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戲結束了,確定現在也不回國麼?”
影星羣聚的地方自然也是寸土寸金的,爲了讓池遲在這裡過得舒服,薛涯幫她租下了這個月租金高到讓人咋舌的高檔公寓,現在他就端着香檳站在房間的客廳裡,看着服務上門的髮型師幫池遲把接上去的頭髮取下來並且重新爲她打理形象。
“不用,來來回回太麻煩了。”
薛涯看看這個房間,池遲身邊的兩個助理年紀小的那個正坐在一邊咔嚓咔嚓地給乾果去皮,年紀大的在玻璃門的另一邊用電腦處理事務,與她們相比,自己彷彿是個外人。
一個喝着斯坦利導演送的殺青香檳、負責陪這個房間的女主人解悶兒的外人。
“不回去也好,你前一段的事情我也知道一點,一個身處娛樂圈莽撞又道德高尚的女孩兒,真是相當缺少性別特質的人物設定。說起來,池遲小姐,相比較你出演過的角色,你本人的禁慾感似乎更強烈一點。”
“有麼?”
池遲透過造型師放在她面前的梳妝鏡看了薛涯一眼,又把視線轉回到了鏡子中自己的臉上。
“當然,要是別的女孩兒像你一樣既具有商業價值又在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有獎項加身,她們一定會活得比你瀟灑得多。炒緋聞,公開戀情,熱戀,分手……每隔三個月來一次,那一年中的四個季節我們都能看見你的戀情掛在娛樂頭條上。或者參加一些活動,在紅毯上用你像陽光一樣美好的青春把別的女明星徹底壓倒……相信我,會有很多人比現在更加追捧你,畢竟比起修女人們更關注壞孩子。”
薛涯總是忍不住向池遲“灌輸”一些這樣的思想,戲是拍不完的,青春是有限的,談一場戀愛,炒一堆緋聞,盡情釋放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美才是二十歲的池遲應該做的事情。
如果婁藍雨聽見薛涯的話大概會把他引爲知己。
池遲想起來總是向自己抱怨工作量太少拿錢拿得有點虧心的婁大宣傳。
“你也說了,那是別人,我是我。好了,我不是來聽你教我怎麼做明星的,上次說的角色事情你搞定了麼?”
造型師向池遲介紹了給她用的染髮劑,池遲隨便聽了幾句就點頭了。
對於這些東西她關心的不多,專業的事情就讓專業的人去做好了,她只要負責掏錢。
看着造型師又忙了起來,薛涯放下了手裡的香檳,轉身拿起了自己的包。
“你知道的,製作公司只在乎你能給他們帶來多少的國內市場票房,對於你要演的是鳥兒還是爬行動物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想要退出夜鶯和孔雀的選擇,有些人一定會很高興,比如弗洛蘭絲,還有漢娜……”
薛涯說的兩個都是這次受邀參演電影的女明星,個人氣質乾淨還有一雙美麗棕色眼睛的弗洛蘭絲喜歡夜鶯這個角色,漢娜作爲目前暫定毒蛇扮演者卻對毒蛇這個角色興致缺缺,她更喜歡孔雀,不只是因爲孔雀的戲份更多,更是因爲孔雀的戲有很多細節可以捕捉,詮釋起來更討喜。
snake這個角色可以說是這戲裡的一個泥石流,她很特別,也很不好演,與其他六個各有其美的女性角色不同,她很猥瑣,手段不夠帥氣,很多時候更像是個丑角兒。
“其實我真是不懂你爲什麼要爭取這麼個角色,說真的,我相信這個劇組一開始找到你不過就是想在他們的電影中增加一張能賺錢的美麗的東方面孔,俗稱叫……花瓶?當然,很顯然你並不想當一個花瓶,可我也不覺得snake是個多麼考驗演技的角色,漢娜的經紀人私下跟我說漢娜不喜歡這個角色是因爲在這七個人裡面她是最單一的,就像一坨巧克力醬一樣,固定的味道,沒有變化和層次。”
發自內心的,薛涯希望池遲去演夜鶯或者孔雀,討喜又漂亮。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出國演電影麼?”
鏡子裡,池遲看着他。
“因爲我想演更多我感興趣的角色,只有這一個目的。”
穿着三件套西裝頭髮一絲不苟的薛涯看向梳妝鏡,看向梳妝鏡裡年輕女孩兒坦率的目光。
過了三秒鐘,他率先移開了眼睛。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達到您的要求,畢竟您現在是我的僱主……我在國內的同仁也是這樣麼?每天去完成一些看起來跟金錢利益背道而馳只是滿足你個人需求的工作?”
