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卻說蕭劍這一天正在施工現場,卻吆吆喝喝地走來一羣人,爲首的人一身官衙打扮,手持一份公文,蕭劍起初不知何事,來人說明來意之後,便明白是官府徵地,此處要拆遷。
然來,大臣伊齡阿及當地鹽商聯名上奏,要給乾隆建寺祝壽,乾隆應允,御書敕賜“萬壽重寧寺”。
蕭劍甚是不明白,這裡距重寧寺還老遠呢,怎麼徵地徵到這裡來了,又看見一些百姓也跟在左右,紛紛議論,然來這被徵地的還有其他人,那官衙打扮的正是揚州府的一位文書,見百姓們議論紛紛,便站在一處高臺上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當今聖上御書赦賜建寺祝壽,文告都貼出來了,我們應當遵從纔是,怎可妄加議論呢?
可此言一出,下面的百姓紛紛說道:聖上要建寺祝壽,我們這些百姓並不反對,可告示之中並沒有要四處徵地,分明就是有人打着幌子從中圈地獲利,卻來坑害百姓。
那來人道:重寧寺只是主體,還有配套工程,我實話告訴你們,你們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下面的人紛紛說道:我們祖祖輩輩住在這裡,憑什麼說搬就搬。
這時,便有隨來的一羣人拿出棍棒,朝拆遷戶身上揮舞,那些人心狠手辣,下手一點也不留情,膽大的便跟他們對打,膽小的便哭爹喊媽,場面一時混亂不堪,蕭劍見這些人欺負百姓,呵斥道:住手。
可那些人哪裡會聽他的,那文書更是在一旁指手畫腳,蕭劍飛起一腳,那文案哎呦一聲,跌坐在地,半晌爬不起來,卻猶在那裡喊着:打,狠狠給我打,打死我兜着。
一些圍觀百姓氣憤不過,暗中朝那跌坐在地的文書打幾拳或踢幾腳,那文書朝左邊看,被右邊的人踢屁股,朝右邊看時,被左邊的人打腦殼,他氣得亂罵一氣。
蕭劍一出手,那些人便被打得落花流水,其中一人被蕭劍反提在手中,他看那人十分眼熟,於是喝問道:你們是紅花會的?那人橫蠻地說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蕭劍記起來了,這些人就是跟隨餘正海的小嘍囉,怪不得眼熟。
蕭劍指着這些人,說道:回去告訴餘正海,多行不義必自斃,快滾。那些人看着蕭劍,道:你什麼人,膽子不小?
蕭劍一撩額前的頭髮,道:看清楚了。
那些人不敢妄動,相互看了一眼,顧不得那文書便走了。
那文書見那些人不顧自己便走了,連喊道:你們別走,扶我一把,我走不動了。
可那些人巴不得快點離開,哪裡還管那文書的死活,那文書跌坐在地,爬了幾步,被氣憤的百姓圍住,一頓拳腳,像打死狗一樣,最後被蕭劍制止,各自散去,那文書半倚在路中間,一臉血污,無人理會。那文書指着散去的百姓,猶自橫蠻地說道:你們給我等着。
這分明就是強拆嘛,莫以爲只有當今纔有強拆,其實清朝便已經有了,中國歷史上的皇朝,基本上你有能力就自己蓋房子,沒有能力,就挖窯洞,鑽地穴,搭草棚,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清朝有些例外,爲了滿足八旗官兵的住房需要,入關之後,征服者用暴力強制圈佔民地民房,規定原來世世代代居住在內城的漢族官員、商販和平民,除投充旗下外,全部搬出內城,其原房或拆去另蓋,或買賣取償,各從其便,限以來年冬搬盡,當然,也會予一些補償,如順治皇帝就發詔說“戶工二部詳察房屋間數,每間給銀4兩,然而相對於幾乎在同時出臺(順治5年)的房屋售價規定,頭等房每間價格120兩,二等100兩,依次遞減五等房每間也要40兩,而最差的末等房也要20兩,這個補償標準是非常低的,四年後又改提爲末等房每間30兩。由此可見,被拆遷一間住房,補償4兩銀子,實在是得不償失。
說搬就搬, 賠償又不合理,自然沒人願意搬走,可 當天夜裡,便有人朝屋子裡扔石頭,潑墨水,灑狗血,出言恐嚇,無所不用其極。
