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縣縣城正廳內,包括王門在內的洛陽軍將領齊聚一堂,分爲兩排,跪坐於大廳兩側,一雙雙眼睛全都望向了坐於上首的劉辯。
環顧了一圈廳內衆將,劉辯以緩慢而低沉的語調對衆將說道:“此番攻破易縣,乃是子龍未雨綢繆,本王事先竟是未有想到要派出兵士緣城牆潛入城內,子龍當居首功。其次遠率龍騎衛強度易水,協助虎賁衛攻破渤海軍大營,功勞也是不小!”
話說到這裡,劉辯扭頭看着跪坐於右側最下首的王門,盯着他看了一好一會,嘴角才牽起一抹笑意,接着說道:“王門將軍擒獲公孫範,領軍投誠,更是居功至偉!三位將軍上前聽賞!”
投效了劉辯,一直沒受過好臉色的王門,聽到劉辯提起他的名字並且說他居功至偉,身子微微一震,待到劉辯說出要他和趙雲、張遼一同上前聽賞,趕忙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廳內,與同樣站起身站到廳中的趙雲和張遼一道,抱拳躬身,向劉辯謝了一句。
“子龍有勇有謀,乃是本王臂膀,本王便將安邑封給你,如何?”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劉辯望着趙雲,對他說道:“子龍聽封!自今日起,你便是安邑太守,享太守俸祿,隨本王大軍征伐!”
跟着劉辯作戰已是有了年頭,洛陽軍各將領向來都只是有着軍中職務,並未與地方官職掛鉤,如今趙雲被封爲安邑太守,顯見劉辯是要開始整飭軍務,給有功的將軍們一些更實在的好處。
“多謝殿下!”被封爲安邑太守,趙雲趕忙抱拳躬身,向劉辯謝了一句,領受了封賞。
“遠!”封了趙雲,劉辯又扭頭看着張遼,沉吟了片刻,纔對張遼說道:“遠乃是溫候帳前猛將,本王若是加封地方官爵,與奪溫候愛將並無二致……”
說着話,劉辯扭頭朝坐在左側龐統下首的呂布看了一眼,這才向張遼說道:“既是如此,本王便封遠一個武威將軍如何?”
當劉辯的目光轉向呂布時,呂布也恰好望着劉辯。二人目光相接,呂布趕忙低下頭去,將視線轉到了一旁。
不過縱然如此,劉辯還是從呂布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失望,顯然這次呂布讓張遼請戰的真實目的並未達成。
給張遼封賞時,劉辯並沒有像封賞趙雲那樣一錘定音,而是身體微微前傾,以一種近乎商量的語氣詢問張遼的意見。
雙手抱拳,躬身立於廳內,張遼並沒有接話,而是對劉辯說道:“一切但憑殿下做主!”
“好!”得了張遼這句話,劉辯才坐直了身子,對張遼說道:“自今日起,遠便是武威將軍,跟隨溫候作戰。”
“謝殿下!”劉辯封賞張遼,只是給了個虛名,卻隻字未提撥於他多少兵馬,張遼心內雖說多少有些失落,卻也曉得,是因爲他追隨呂布,劉辯才不便給予更多的封賞,只得領了這武威將軍的虛名,向劉辯謝了一聲。
當張遼向劉辯道謝之時,呂布微微蹙着眉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呂布的這個眼神做的很是隱秘,可即便如此,卻還是被一直留意着他的劉辯捕捉了個正着。
“王門將軍!”從張遼的臉上看出了些許不甘,又看出呂布心內滿是羞惱,劉辯卻並未多說什麼,而是扭頭看向一旁的王門,對他說道:“獻出公孫範,王將軍居功至偉。只是將軍新近投到本王帳下,若是封賞太厚,恐怕……”
雙手按着桌面,劉辯稍稍向前欠着身子,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止住了後面要說的話,將話題岔開,對王門說道:“本王便封你個易縣縣令,只是將來易縣交於冀州軍之手,將軍仍須率軍隨同本王征戰,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趙雲攻破渤海軍,封了個安邑太守。以王門的功勞,封個縣令已是破格。王門雖是剛投到劉辯麾下,又如何不曉得這層關係。
見劉辯徵詢他的意見,他趕忙抱拳躬身,向劉辯謝道:“多謝殿下恩賞,末將自當肝腦塗地,以報殿下!”
緩緩的點了點頭,劉辯擡手朝衆人擺了擺,臉上現出些許疲憊,對衆將說道:“自打率軍離開邯鄲,連日勞頓,本王已是疲累不堪。各位將軍,這兩日便藉着休整,好生歇息,且各自散了!”
劉辯宣佈散了廷議,衆人趕忙站起身,紛紛抱拳向劉辯謝了一句,在龐統的引領下,朝前廳門口退了去。
衆人起身時,劉辯扭頭看向趙雲,嘴角牽起一抹尋常人難以發覺的笑容。與此同時,趙雲也在看着他,朝他微微的點了下頭,這才轉過身,大踏步向着前廳大門走了過去。
已經走到前廳門口的呂布,前腳剛邁出門檻,便扭頭朝跟在身後出門的張遼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遠此戰殺出了威風,如今又被封爲武威將軍,可是受殿下器重的緊吶!”
