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繞來繞去,又繞到了寧家身上。
丹琴似乎並未察覺華央神色異樣,繼續說道:“當年,長公主和寧皇后關係親密,就像是親姐妹,後宮閒來無事,兩人經常結伴散步賞花,寧二爺時常出入宮中看望寧皇后,便也常常能遇到長公主,兩人都是年輕人,男未婚女未嫁,這時間一久,便生出了感情。
這件事本是好事,寧家和太和帝都有意促成,太和帝還曾想過要給二人賜婚。可是不知怎麼的,原本還好好的兩人,突然有一天寧二爺就翻臉了,說什麼他此生一心追求自由自在,不想要被任何人束縛,想要外出遊歷,不想要成家。而且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願進宮了,自然與長公主也見不上面了。
一開始,所有人都還以爲是兩人之間鬧了什麼矛盾,過些日子就好了,哪知道沒多久,寧二爺真的離家出走了,臨行前長公主前去相送,卻被他拒之門外,連面都不給見一面,第二天天沒亮就偷偷出城了。
長公主原本也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可是自從寧二爺走了之後,她就性情大變,變得乖張暴戾,尤其是對那些想要向太和帝求親之人,聽說十有**都會被她痛罵一頓罵回去,若有不服氣的執着的,她便動用自己的關係,害得那些人差點丟官,最嚴重的一次,還鬧出了人命……”
華央心下狠狠一凜,“人命?”
丹琴自己也有些擔憂起來,朝着四周看去,華央道:“放心吧,有朕在。”
丹琴便嚥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聽說那人是前陳國公的獨子,文韜武略,一表人才,加之那會兒陳國公在朝中頗有些權勢地位,所以陳國公向太和帝提親的時候,太和帝便答應了,而且還下了旨賜婚。當晚,長公主便到太和帝宮中鬧了一番,但是不知因爲何故,後來也就沒聲了。
一直到大婚前的三天,突然曝出陳國公府欺壓百姓、貪污受賄、濫用職權這一長串的罪名,聽說有十多項呢,而且樁樁件件言之鑿鑿,有憑有據還有人證物證,長公主更是站出來直言,什麼斷不能因爲陳公子要娶公主,就輕放了陳家,反倒應該在這種時候徹查一番,以證清白。”
聽到這裡,華央已然大致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由輕笑一聲,道:“這清白怕是證不了了。”
“可不就是?”丹琴撅了撅嘴,“太和帝拗不過長公主和羣臣一起奏請,便下令徹查,這一查可不得了,不僅查出了陳國公府的老底,還連帶着抓出了好多同黨,光是三品以上的就有三位大人,結果太和帝一怒之下,廢的廢,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那陳公子雖然是陳國公的獨子,但是對這些事情卻知之甚少,幾乎沒有插手,加之有人求情,太和帝便放了他一條命,流放西嶺,可惜……”
她連連搖頭輕嘆,華央接過話道:“可是長公主是不會讓他活着到西嶺的。”
丹琴點頭,“都說是半路上遇到了劫匪,給殺了,可所有人心裡都明白真正殺了陳公子的人是誰,就連陳國公府的那些事兒是誰查出來的、挑出來的,也沒那麼簡單,只是事已至此,所有人都不願意說出來罷了。那件事鬧得很大,震驚朝堂,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求娶長公主,太和帝也無心給長公主賜婚,生怕再鬧出陳家那樣的事情來,長公主也就這麼在宮中一直住着,直到現在尚未婚娶。”
說罷,她忍不住長嘆一聲,“說來也怪可惜的,長公主那麼漂亮的一個美人……”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是華央看得出來她對風裳的惋惜,也許,於她們而言,女人這輩子不成家,不嫁人,就是一生的遺憾,甚至恥辱。
殊不知在她生活的世界裡,女人一心爲自己的事業奮鬥,或者安然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一輩子不結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說她現在吧,也是有心等和蕭意樓之間的合作結束了,再去找到慕華央的生母,然後便一個人過一輩子,不知道到那時候,是不是也會有人把她當做異類。
“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她輕輕一笑,拍了拍丹琴的肩,“在別人看來,這也許是一種痛苦,可是於自己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輕鬆自在的生活。姑姑這是看透了世人所沒有看透的東西,超然世外。”
“是這樣?”丹琴將信將疑,秀眉緊緊凝蹙。
華央不由笑了一聲,正要起身離開,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當年就沒有人知道寧二爺爲何會突然變臉,像是變了一個人?”