話說蕭劍當天晚上毫無睡意,在院裡徘徊,皓月當空,微風習習,因爲要拆遷,這裡的施工已經停了下來,各種雜物堆零七雜八地隨處堆放,在他的記憶裡,這裡曾經是一處好大的宅院,可自從一場大火之後,就只剩下一堆廢墟和滿目瘡痍,早已不是當時的模樣了。
就在蕭劍沉浸在對過往的回憶之中時,身後傳來走路的聲音,回頭看時,卻是表妹思凡提着燈籠走了過來,思凡衝蕭劍說道:表哥,怎麼回來了也不進屋。蕭劍道:你怎麼還沒睡?思凡道:我怕你回來時叫門,就一直等着。蕭劍一笑道:我帶着鑰匙呢。思凡上前,問了蕭劍一些瑣事,之後幽幽地說道:表哥,你這一去,我好擔心,要不我們搬走吧,民不與官鬥,我們是鬥不過他們的。
蕭劍指著天上的月亮,說道:思凡,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呀,我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說說話吧。思凡點頭,說道:好吧。蕭劍問道:表妹,還記得小的時候嗎?我們就在這裡玩耍,那時無憂無慮,真好。思凡也說道:是呀,那時真的好好,表哥,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有個心願,希望有一天,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不必擔心沒有地方可住,每一次我一看到大哥去我們那裡就害怕,害怕他又要收房子回去,是不是好好笑呀?
蕭劍看着天空說道:我記得我爹曾今告訴我,他的夢想就是:讓天下人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只是他至死也未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便找了一個地方並肩坐下,思凡忽然問道:表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蕭劍愣了愣,勉強一笑,說道:你說什麼呢?思凡道:沒什麼,我就是問一下,表哥,太晚了,我們進屋吧。
長話短說,次日,李夫人正在屋裡忙碌,忽然外面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有人在嗎?李夫人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來,卻見院子正中站着一個女孩子,李夫人不禁在心裡暗暗稱讚:這是誰家的女孩,長得這麼漂亮?
那女孩見了李夫人,微微一笑,很是禮貌地問道:我找蕭劍,請問他是住在這裡嗎?李夫人上下打量着這個女孩子,從未見過,便道:請問你是?那女孩答道:我是他的朋友,特意來看他的。李夫人道:是這樣呀?你稍等一下。
說罷,朝樓上喊着蕭劍的名字。不一會兒,蕭劍從樓上探出腦袋來,他一眼看去,心頭一動,這女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晴兒,晴兒也看見了蕭劍,愉快地喊着他的名字,蕭劍也說道:晴兒,你怎麼來了?邊說便往下走,這時,樓上也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表哥,是誰來了。接着門開了,走出一個人來,卻是表妹思凡。
蕭劍快步走下樓來,歡喜之情,溢於言表,蕭劍介紹了李夫人,又給李夫人介紹了晴兒,只說是京城裡的朋友,晴兒給李夫人行禮,言語周全,落落大方,李夫人當時就在心裡面認定,這女孩不僅長得漂亮,而且還極有素養,絕非一般人家的孩子。
不一會兒,思凡也下來了,蕭劍正要給她介紹,思凡卻說道:媽,表哥,我約了人,要出去。晴兒朝她微微一笑,思凡卻敷衍地回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
