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政委說道:“馬光呀馬光,你這個混小子!你乾的好事!黨組織把你培養成一個團級指揮員,你的素質呢,你的涵養呢,都讓狗吃了!黨組織白白培養了你一場,你是苦大仇深,你是嫉惡如仇,可李老先生是你的仇人嗎?夏雲僅僅只是你的愛人嗎?是你的私有財產嗎?你連夏雲的一半都不如呀!她知道她是黨的人,一切都要服從黨的安排,服從黨的需要。她是從黨的利益出發,去處理黨的事業、個人感情的。這一點,你要好好向夏雲學習的!夏雲在那麼極端困難的情況下,爲了黨的事業,自覺地挑起革命的重擔,和敵人做殊死的鬥爭。我們的黨性、階級覺悟哪裡去了?你爲什麼不替夏雲的處境想一想!你、你、你,你真該死啊!”政委一個人在那裡罵個不停,誰也不敢上前去搭話、幫腔。高旅長在一邊聽了,也不做聲,任憑政委發泄。高旅長心裡清楚,劉政委這樣做,是有他的目的。他了解他的這個老夥計,他這樣做是在堵那些要對馬光進行嚴厲處罰的人的嘴的,是在暗暗地幫馬光的。大家想想看,旅長、政委都對馬光這件事非常氣憤,那今後怎麼處理,那還不是聽兩位首長的意見。劉政委罵了半天,也罵累了。慢慢地,氣也消了大半。最後,他宣佈旅裡處理決定,讓馬光到偵察連當一名戰士,好好當兵,以觀後效。另外,通信連郭指導員調到師裡工作去了,連裡缺幹部,讓夏雲到通信連去當指導員。
高旅長這時發話了,他問馬光有什麼意見。馬光已經被劉政委訓得渾身冒汗了,他心裡非常清楚,他犯的可不是一般的錯誤,是嚴重的政治問題。首長們批評的對,批的中肯,擊中了他的要害。他確實需要好好地反省自己了。他在心裡暗暗地責罵自己:馬光啊,你是怎麼搞的,黨組織對你寄予多大的希望啊,部隊首長是多麼地信任你,你怎麼在這個時候頭腦發熱了呢,首長劈頭蓋臉地批評,夏雲苦口婆心地幫助,這都是爲他好呀!現在旅長問他,他能說什麼呢,而且也不是一、二句話都能表達清楚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行動。今後要用實際行動來改正錯誤,以實際行動來挽回影響,以實際行動來向李老先生賠罪。李老先生,我一定知錯必改,一定好好爲老百姓謀幸福,爲老百姓的翻身求解放,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我一定會做到的。想到這裡,馬光回答旅長的話很簡單:請首長們放心吧,我一定從頭做起,當好兵。看我的行動吧。夏雲也表示不辜負首長們的希望,幹好本職工作。
離開了指揮所,馬光就和夏雲分了手。他們倆都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看着對方,那眼神裡要表達的心情,只有他們倆能懂。這裡面有悲傷,有失望,有憂愁,有希冀,也有信任和支持,還有寄託和關愛。他們默默地站在那裡,互相望着。要分開了,夏雲轉身疾步向通信連駐地方向走去。馬光也拿起揹包,緩緩地向附近的一個山坡走去。山坡上長滿了被馬蹄踐踏過的、生命力頑強的褐色馬前草。山坡的那一邊是偵察連的駐地。
褐色的濃雲籠罩在村莊的上空,狂風在南河上掀起了陣陣波濤,拍打着河岸。村周圍的綠樹外,閃電照亮了天空,稀疏的雷鳴聲震撼着大地。鷂鷹伸直了翅膀,在烏雲下盤旋。一羣烏鴉呱呱叫着跟在後面。從西南涌起的黑雲噴散着冷氣,順着南河飄動。大風旋起的灰色塵埃,像巨柱,在地面上快速轉移。河邊草地那邊的天空黑的嚇人,被春天的悶熱蒸發得乾渴的大地,好像在等待着什麼似的沉默着。一場大暴雨即將襲來。
韓連長正在大門口翹首張望着,他已經接到了旅部的通知。馬光團長要來偵察連當兵。馬光可是他的老首長。他也是馬光一手把他提拔起來的。在這次突圍過程中,他們在一起經歷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鬥,是戰場上的生死戰友和兄弟。他了解這位老首長,他的爲人,他的膽識,但也是想不通馬光爲什麼做出了那樣的舉動。“人有旦夕禍福”,他想,當時,馬光只不過是想嚇唬嚇唬老頭,沒有想到竟然開了槍,而且擊中了要害,一下子要了李老先生的命。馬光來了,是安慰,是指責,是-------,唉,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馬光來了,韓連長急忙迎上前去。沒等他舉手敬禮,馬光就先向他敬了一個禮。慌得他趕忙還禮。他趕忙去接揹包,馬光不肯。
馬光說:“我現在是個兵了,而且是你的兵了。韓連長,你分配任務吧!”
韓連長連忙說:“你看你,怎麼這樣說呀?我,我,我---”
“我什麼呀,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的戰士。”馬光說道。
“那好,那你現在就住在連部吧”韓連長回答道。
“不,我既然是個兵,怎麼能和連首長睡在一起呢?”馬光堅持地說道。
“那好吧,你就到8班去吧,大個子李是那兒的班長。”
韓連長一說完,馬光就拿起揹包走了。韓連長惶惶地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