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處於崇山峻嶺裡的石花街,還在一片煙雲朦朧之中。太陽慢慢地從東方地平線上升了上來。山巒,河流,村落逐漸清晰可見,古鎮也在第一縷陽光中顯現,美麗而安詳。北河水嘩嘩地從青石板底的河道上流過。
說到古鎮,它的名字還有點神秘傳奇色彩。它原名叫石溪。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東海龍王與最小的一個姬妾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個姬妾長得非常漂亮,深得老龍王的寵愛。可生下的這個兒子卻醜陋無比。龍王大怒,懷疑姬妾與別人有染,可又查不出真憑空據。只好把這個兒子放逐到這深山老林中的一個深潭。每年只允許她們母子見上一面。每年七月初八,是兒子見母親的日子。可潭口下游河道狹窄,河水又少,根本容不得他的身軀行走通過。於是,他把潭水攪起,陣陣巨浪像決堤的洪水向下遊衝去。沿途洪浪滔天,沖垮了百年堤壩,沖毀了無數民房。損毀了萬畝良田。當地老百姓每到了這一天,當大河、小河發洪水時,就能看到洪水裡這條龍的綠色的眼睛在閃爍。據說這條龍最怕別人說他醜,見到燈火他就甩尾巴,剎那間,有燈火的地方房塌牆倒。石花街的街道幾乎全部被淹,僅有上蒼苔街的房屋因地勢較高,進不了水,房屋倖免於難。大家恐慌地叫喊,“頭尾巴烏龍來了!頭尾巴烏龍來了,快跑呀,快跑呀!”驚慌得四處逃散,沒來得及逃走的盡悉被洪水吞沒。久而久之,鎮上住的老百姓越來越少,商販們也逐漸不來石溪做生意了,街上越來越蕭條了。當然,向玉皇大帝供奉的果品、食物也越來越少了。玉皇大帝知道這一切後,十分不悅,責怒東海龍王。觀音菩薩在一邊奏道,“陛下息怒,此事屬老龍王家事處理不妥造成的,我來處置。請陛下恩准!”玉皇大帝准奏。於是,觀音菩薩一方面勸東海龍王回去妥善處理、安排好家事。一方面搖動手中淨瓶的鮮花,花瓣散落,向凡間漂去,花瓣漂在空中,慢慢地變成五顏六色的石頭。
石頭落在被毀壞的堤壩上,加固了堤壩,使河岸邊的莊稼,房屋再也不會受到洪水的侵害。
石頭落在溪河上,變成了一座三孔拱橋,把蒼潭鎮與石溪巖城連成一體。橋寬一弓,長三弓,兩側雕有二龍戲珠,欄柱頂端裝飾漢白玉荷蓮。中間一柱更爲奇異,晴日中午,貼臉透石蓮,仰望天空,可見繁星燦燦,猶入夜空。
石頭落在街道上,把晴天一團灰,下雨一團泥的路面,打扮成由各種色彩的青石板鋪就、晴雨無阻的街道。煞是壯觀好看,成爲天下奇景。消息傳開,老百姓紛紛返回家鄉,周圍的商販爭着到街上租門面,做生意,趕集,“石溪的街道都是用寶石鋪就的!”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傳遍谷西大地。引得四面八方的商人也來石溪做買賣了,都想沾點寶石的靈氣。石溪成了遠近聞名富裕的集鎮。爲感謝觀音菩薩的恩賜,當地老百姓聯名上書請求把“石溪”改爲“石花”,這就是石花街的由來。
在石花蒼苔街臨近西河的河堤上,住着葉氏三兄妹,他們的祖先就是那時聽到石花有寶石的消息而從武昌遷過來的。提起葉姓,人們很可能會聯想到葉公好龍的典故。其實,葉公就是葉氏的祖先。歷史上的葉公,是一位勤政愛民,靖難救危,頗有作爲的人。中國的葉姓源於這個葉公,葉公姓沈,名諸樑,字子高。是春秋時楚國左司馬沈尹戊的兒子。沈尹戊在與吳國軍隊打仗時戰死,楚昭王封沈諸樑爲葉邑尹,食採於葉,沈諸樑遂爲“葉公”。《葉氏族譜》理始祖爲諸樑。53世孫葉望,東漢光祿大夫。靈帝時棄官隱居,創修了第一部“葉氏宗譜源流”,並由當時文學家、書法家蔡邑作序。85世孫葉大經,南宋理宗時,寶慶進士,鹹淳年間任福建制置使。因元兵大舉南下,於德祐二年(1726年)流寓廣東梅州國井,爲梅州葉氏始祖,其子孫散居廣東,福建的許多地方,自清康熙末年開始,閩、粵葉氏陸續有移居臺灣者,後又有不少人徙居海外,還有一部分散居在南陽,武昌一帶。這石花街葉氏的祖上就是從武昌一帶遷到這裡來的。