說罷,走了,弄得蕭劍甚是尷尬,說道:我表妹她約人了。李夫人也在一旁替蕭劍圓話,並說道:別站在外面了,快進屋吧。
蕭劍請晴兒進屋,坐定之後,晴兒說道:你上次給我留了地址,我就自己找來了,可能再有幾天,我們就要離開揚州繼續南下了。
蕭劍看看李夫人不再身邊,問道:我妹妹她都還好吧?晴兒點頭,說道:都還好,聽說她憑着記憶在打聽自己的家。
蕭劍有些傷感,道:真是難爲她了。晴兒試探着問道:那爲什麼不告訴她這一切呢?蕭劍道: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這時李夫人端出茶水,蕭劍便沒有說下去。
晴兒和蕭劍閒談了一會兒後,晴兒說道:我想去一趟大明寺,你能陪我一塊兒去嗎?蕭劍問道:你怎麼想起要去大明寺?晴兒說道:是這樣的,我想去大明寺打聽一下關於三皇子弘時的事情。
這弘時正是雍正的三子,早就亡故,十八年前,紅花會衆人從躲在大明寺的一個角落裡的弘時身上找到一份雍正寫有乾隆身世的密詔,這件事還是蕭劍告訴晴兒的,不知晴兒怎麼就有了興趣,他也沒多想,便答應一同前往。
兩人正要出門的時候,迎面碰到李夫人從外面往裡走,她方纔上街買了一些菜,蕭劍告訴李夫人要出去一下,李夫人說道:等吃了飯再去吧。
蕭劍說不用了,晴兒也說不用了,李夫人連說那多麼不好。又說道:下個月是明兒和他表妹思凡定親的日子,姑娘要是有空,也來喝杯喜酒吧。
蕭劍從沒明確答應和思凡的親事,這都是姑媽的一廂情願,此時姑媽鄭重其事地說了出來,蕭劍想要否認,可一時竟開不了口,他看了晴兒一眼,晴兒卻把臉扭向一旁,也沒看到她當時的表情。
兩人出了門,晴兒走在前面,蕭劍跟在一旁,誰也沒說話,彷彿是無話可說一樣,最終還是蕭劍先開口,說道:我跟我表妹指腹爲婚,可一直以來,我當她就跟妹妹一樣,這只是我姑媽她自己的想法。
晴兒彷彿沒聽見一樣,一直往前走,蕭劍不遠不近地跟着,最後,晴兒在一處湖邊的憑欄前停下腳步,她斜倚欄杆,看着湖面,蕭劍移步上前,問道:你沒事吧?晴兒的臉色比剛纔緩和了許多,她一笑道:沒什麼。蕭劍不信地問道:真的嗎?晴兒道:真的沒事。蕭劍道:那你笑一個。晴兒又笑了一笑,蕭劍懸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蕭劍也斜倚着欄杆,說道:其實我早就該跟姑媽和表妹說清楚的,可是我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晴兒說道:看得出來,你表妹很喜歡你。蕭劍忙道:不是的,她只是從小就崇拜我而已,說不上喜歡。晴兒說了幾句又不說了,一直看着遠處,忽然說道:我們走吧。
大明寺地處城北蜀岡中峰,依山面水,環境優美,千百年來,香火鼎盛,享有“淮東第一勝境”的盛名,且文物古蹟衆多,是集佛教廟宇、文物古蹟和園林風光於一體的遊覽勝地,古往今來,高僧輩出,君王賢聖,騷人墨客,曾雲集於此,虔誠祈求者,無不吉祥如意,福壽無量。
然而晴兒此時卻沒有太多的心情去欣賞眼前的美景,晴兒來此,是希望能打聽到一些關於弘時的事情,他倆首先面見住持,向住持說明來意,住持於是便領着他倆去後堂精舍拜見方丈。
方丈得知了晴兒的請求之後,說道:十八年前發生在蔽寺的這樁事情,雖事隔多年,老衲回想起來,依然歷歷在目,沒想到,此事過去了這麼久,還會有人前來問起。
晴兒道:打攪大師的清修,萬望大師恕罪。
方丈道:哪裡哪裡,十八年前的初八晚,太陽剛剛落山,正要關門的時候,從外面涌進來一羣人,個個包着頭巾,揹着弓箭,爲首的一人三十歲左右,那些人進來之後,把我們這些僧人趕到後院,貧僧壯着膽子來到前堂,趴在供桌下,偷聽他們的說話,聽他們稱呼爲首的年輕人爲三阿哥,那些人準備在此伏擊一個人,他們稱這個人是反清復明的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