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夏雲就推門進來。她以爲政委要聽取支前宣傳的事呢,一進門,就彙報開了。她說:“政委,地方上對支前這個工作是非常支持的,他們普遍開展了‘以實際行動支前,支援解放軍解放江南,解放全中國’的學習活動。在提高對支前重要性認識的基礎上,掀起了擁軍熱潮。全市組織了各界人士代表團,冒雨到前線慰問,發動幹羣寫慰問信等。全市先後向我們部隊送錦旗33面,勞軍袋(內裝牙刷、肥皂等日用品和水果、香菸等食品)12480袋,寫慰問信734封。-------。”她像打機關槍一樣,把情況一股勁兒的講了一通。劉政委在一旁樂得哈哈大笑。
“我選對人了。”劉政委笑着說。
“您說什麼呢,”夏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奇怪地說道。
“我準備調你去宣傳科,當副科長。”政委可是一本正經地說道。
“真的?這次我可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呀,”夏雲的手在衣角上來回地搓着。
“夏雲同志,革命戰士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嘛。這不是我們常常掛在嘴邊上的話嗎?現在要落實在行動上喲。”劉政委又開始幽默地“將軍”了。
“好吧,我服從組織的安排。”夏雲愉快地說。
天下着大雨,部隊在泥濘的道路上行進,每走一步就非常困難,漢江平原上的泥土,是黃漣漣的,粘腳的很,可戰士們的行軍,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勁頭。夏雲組織的文藝宣傳隊,二、三人一個組,分散在道路的拐彎處,山坡處,用各種形式給戰士們鼓勁。你聽,她們的快板是這樣的唱道:
“下江南,下江南。取京滬,奪武漢,
打到兩廣和福建,解放同胞兩萬萬!------”
戰士們路過她們的身邊,立即被她們的情緒所感染,身上來了勁,腳步邁得更快了。戰士們高喊:“再唱一個!來一個妹娃要過河呀!”附和聲立刻響成一片。
馬光推着車過來了,他推的獨輪車上,放着一大堆槍支。他累得滿頭大汗,也不讓別人替他。一個營長這樣地做表率,難怪他帶的部隊嗷嗷叫。
一個投誠過來的戰士服氣地說道:“共產黨的軍隊是真正的官兵一致,長官這樣的帶頭,士兵一定會拼命的。”
部隊越過了棗陽,跨過了隨州,進入了安陸、孝感、黃陂,很快抵進了武漢市郊。馬上就要到達武漢這個華中重鎮了。
部隊奉命在竹葉山附近休整待命。等待南工團長江分團三大隊的同志們的到來,一起奔赴前線。
1948年9月,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開政治局會議。會議特別指出:要求我黨迅速地有計劃訓練大批的能夠管理軍事、政治、經濟、黨務、文化教育等項工作的幹部。1948年11月2日,遼瀋戰役結束,東北全境解放。東北野戰軍(後改爲第四野戰軍)在入關南進過程中,向中央提出了在平津地區吸收知識分子作爲準備接收和管理新解放區的幹部的請示。12月9日,中央從整體部署,擬定了《關於吸收平津地區知識分子的方案》,電覆第四野戰軍,並致電有關野戰軍和華北、東北局。
1949年1月,隨着淮海戰役和平津戰役的勝利結束,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向南挺進,急需大批幹部隨軍南下,開闢新解放區工作。黨中央和中央軍委又及時決定,批准第四野戰軍直接領導建立“南下工作團”。四野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譚政任總團長,政治部副主任陶鑄和邵式平任副總團長,林一山、張平凱分別任總團正、副秘書長。下設三個分團,由從軍政單位抽調的高級幹部擔任領導。
晚上十點多鐘,南工團長江分團三大隊的同志們趕到了駐地。他們一共有一百多人,是剛剛從地方上招來的知識分子、大學學生和有志青年,以青年學生爲主體。他們當中有不少中共地下黨員、地下盟員(民主同盟成員)和在國民黨統治區參加過愛國民主運動的領導骨幹、積極分子及一般參與者。他們的出身經歷、思想狀況,雖然各不相同,或存在這樣那樣的弱點,但是從整體上、本質上來講,他們愛國熱情高,革命正義感強,文化水準較高,思想敏銳性較強,進取精神很高,接受能力較強。具有這“三高三強”特點的血氣方剛的青年,當馬克思主義真理的火炬一經點燃他們的思想之火,他們就會在人民革命事業的火熱的鬥爭面前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他們的任務是隨軍行動。夏雲被師裡派去做好接洽工作,12旅現在已改編爲135師了,形勢發展很快,部隊也擴大了。好在師裡領導沒有大的變化,都熟悉她。知道她有點文化,容易與知識分子打交道,所以接洽工作非她莫屬了。
三大隊的隊長姓於,典型的老知識分子。你別說,人家的資歷是很老的。剛剛成立南工團時,他就受到了中央領導同志的接見。夏雲一見到他,覺得他很健談。提出開一個小型報告會,把他知道的南工團的情況,向全體團員們做個傳達,以鼓舞團員們,特別是剛剛入伍的團員們。他立刻就答應了。
報告會就在駐地的一個破舊的會堂裡舉行。於隊長首先介紹了南工團成立的前後經過,他着重就中央首長們對南工團的關懷和期望做了詳細地介紹。