民國初年,三兄妹的父母先後病故。兩個妹妹後來分別嫁給了鎮上的名門望戶。
大妹葉月華嫁給了李家。李家是石花街有名的醫生世家,在鎮上開有藥鋪九家,後又兼作“漢莊”生意。什麼叫“漢莊”生意呢?石花街因是鄂西北地區土特產的集散地,每年從外地輸入大量的糧食、食鹽、菸草、食糖,茶葉等,輸出大宗的木耳、桐油、草紙、火紙、棉花、土布、皮毛、木炭等。不僅有數以千計的山貨交易商專事坐地經營貿易,而且當地一大批的大中商戶也競相兼營土特產貿易,以圖厚利。“漢莊”生意就是不失時機地就地和就近收購土特產,打包成莊,運至老河口或谷城集裝上船,再運往武漢等地銷售,獲利頗大。李家幾代人經過原始積累,逐漸成爲當地最大富戶之一。大妹的丈夫李延謙既是當地名醫,又是知名商戶,他被社會各界推舉爲石花商會會長。
二妹葉星華嫁給了熊家。熊家有良田數百畝。家產數萬貫,農工商兼營,在石花街內外開有數處油坊、染坊、繅坊、店鋪等,並自制號票(代替現金)發行全國。還自制大型木船,專門從事桐油、石耳等土特產品運往武漢傾銷。躍爲谷西十大商戶之一。二妹夫熊林也是當地“跺一下腳,地抖三抖”的頭面人物。二妹生有二子一女,大兒熊涌泉,小兒熊清泉,小女熊彩雲。熊林生性吝嗇、表情嚴肅、身材矮小圓渾,頭腦精靈,在家裡說一不二,在外面給人一幅神聖不可冒犯的面孔。
葉家到了大哥葉天華這一代,家道逐漸敗落,在鎮上開了兩間紙紮鋪,香表鋪。由於競爭激烈,加上經營不善,生意清淡。民國二十五年,葉天華不幸染病去世,剩下母子三人艱難度日。兩間鋪子入不敷出,先後倒閉。母親陳氏含淚將女兒外嫁到大河對岸的楊家湖一湯姓人家,她和不滿6歲的兒子葉子龍靠給人家洗漿衣物,賣油條,賣小食品等維持生計。
民國三二年初春,沿河代家油條舖炸油條時不慎失火,殃及四周鄰居。當時正颳着西北風,火借風勢,風助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當時鎮上無任何消防設備,鎮公所也束手無策,老百姓自發地從河裡提水滅火,無奈火勢太大,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只得任憑大火肆虐。葉家距謝家隔有四五家之遠,也未能倖免。大火燒了大半條街才逐漸熄滅。葉家所有的物品被燒個淨光,僅存殘垣斷壁。母子倆僅搶得兩牀棉被及少量衣物出來。其他傢俱、物品、字畫等盡悉焚燬。
“桃花三月倒春寒”,在這初暖乍寒,家徒四壁的時候,母子倆到哪兒安身呢?看到這一切,想到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呀,陳氏不由地嚎啕大哭起來。十多歲的兒子懂事似的時而拉拉母親的衣角,時而躲在一旁欲哭無淚。過路人們見此慘狀,紛紛丟下錢、物、掩面而去。好心人勸道:“你們母子倆無依無靠,先找找親友想想辦法吧。”人們漸漸散去,陳氏想起了上蒼苔街二妹夫熊家。
陳氏揹着僅存的衣物,拉着兒子一起,向上蒼苔街走去。天已經快黑了,風越來越大,尖厲的東北風呼呼作響,陡峭的寒風捲着枯草、落葉,在地上飄飛亂舞。路過桑樹溝時,只有桑樹溝的溝水在風中把天空的散光皺成一縷縷銀波,映出一些光輝來,顯得淒涼暗淡。桑樹溝內的野狼不時發出陣陣的嚎叫。母子倆緊緊靠在一起,戰戰兢兢地走近土地廟,她想起了土地爺。在這個時候,他老人家能幫助我們嗎?她茫然木訥地走進土地廟內,望着破爛不堪的小廟,土地爺的塑像表面已經剝落,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只有兩隻眼睛還在發出慈祥的目光。她想,也許土地爺會顯靈的,幫她渡過這個難關的。石花街的居民們非常迷信,只是戰亂時期,連老百姓都吃不飽,穿不暖,哪裡還有心事爲土地爺重塑金身呢?她跪在土地爺面前,虔誠地禱告神靈保佑她的一家,她跪在那裡,久久不願站起來。她要虔誠些,再虔誠些,希冀她的行爲能感動神靈。禱告完畢,她的心情纔好一些。土地廟離熊家還有二里多地,當他們蹣跚來到二妹夫家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