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丹琴不由撇撇嘴,點頭道:“是,奴婢明白了。”
華央揮揮手道:“回去吧。”
丹琴垂首應聲行禮,緩步出了殿門,還不忘從外面把門關上。
直到確定她走遠了,華央這才深吸一口氣,走到鏡子前坐下,呆呆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猶豫良久,而後擡手輕輕拔去玉笄取下玉冠,如墨長髮瞬間披散下來,垂到面前。
女子,鏡子裡的那張臉此時看起來終是有了些女子的模樣,她險些快要忘記的模樣。
儘管不施粉黛,儘管只是最簡單的修容,卻依舊遮掩不住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清傲貴氣。
蕭意樓最終選中了她,終究是有諸多原因的,他那一雙眼睛那麼毒辣,也許早在雪山下面初初相見那時,他就已經在她身上看到了她自己未曾見到的東西。
“喬語……慕華央……”她輕聲唸叨着,最後道:“風蕭逸。”
折騰來折騰去,她竟是做了一個男人。
兀自無奈地苦笑兩聲,她起身走到牀榻旁半躺下,卻沒有絲毫的睏意,耳邊時不時迴響起蕭意樓說過的話,他說:“皇室雖大,人雖然很多,不過蕭逸並不喜歡熱鬧,每年的除夕之夜不是獨自待着,便是與昭王一起過,當然,那是他在被立爲太子之前。”
而方纔,丹琴說:“每年這個時候,將軍都是獨自一人待着,不見任何人……”
這兩人真不愧是至交好友,連習慣都這般相似。
伸手,一不小心碰到一樣東西,拿起一看,正是之前風若宸送來的錦盒,遲疑了一番,她打開盒子,取出畫像展開,凝眉定定看着。
畫像上的人是風蕭逸,這一點是錯不了了,畢竟是風若宸親自送來的畫像,而且這上面的人也確實與風若宸很是相似,倒是與風萬鈞曾經說過的話相符。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畫像之人的面容,竟是與楚城如出一轍!
她最期待也最擔心的事情,竟然就這麼發生了,風蕭逸他……與楚城竟會有着相同的容貌,就連她也找不出什麼明顯的不同的,若一定要說出一個不同之處,那便是,楚城是現代人,那這畫像上的風蕭逸乃是古人模樣。
正因如此,她纔會那麼冒失地向蕭意樓問起風蕭逸的事情,她想要知道風蕭逸可有什麼奇怪之處,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可疑之處,一丁點的暗示。
只可惜,他沒有。
在蕭意樓這般警覺細緻之人的眼中,風蕭逸並沒有絲毫與常人不同之處。
難道,只是相似,難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嗎?
“蕭意樓……”華央仰頭,看着帳頂精心繡上去的雲紋,反反覆覆地念叨着蕭意樓的名字,念着念着突然一順口道了句:“風蕭逸……”
突然,她聲音一滯,豁然坐直身體,將兩個人的名字又仔細唸叨了幾遍,而後起身執筆將兩個名字寫了下來,仔細比對了一番,鳳眉驟然緊緊蹙起。
“蕭意樓在進入大月之前,究竟會是個怎樣的人?”她輕聲嘀咕着,而後拿起一旁的記錄冊來來回回翻了一遍,發現整個記錄冊裡竟是沒有絲毫關於蕭意樓來歷的說明和介紹。
就連慕門都不知曉他的任何來歷,他就像是突然憑空冒出來的,沒有任何徵兆。
“蕭意樓,你究竟是誰,來自哪裡,要做些什麼?”頓了頓,她放下手中的東西,“你與風蕭逸……究竟又是何種關係?你何以瞭解他,一個已經失蹤十年的人到如此地步?”