1949年3月2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東北局常委兼組織部長張聞天剛從河北平山出席黨的七屆二中全會後,路經北平回東北去,臨時被請來給南工團團員作報告。溫文爾雅的張聞天,鼻樑上架着一副深度近視眼鏡,穿着一套灰色的布中山裝、一雙黑布鞋。他站在團員圍成的大圓圈內,老友相敘似地娓娓而談,談一個革命者和共產黨人應該怎樣走羣衆路線。
作爲來自舊中國的大學生們,當時對解放軍的一切還比較陌生,剛參加革命隊伍,也不懂什麼叫“羣衆路線”,在思想作風上表現較多的還是個人主義、英雄主義和教條主義,重視的是書本知識,輕視實際工作,很少接觸實際、接觸羣衆。張聞天那平易近人的形象、通俗的語言,深深感染着團員們。他以幾十年革命實踐的切身體會,親切地同團員們談怎樣深入實際和到羣衆中去,拜羣衆爲師,作艱苦細緻的調查研究。
4月,陶鑄給團員們作《中共經過28年的奮鬥取得接近全面勝利的原因》的報告,在聽陶鑄作報告時,團員們感受到他對青年學生思想、學習、生活非常瞭解、關心和愛護。團員們心裡想什麼、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陶鑄總是瞭如指掌。作報告,陶鑄總是針對團員們認識上的主要“疙瘩”作深入淺出的、具有較強說服力的解答,使人心悅誠服。常常是臺上講完一個問題,臺下立即引起一陣發自內心的歡笑,並報以熱烈的掌聲。
陶鑄同志還講了一個插曲故事。他說,傅作義對青年學生踊躍參加革命的熱情非常不理解。他問陶鑄:‘解放前我用美援的白麪、奶粉供養北平的大學生,但他們還要反飢餓。我用中校軍銜政治教官的優厚待遇招聘他們,也沒人肯來應徵。可是共產黨來了,給他們吃高粱小米,大學生們不但不反飢餓,反而大批脫掉西裝,打起綁腿,跑到你們部隊裡甘當普通戰士。這究竟爲什麼?我真想不通。’
5月16日上午,周恩來來到中山公園音樂堂,向一、三分團的全體團員作《關於革命青年的修養及目前形勢》的報告。他這樣作開場白:“不用自我介紹,大家可能都認識我是周恩來。”一時間,臺下氣氛活躍起來。
於隊長回憶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中央的高級首長。解放前,大家在國民黨統治區就聽說過周副主席的許多故事和傳說,能同我們見面都感到無比高興和激動。由於那天台上的麥克風總是嗡嗡作響,臺下聽不清楚。周副主席索性不用擴音器,走到臺前來講,整個會場真是靜極了,連個咳嗽聲都沒有。”
周恩來不帶講稿,侃侃而談,歷時兩個小時毫無倦意。在報告中,他論述了社會主義陣容的崛起,詳細分析了革命形勢和南下任務之後,又對團員們的思想給以認真的引導。他說:“你們當中有人認爲南下猶如旅行的想法是不正確的,不能把革命看得那樣輕鬆,還有很多困難會出現在你們面前。還要對蔣介石反動集團有足夠的估計,如果思想準備不足,一旦遇到困難就會驚慌失措,甚至喪失信心。”“你們要準備跌跤子、犯錯誤,也要準備受委屈。”“要準備最困難的情況,爭取最好的收穫。”他語重心長,感人心肺。
談到國內形勢時,一位警衛人員給周恩來遞上一份電報。周恩來便立即向與會的團員宣讀了電報,說:“就在我開始講話時,武漢已宣告解放。”這一喜訊激起了全場一片掌聲。接着,周恩來告誡大家:“我們決不能像某些人傳說的那樣,會以長江爲界,打出一個'南北朝'來。我們一定要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他鼓勵南工團員們要堅決南下,到新解放區去幹革命,在革命大熔爐中鍛鍊成長。
朱德是在北京大學紅樓前的民主廣場,給他們作《完成偉大歷史使命》的報告。他身着一套綠色舊軍裝,講話時脫去外衣,露出白襯衣。報告一開頭,朱德就很風趣地自報家門:“我是朱德。國民黨曾經懸重賞購買'**'的兩顆頭,我就是'**'中的那個'朱'.”朱德講:“數以萬計的青年知識分子離京南下,這在中國歷史上是空前的壯舉。這座文化古城對知識分子來說有着特殊的凝聚力。歷史上許多文人墨客寧願在這裡窮困潦倒,不肯出走他鄉。而今天大家卻自願離開這座古城南下,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革命壯舉。”他接着講:“歷史上只有曹操號稱百萬大軍下江南,實際不過80萬,說百萬是吹牛。今天我們也講百萬雄師下江南,這是實實在在的100萬。大家就是100萬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過江時大家要當心,如掉下去一個就不夠了,後人也會批評我們吹牛。”全場頓時一片歡笑。
“今天大家參加革命很好,再晚一點就趕不上解放戰爭了。現在正是時候,部隊和廣大農村需要你們,特別是新解放區需要你們,希望你們堅決南下,愉快地走上崗位。”報告快結束時,朱德語重心長地說:“同志們,在革命**到來之際,如果你們現在不參加革命,幾十年之後,你們的兒子、孫子問起你們來——爺爺、奶奶,1949年解放全中國的大革命中,你們都幹了些什麼?到那時,你們怎樣回答呢?可不要做愧對子孫的事啊!”
董必武作報告的那一天,天氣很熱。報告一開頭,他一邊搖着蒲扇,一邊問大家:“你們看看我像不像搖羽毛扇的那個諸葛亮?”大家頓時笑了起來。
李立三給團員們作報告是在北京天壇寺。一開頭,他就自我介紹說:“我們黨的歷史上有過一段左傾路線,我就是當年推行'左'傾路線的那個李立三!”話音剛落,大家善意地鬨笑起來。待笑聲平靜之後,李立三接着說:“今天我爲什麼重提那個‘左'傾路線呢?就是爲了讓大家吸取‘左'傾路線錯誤的教訓,在今後的工作中要正確執行黨的路線,不犯路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