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清華的這一番肺腑之言,夏雲心裡泛起了浪花:在她與黨組織失去聯繫,沒有取得聯繫之前,她的心情是和陳清華一樣的。她能理解陳清華目前的心情。望着陳清華那期待焦急的目光,夏雲憑着多年來的地下鬥爭經驗,感覺到此人不會是敵人故意派來的。但夏雲清楚黨的紀律,她不能輕率地表態和暴露自己的身份。她說:“陳先生,聽了你講的這些情況,覺得你還是非常信任我的。但這些情況我要向上級組織報告。你要接受組織上的審查才行。”
陳清華誠懇地說:“我們還有幾個軍隊的同志都屬於這種情況,我們願意接受組織的審查,組織上的考驗,爭取早日歸隊!”
話說到這裡,只聽到葉子龍在樓下叫道:“二位客人,樓上請。”。
夏雲知道來生人了,就連忙說:“陳先生,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談。”說罷,起身向樓下走去。
剛走到樓梯口前,就與上來的二個人擦身而過。這上樓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子明手下的那個猴子和一個鄉丁。猴子見了夏雲一怔:這個女人好面熟!好像在哪見過,對了,在汪家洲,她不就是被我抓住的那個新四軍女戰士嗎?對,就是她!她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女人越發出落得美麗動人了。難道是她剛纔與這位軍官見面,這裡面有沒有問題?正想着,那軍官喝完茶,付完錢,也從他們身邊下樓走了。
猴子再也顧不得去喝茶,倆人咕嚕一番,決定跟蹤夏雲,把她抓住,送到張隊長那裡一問,不就清楚了。他倆急急忙忙地朝樓下追去。陳清華走到門外,正欲離去,見到剛上樓的兩個傢伙行動詭秘,不喝茶就下來了,不禁也起了疑心,怕他們對夏雲有什麼報復,就不由地放慢了腳步。看到猴子他們快步向夏雲走的方向趕去,就停下來攔住他們,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猴子一看是剛纔那個國軍軍官,忙答道:“我們是張隊長的人,剛纔我們看到有個女人從這裡溜走了,懷疑她是**分子!” 猴子多了個心眼,想試探一下這個軍官。
“哦,你們的警惕性蠻高的嘛,她就是從這個方向走掉的。”
猴子本來對這個軍官有疑惑,見他這樣指點方向,就更加有了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指錯方向,讓我們白忙乎嗎?不,不能聽他的。猴子嘴上說着謝謝,卻反而朝相反的方向追去。陳清華暗自發笑,心中罵道:“笨蛋,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中了老子的計了。”就自個回駐地去了。
葉子龍看到這一切,他命胡三遠遠地跟着猴子,監視他們的動向,絕不能讓他們找到夏雲的下落。
猴子二人跑了好幾條街,在小巷衚衕裡亂竄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夏雲,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一走進張子明的客廳,就迫不及待地向張子明彙報了下午發生的這一切。
張子明坐在客廳的太師椅上,半閉着蛤蟆眼,一隻手舉着一尺多長的菸袋,一隻手不住地從前往後地抹他那禿得發亮的冬瓜頭。由於李延謙的精心治療,張子明很快地就恢復了元氣。他爲夏雲這個漂亮的女人落到了李延謙這個老傢伙的手裡,而感到耿耿於懷,忿忿不平。當時要不是靠這個老傢伙救他的命,他纔不會放過夏雲的,從來就沒有哪個漂亮的女人能逃脫過他的手心。當他聽說李延謙並沒有將夏雲納妾,而是認作爲乾女兒後,更是大爲光火,也更燃起了他對夏雲的貪婪慾念。
聽到猴子的報告後,他感到機會來了,抓住夏雲再次活動的把柄,並且把她抓到手,就由不得你李延謙分辨了。反正老子的傷也好了,再不會求到你李延謙面前了。他腦袋一轉,想出個計策來。他招呼猴子上前,近身耳語了一番,猴子遂領命而去。
李延謙的家在西河橋附近,這是一幢豪華的宅院。佔地十多畝,大門朝南,門前一對南陽產的石獅,守望着大門的兩側。進門一堵石屏門,上面嵌刻着當地教育界達人姚**創作的陶瓷畫《 薤山疊翠》。進到客廳,迎面牆上掛的則是著名書畫家何兆祥的名作《琴鶴帆影圖》。據說,何老先生有感於安知縣振興谷城教育,創設試院,親立《宦興條規》之德,在送安知縣赴孝感就任時,特作《琴鶴帆影圖》饋贈之,並在畫上題詩一首,詩曰:“薤峰西恃漢流東,都入文星朗照中,百里甘棠爭映日,一時偃萍盡叢風。桑麻笑看連郊綠,桃李新裁滿縣紅,論到受知恩更重,幾番臨別畫難工。”此畫幾經滄桑,百年有餘,是李延謙花重金買到此畫,此畫才得以保存下來,李延謙視爲珍寶。後宅院緊臨西河,從這裡遠眺對岸的百畝桃園。初春時節,桃花盛開,蜜蜂穿梭其間,河水潺潺流過,好一幅逍遙自在、寧靜美麗的桃源春色。
李延謙正在樓上欣賞着這醉人的景色,王管家匆匆地跑來。他告訴李延謙,大門外面似乎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李延謙一聽,就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事定與夏雲有關。他一方面十分欽佩夏雲的才識和膽量,一方面也爲她的安危擔心。畢竟石花街還沒有解放,還在國民**手裡,各種反動勢力還十分猖獗。況且,張子明的傷已經痊癒,他對夏雲的事不可能不管,不可能不報復,他知道張子明的歹毒。這些天來的耳聞目染,使他切實地感到,共產黨人的偉大情操和憂國憂民的患難意識,對敵鬥爭的機智勇敢,對真理的執著追求,在夏雲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感到汗顏和慚愧;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我爲民衆又做了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