心中疑惑重重,一夜未能安然入眠,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卻又到了起身之時。
依照習俗,風若宸一行人早早地便趕到了紫宸殿,向華央行了禮問了安領了年禮之後,便隨着華央一道去了鳳安宮。
太和帝風正卿兄弟姐妹雖不少,而今仍然在世且生活在京中的人卻少之又少,算來算去,竟是隻有一個霓裳長公主風裳,是以這大年初一的問安禮便只能向她行了。
元容早已親自帶人在宮門口候着,甫一見到華央等人便連忙行禮,臉上有遮不住的笑意,鳳安宮這邊向來僻靜,平日裡就只有十三公主偶爾過來走動,如今仁帝回朝,難得兄妹五人一同前來,倒也不怪風裳表面上故作不在乎,卻一大早天沒亮就早早地起了身收拾。
華央走在最前面,身後是風若宸和風萬鈞,再往後是風如悠和風如鳶,五人不緊不慢地進了絳雲殿,對着風裳俯身行禮,風裳連忙上前來扶住華央,“好了……都是自家人,就別這麼多禮數了。”
說着,朝着身邊的元容看了一眼,“快,把年禮呈上來。”
元容連忙招手喚來那些宮人,待風裳將年禮一一發到了他們手中,風如鳶便急急地上前一步來,抱住風裳的胳膊搖晃着道:“姑姑,你這邊可有什麼吃的?這一大早就起身忙活,我這肚子都餓了。”
“有有……”風裳無奈地看着她笑着,示意元容道:“快,將吃的都呈上來,有什麼事,等吃完了飯再說。”
“是。”元容連連點頭,招呼宮人忙着呈上飯菜,眼看着菜一道道上齊了,最後元容親自託着一碗湯到了風若宸身邊,輕聲道:“王爺,這是公主特意吩咐廚房那邊準備的,說是對王爺的身體恢復大有裨益。”
風若宸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出,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擡眼向風裳看去,卻見風裳神色淡然,一臉不以爲然的表情,道:“你別多想,本宮只是覺得如今蕭逸初初回朝,有很多事情都還需要你這個做大哥的從旁輔佐協助,說到底,本宮是爲了風氏的江山。”
話雖如此,神色語氣也很冷淡,風若宸面上卻並無不悅之色,風萬鈞和風如悠也不由面露喜色,只見風若宸起身行了一禮,“侄兒多謝姑姑關心。”
華央接過話道:“姑姑說出了朕的心意,大哥,朕剛剛接手朝政,今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向大哥請教,還望到時候大哥不要嫌棄朕太煩了。”
“皇上言重了。”風若宸垂首,“臣定當竭盡全力。”
華央抿脣輕輕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一匹快馬匆匆朝着天策府的方向去了,從後門策馬進了府中,直奔梅閣。
“查到了?”
“嗯。”寧九重重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份手札遞了過去,“整個大明宮內所有的地方都仔細查過了,不出將軍所料,其他的地方也有類似的枝幹被鋸開一半的情況,依照如今的天氣看來,這些枝幹隨時都有可能會因爲大風或者積雪而輕易斷裂,若砸中了人,非死即傷。禁衛軍的兄弟連夜排查,查出了這些可疑之人,細審之後幾乎都已經招了。”
蕭意樓接過手札打開看了看,都是些陌生的名字,有幾個看着眼熟,卻都是些微分地位的宮人,只是經常來回奔波傳話送物的。
“這些人大多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正因爲是些小人物,平日裡的言行舉止纔會被忽略,沒有人多多留意他們。”寧九解釋道,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人,“這個人還是長公主宮中的人,平日裡就是替長公主傳傳話,若非因爲這次的事情,只怕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小宮人。”
蕭意樓微微眯了眯眼睛,問道:“可問出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寧九搖搖頭,“都只說是一時財迷心竅,收錢辦事,並不認識給錢的那個人。”
“呵!”蕭意樓冷呵一聲,“倒是忠心,既如此,那便給他們一個表忠心的機會,讓他們的主人知道他們有多忠誠。”
寧九暗暗一驚,“將軍的意思是……”
“這些人意圖謀害皇上,罪不可恕,依律……當殺。”
寧九皺了皺眉,“就這麼……殺了他們?不再拷問了嗎?”
“他們既是能被選中,必然是因爲他們的嘴不是那麼容易撬得開的,既如此,又何必費心費力?”蕭意樓緩步走到炭爐旁,將那本手札丟了進去,看着它燒成了灰燼,“殺了,也好告訴他們的主人,這樣粗鄙的手段今後就不要再用了,太降低他們的身份。”
寧九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可是,今兒是大年初一,今天就見血,怕是不吉利。”
蕭意樓道:“那就等過了初五,多給他們留幾日活頭。”
“是。”寧九應了一聲,正要再說什麼,突然聽得外面有匆匆的腳步聲,回身一看,卓素快步進了門來,一臉爲難道:“將軍,有客到。”
蕭意樓微微蹙眉,寧九嘀咕道:“這一大早的,天策府竟然有客人?”
“是……慕二小姐。”
“她?”聞來人是慕夜泠,寧九的臉色有些不善,顯然在兗州的種種以及回京途中她的所作所爲,讓他很是不滿,只見他看了蕭意樓一眼,問道:“將軍,她來幹什麼?”
卓素一臉警惕,“該不會是……聽到了什麼消息吧?”
寧九搖頭道:“不可能,央央姑娘的消息只有我們幾個知道,我們不說,還有誰會說出去?”
“有何目的,出去一見便知。”蕭意樓接過卓素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理了理衣襟,朝着門外走去,路過寧九身邊的時候還不忘吩咐道:“你回宮之後,調整一下大明宮的守衛部署,這樣的事情不要再出現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