說這句話的時候,呂布語氣中透着幾分玩味,即便是個傻子,也能聽出他是話中有話。
跟在他身後出了前廳的張遼,從呂布的話中聽出了些許怪怪的滋味,趕忙抱拳對呂布說道:“末將自丁原帳前便追隨將軍,將軍如何說出這等話來?”
“遠!”呂布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二人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聽到那聲音,呂布和張遼齊齊回過頭,朝身後望了過去。穿着一身雪白華服、相貌清秀,除了一身難以掩飾的英雄之氣,昭顯着他男兒本色,相貌甚至比許多娟秀女子還要好看許多的趙雲,正快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到了呂布和張遼身前,趙雲雙手抱拳,先是朝呂布拱了拱,對呂布說道:“溫候見諒,末將有些事情要與遠商議。”
趙雲這句話說的很是客氣,可話中的意思,卻是要請呂布迴避。呂布愣了一下,心知在洛陽軍之中,無人待見他,他也不多做爭執,假作大度的抱拳給趙雲回了一禮,對趙雲說道:“二位將軍有事商議,某便不多做叨擾,告辭!”
告了聲退,呂布轉過身,憤憤然的離去。
趙雲放下雙手,望着呂布的背影,臉上表情倒是十分坦然。一旁的張遼,看出呂布已是怒了,身爲呂布麾下將軍,他的心內卻很是慌亂,在呂布走出幾步之後,他趕忙抱拳對趙雲說道:“將軍若是有事,回頭末將自當去將軍住處相見,末將告辭!”
張遼放下雙手,剛要轉身離去,一隻胳膊就被趙雲拉住。
“遠這是作甚?”拉住張遼,趙雲先是向呂布離去的背影看了一眼,隨後對張遼說道:“溫候身爲大軍主帥,氣度何等寬宏?你我二人乃是下將,即便有所見罪,又豈會被溫候記恨?”
趙雲這句話,本是要開解張遼,可張遼聽了後,臉上的擔憂之色,反倒是更加濃重了幾分。
追隨呂布多年,張遼很是瞭解呂布。呂布爲人雖說並不算小肚雞腸,可天性卻是易被小利引誘。如今劉辯雖說對呂布很是禮遇,卻並不給予太多的實際好處,經公孫蘭挑唆了整個冬天,呂布對劉辯早已是心生芥蒂。
張遼若是與趙雲等將軍走的過近,以呂布的脾性,恐怕張遼以後的日子並不會十分好過。
“好了!”見張遼還滿面憂色的望着呂布離去的方向,趙雲拉着他的胳膊,很是親暱的對他說道:“我二人於易水河邊大破渤海軍,殺的是當真痛快。末將喚住遠,爲的便是請遠前去喝上幾盞。”
“走!遠莫要擔憂,若是溫候果真見罪,自有殿下爲我二人擔待着!”見張遼臉上還帶着濃重的擔憂,趙雲不等他說話,拉着他就朝官府正門走。
被趙雲拖着,張遼本欲不去,可無奈又不好拂了趙雲的好意,只得滿面糾葛的跟着趙雲,徑直出了官府。
待到衆人紛紛退了出去,劉辯領着管青跨步走出前廳大門,雙手背在身後,望着官府大門。
“殿下……”立於劉辯身後,管青神色中帶着幾分不安的小聲向劉辯說道:“如此做法,若是逼得那呂布……”
“他早晚要反,逼他又能如何!”望着官府正門,劉辯眼睛微微眯了眯,過了許久,才輕輕嘆了一聲,語氣中透出了些許無奈的說道:“只是安陽公主……”
劉辯突然提起了貂蟬,站在他身後的管青抿了抿嘴脣,將頭低了下去,並沒有接劉辯的話茬。
雖說管青自小便以武將身份跟隨黃巾軍南征北討,戰場上的血腥已是見慣不慣,可她終究是個女兒家。
女兒家心思細膩,尤其是對感情,更是心細如髮。又如何看不出貂蟬對劉辯有着男女情誼?讓管青稍稍感到聊以心安的,是劉辯好像對貂蟬並無非分之想,只不過是有種想要照料貂蟬,要她少受些人世苦楚的情感。
望着官府正門,劉辯並未發現管青臉上的神色起了變化。他沒有回頭,只是微微蹙着眉頭,凝望着前方。
劉辯領軍進駐易縣的同時,遠在數百里之外的兗州濮陽,戲志才府上。
戲志才躺在鋪蓋上,他的臉色很是蒼白,皮膚連一絲血色也沒有,一雙眸子也不似往日那般神采奕奕,目光很是無神。
雖說天氣已然轉暖,可他的身上,卻還是蓋着厚厚的褥子。縱然如此,他還是感到渾身一陣陣的發冷。
在他的鋪蓋旁,跪坐着的正是如今的兗州刺史曹操。
曹操雙手緊緊的握着戲志才從褥子中露出的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掌,喉結一動一動,眼窩中泛着點點淚光。
“明公……”側臉望着跪坐在鋪蓋旁的曹操,戲志纔有氣無力的對曹操說道:“眼下已然開春……洛陽王……洛陽王正在薊州……,長安已亂,馬騰率軍挺進長安……,明公當可出兵……”“不!”眼窩裡噙着熱淚,曹操用力的搖了搖頭,握着戲志才手掌的兩隻手,下意識的多用了些力氣,哽咽着對戲志才說道:“志纔好生將養,某尚待志才身子大安,隨某一同征討李傕、郭汜,救出當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