丹琴搖頭,“這個奴婢真的不知,聽那些年長的嬤嬤說,當時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出什麼事了,就連寧皇后的長兄寧大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這麼多年,寧二爺也沒有回來過嗎?”
“從沒有人見他回來過,就算回來過,應該也是沒有人知道吧,寧二爺的武功那麼高,他若想要悄無聲息地出入城門,也沒人知道啊。”
華央下意識地挑了挑眉,“寧二爺是高手?”
丹琴點頭,“高手,了不得的高手,所有人都知道。”她頓了頓,湊近華央,“聽說當年寧二爺還經常指點蕭逸太子。”
聞言,華央眸色一沉,霍地站起身,蹙眉沉吟良久,過了好半晌,她輕輕揮手,示意丹琴退了下去,獨自一人在殿內踱步,喃喃道:“這麼說,真正的風蕭逸應該會那位寧二爺的招數,而他若還活着的話,也應該會去找寧二爺。”
想到這裡,她不由心下一凜,突然間覺得,也許真正的風蕭逸當真還活着。
接下來的兩天裡,華央一直在想風裳的事情,她總覺得當年寧無塵的突然變臉和失蹤沒那麼簡單,很有可能和寧家,甚至是風蕭逸的事情有關。
既然如今她和蕭意樓合作的目的就在於洗清寧家的污名,而十年前寧家唯一可能存活下來的人是使用在外的寧無塵,那找到寧無塵就成了關鍵。
因着心裡有事,華央這兩天幾乎是閉不見客,四處翻閱各種可能記載了這些事情的書籍,卻是一無所獲。
眼看着快要入臘月了,天氣已經越來越冷,華央總覺得這裡比之兗州也差不了多少。
入夜,四周一片靜謐。
華央正坐在案前看書,驀地,只見燭光的影子輕輕晃了晃,華央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當是風吹進來了,可是剛剛低下頭便又覺情況不對,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微微側身一閃,避開了三根一指長的銀針。
不等那人再出手,華央一個縱身躍了出去,身形奇快,伸手從門外抓出一個人。
“痛痛……”那人被一把揪住,不由一邊連聲驚呼,一邊捏着華央的手,“痛啊,四哥……”
一聽她喊“四哥”,華央連忙鬆了手,還未將來人看清,一抹鵝黃色身影便在丹琴的陪同下快步走來,邊走邊喊:“四哥,如鳶……”
華央側身看了一眼方纔被自己揪住的人,只見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着了一襲桃紅色裙子,外面罩着梅色的披風,肌如凝脂,面若桃花,梳着雙平髻,俏皮可愛,此時正一臉委屈地看着她。
想來,她就是那個時常將後宮鬧得雞飛狗跳的十三公主風如鳶。
而迎面走來那人梳着隨雲髻,衣着不管是顏色還是款式都大方得體,言行舉止間亦是有分有寸,即便此時心中擔憂焦急,也未曾慌亂了手腳。
華央見過她的畫像,她是十公主風如悠。
沒想到,兩人會在今晚一起來找她。
“四哥……”風如悠快步上前來,下意識地向風如鳶往身後護了護,“如鳶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玩鬧慣了,不知輕重,沒有分寸,還望四哥莫怪。”
話音剛落,風如鳶就衝上前來,一臉天真道:“十姐沒事,他是四哥,小時候四哥最疼我了,不會罰我的。”
華央微微擰了擰眉,將這姐妹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雖然是同一個父親的親姐妹,但還真是龍生九子九個樣,兩人除了面容有些許相似,言行舉止卻大不相同。
“如悠,如鳶……”華央輕輕喊了一聲,臉上不見笑意。
風如悠眼底有一絲難掩的驚慌,俯身行禮道:“如鳶不懂事,衝撞了四哥……”
“無礙。”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擔心風如鳶,而越是如此,華央反倒越疑惑了。
按說,既然知道她是她們的四哥,就該知道她不會怎麼她們,可是風如悠這麼緊張,顯然是對她的身份還有所懷疑。
想到這裡,她幽幽一笑,一把握住風如悠的手腕,將她手中殘留的幾枚銀針拿了下來,而後輕輕點了點她的腦袋,道:“用朕以前教你的法子來試探朕,你也想得出來。”
聞言,風如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四哥,你果然是我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