“對啊。”
池遲對着鏡子眨了眨眼睛。
“不然呢?”
這個時候於緣已經把花生的殼都去好了,她小心地端着裝着花生米的碗,把帶着粉紫色內皮的花生仁兒都放在了池遲的手邊。
自從年前池遲出國參加電影交流活動的時候有了食慾不振的毛病,讓於緣操碎了心。那之後就好像是某種條件反射一樣,於緣總覺得到了國外池遲就吃不好喝不好,胃還容易犯毛病,所以她就從超市裡買了一些花生煮熟了之後再去殼給池遲吃,爲了能給她養胃。
儘管池遲自己都說了自己只是那一次身體狀態欠佳,於緣依然固執己見,每隔一天都會讓池遲吃這麼一碗的花生。
現在頭髮上被造型師抹了染色膏,池遲梗着脖子用手摸着花生米往自己嘴裡塞。
隔間的玻璃門打開了,陳方拿着打印好的工作表來跟池遲彙報工作,一副一本正經的職業樣子。
可是薛涯記得自己前一陣在機場接到連護照都被池遲藏起來的這位女助理的時候,她的嘴裡是罵了髒話的。
現在這麼一副溫和可親一切都由池遲做主的樣子跟那時候比反差還真是挺大呢。
池遲就像是一個帝王,吃着內臣奉上的食物,聽着另一個大臣告訴她那個屬於她的王國裡又發生了什麼。
而自己呢?儼然是另一個命中註定奔波勞碌命的大臣,必須按照國王的想法把她的領地變得更加廣博。
這樣的想法連薛涯自己都覺得好笑,他輕輕晃了一下腦袋,喝掉了杯子裡剩下的香檳。
第二天,池遲接到了薛涯的電話,杜蘭導演依然認爲池遲更適合出演孔雀,除非池遲能在臨時組織的試鏡中證明自己。
“杜蘭導演提出了一個無可反駁的問題,池遲,漢娜之所以被選中出演snake,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的身高足有一百八十二公分,而你呢……”
從外形上來說snake是個男性化的角色,這樣的角色按照常理推斷,一般都要比別的女星演員高一點,如果是在國內的影視表演中,池遲的身高可以說是綽綽有餘,甚至還會被人嫌棄長得太高了。
但是這裡不是國內,而是基因類型豐富大多數人都人高馬大的合衆國,看起來嬌弱可憐的弗洛蘭絲一米七二,即將出演“狂獅”的海洛伊絲身高一米七八,而池遲……才一米七五。
“能讓我試鏡而不是讓我閉嘴,我已經應該心懷感激了不是麼?”
池遲的臉上帶着笑,沒有一絲的不情願和勉強。
“如果你不是執意要演這個角色,其實很多事情就會簡單很多。”
電話那頭薛涯的聲音也很是無奈。
只是不知道這一份無奈是對那個軟硬不吃的導演,還是他這個獨斷專行的僱主了。
掛掉電話,池遲閉上了眼睛。
snake,她的壞和別人不同,因爲她認爲邪惡的存在是理所應當的,所以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引誘別人做壞事,再讓那些人深信這些壞事是他們自己發自內心想要做的。
她用一點金錢就構成了一個騙局,讓一個離異的母親爲了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拋棄了自己親生女兒。
她在深夜裡誘惑着那些喝醉酒的男人,讓他們打得頭破血流。
做第一件事的時候,她是男人,做第二件事的時候她是女人。
就像她從來不把惡行放在心上一樣,她也不覺得自己的性別有任何問題。
這個角色之所以會引起池遲的興趣,是因爲她對夜鶯說過這麼一句話:
“得了吧,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是好是壞,我只知道這是被人強迫做的。”
合她心意纔是好的,不合心意,自然是壞的,她的善惡是非就如此的簡單。
這樣的角色,應該怎麼演呢?
池遲在腦海中勾勒着snake的形象,這些天裡,隨着她越想越深入,她對snake這個角色的揣摩已經相當的細緻了。
蛇,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呢?
它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
這麼想着,池遲的臉部肌肉就開始發生變化,彷彿下巴變得更尖銳了一點,臉部的線條變得更加緊實,這樣閉着眼睛的神態,還真的很像一條蛇。
她放在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恰似一條蛇蜿蜒爬過。
第二天,杜蘭在試鏡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個似乎隨時可以炸燬兩條街道的san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