶。他們搭上了去臺灣的最後一架飛機,熊涌泉從此杳無消息,再也沒有回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第十五章“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