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在夏雲那裡聽到中原野戰軍即將進行襄陽戰役的消息後,熊清泉感到無比激動。
是啊,在全國各大戰場上解放軍已經處於進攻態勢,捷報頻傳,西北野戰軍宜川大捷後又發動了黃龍山麓作戰,華東野戰軍在膠濟線發動了春季攻勢,晉察冀野戰軍接連進行了臨汾,察南,綏東戰役,東北形勢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整個東北地區的解放指日可待。眼看中原地區也快要解放了,我現在能爲解放做些什麼呢?夏雲佈置大家多留點心,摸清敵人的軍事情況,以配合大軍南下,解放石花,解放襄陽。熊清泉心裡在想,我何不找找老同學杜曉山呢?
杜曉山是何許人也?杜曉山是石花街電報局局長。說起石花街電報局,還真有個來頭。石花街電報局最早設於民國二十三年。民國二十八年,李宗仁率長官部一度遷入石花街境內臥佛寺,電報局遂改爲以軍用爲主,電報局隸屬中央交通部,後改屬武漢電訊管理局。所以石花街電報局的局長非一般人所能擔任的。杜曉山出身於資本家家庭,靠家裡有錢,上了國民黨在武漢辦的黃埔分校。入了三青團,後又加入了國民黨。在軍校裡學的是無線電通訊。畢業後分在老河口長官部直屬機關。這不,選來選去,選中了杜曉山調任石花街電報局局長。這人**堅決,是國民黨隊伍中的一名骨幹分子。在石花地區也是一名舉足輕重的人物之一。他身居要職,與一般的親朋好友不怎麼來往,大概也是因爲他掌管國家機密所必須遵守的紀律。但他和熊清泉例外,他們在老河口就認識了。當時熊清泉在老河口上學,兩人交往甚密,關係處理的很好,成了一對好朋友。後來熊清泉轉到谷城縣城讀書後,倆人還有書信來往。自從杜曉山調到石花街以來,倆人更是無話不談,成爲莫逆之交。因爲家眷不在這裡,杜曉山時常到熊家去走走,說說話,喝個小酒,在忙中落個休閒自在。熊清泉也經常到他那裡去,帶點野味,農家菜之類,如山雞,野兔,地皮連之類,和杜曉山一起解解饞,樂和樂和。他臨時的住處在北巷子關帝廟,電報局也設在這裡。前院是電報局,後院是他的家。
熊清泉今天是有備而來。他來到關帝廟前,向哨兵打了招呼,因爲經常來,哨兵也都熟悉他。哨兵讓他直接進去找杜局長。推開杜曉山的辦公室,杜曉山剛剛把一份電文譯完,打了一個哈欠。國民黨的機要工作,內部分工十分嚴格,管信息接收的只管接收信息,正確抄錄下來交給譯電人員,譯電人員只管譯電,而不知道信息的來源,重要的電文則由局長親自譯出,別人不能過問。因爲只有局長一人掌握核心密碼。杜曉山譯完電文,覺得肚子飢餓,正想出去找點吃的來。
沒想到熊清泉這個時候會來,只見他一手拿着燒雞、豬蹄,一手拎着一瓶酒。他剛一進門,杜曉山就笑了,這傢伙來得正是時候。
他忙問:“你拿的是什麼酒?”
“你猜猜,猜不到要罰酒的!” 熊清泉扮了一個鬼臉。
“我猜,河口老燒。”
“不對,是地道的石花大麴!”
這石花大麴,是當地的一種名酒。它原名叫蒼潭酒,少說也有兩千五百年的歷史了。石花街以釀酒爲業的人家,原先是取蒼潭的水做酒,可是做出來的酒,酒色混濁,味道苦澀,沒有香氣。他們聽說杜康是酒仙,就家家戶戶供起了杜康的靈牌,請他保佑出好酒。一天,一戶老酒家正要關門,忽然來了一個老叟,進門就討要酒喝。他一口氣喝了十二大碗,搖頭而去。酒家上去要酒錢,那老叟頭也不回,快步似飛,身後丟下一帖,酒家抓起來一看,上寫:“你欲釀瓊漿,勿須敬杜康。換用龍王淚,補以藥八味,世人只一斛,神仙三斛醉。”酒家恍然大悟,望空三拜。遂改用龍王井水,佐入諸般藥,終於釀出了清香醇厚,甘軟醉人的好酒。從此,名氣大振,生意鼎盛。
一陣寒暄過後,杜曉山迫不及待地打開酒瓶,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熊清泉攤開紙包,更是讓杜曉山口水直流。忙叫:“知我者,清泉兄也!”熊清泉把酒倒好,首先舉杯,說,“杜兄爲黨國勞苦功高,深夜加班,我敬你一杯!”說罷,一飲而盡。杜曉山忙說道“哪裡,哪裡!”也舉杯喝完。兩人狼吞虎嚥,你來我往,痛快淋漓。
酒至半酣,熊清泉說道,“杜兄,你說,李宗仁司令長官爲什麼常來石花飲酒嗎?”杜曉山醉眼朦朧地說,“願聞其詳。”
熊清泉呷了一口酒,說道:“這酒在戰國時期就被納入貢品,成爲宮宴御酒。大詩人屈原大夫贊它是“玉液瓊漿”。項羽不惜貽誤追擊劉邦的戰機,繞着道也要來石花醉飲。明末農民起義軍領袖李自成,張獻忠,就用這石花大麴作盟酒呢!你說,他李司令長官能不知道這酒的美名?”杜曉山說:“你說的是,今天我們也喝它一醉方休!”說畢,又和熊清泉對飲了一杯。熊清泉酒量並不大,平常他的酒量是喝不過杜曉山的,但今天他來之前,事先就買了兩個舒老八的油饃吃了墊底。這舒老八的油饃,裡外酥脆,落口消化,在石花遠近馳名。吃了它再去喝酒,就能多喝二兩。熊清泉肚子有貨,自然顯得酒量大一點。而杜小山飢腸轆轆,幾杯酒下肚,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嘴裡吐詞都含含糊糊,說不清楚了。熊清泉站起身,走到窗口,把窗戶打開。一則讓風吹進來,二則看看附近有無人員走動。這石花大麴有一個特點,不見風則已,一見風就醉得更快些。在石花街上,特別是在冬天,小南門河邊經常躺着不少喝酒喝醉的人。喝完酒從人家門口出來時,還相互道別珍重,腳步只是有點打顫。可是走到河邊,冷風一吹,那就不行了,身子一軟,“撲哧”一聲就倒在雪地裡睡着了。有狗嗅到酒香,上前去用舌頭舔舔。那人在昏睡中還咕嚕的說:“別狂,別狂!”當地土話打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