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即會意,回身看了一眼,只見綁了黃絲帶的不過三五人,其餘的數十人皆是一臉兇狠地看着華央,又看了看從四周用來禁衛,恨恨地咬咬牙,怒喝道:“這是陷阱!”
“沒錯,是陷阱。”華央神色清冷,“朕知道你們一直都在,只是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動手,憋了這麼多天,你們也辛苦了。所以朕便替你們開個頭,讓他們先動手,事發突然,你們根本沒有考慮多想的機會,一定會跟着動手,如此一來,你們想要藏也藏不住了。”
“風蕭逸!”那些刺客怒不可遏,心知自己已經沒有生路,便齊齊撲了過來。
華央在風萬鈞和蕭意樓兩人中間,隨他們輕輕後退了幾步,寧九則已經帶着禁衛軍涌了上來,將那些刺客團團圍住。
風萬鈞略有疑惑地看了華央一眼,“公……皇兄,這是怎麼回事?”
華央沒有立刻答他,而是側身看了蕭意樓,沉聲道:“還記得在不歸樓你帶回去的兩名黑衣刺客嗎?”
蕭意樓頷首,“一個到死都不招認,另一個則說幕後指使他的主人就在這洛城之中。”
頓了頓,他蹙眉看着華央,“他們指的是誰,你應該知道。”
華央輕呵,“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奇怪。我知道他們不想讓我回來,可我還知道,能得你那般看重、有謀有略之人,不可能在我回城當晚就急不可耐地派出刺客來殺我,那兩名刺客不過是要在臨死前拉個墊背的,嫁禍罷了。”
蕭意樓眯了眯眼睛,“所以,你一早就猜到,那些刺客是隨我們一起回城的其餘諸國的人。”
華央頷首,“至於的哪家的,就得等抓了活口再仔細審問了。”
聽到這裡,風萬鈞已經大致聽出了點頭緒,理清了思路,沉吟道:“這麼說,那天晚上刺殺你們的人和這些人是一夥的,他們被抓之後,試圖嫁禍別人,卻被皇兄察覺,所以皇兄今天才設了這麼一計,爲的就是故意引他們動手。”
華央淺淺一笑,正想要多說什麼,就聽到身後有人喊道:“皇上……”
回身看去,那些朝臣們大多都是驚魂未定的模樣,還有人是滿臉的幸災樂禍或者失落,華央倒也不放在眼中,擡腳走到徐平等人面前,淡笑道:“太傅大人放心,朕無礙,這是朕和寧統領設下的一個計。”
說着,她擡眼看了看祭臺上的刺客,“他們已經差不多被盡數拿下了,沒事了。”
“皇上……”徐平長嘆一聲,“您這麼做,實在是太冒險了,萬一那些人下手沒個輕重,傷了您,這……”
“太傅大人多慮了,動手之前寧統領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那些刺客一現身,禁衛軍就會涌上來,而且有蕭將軍和昭王在,那些刺客根本沒有機會近得了朕的身。”
衛晏連連點頭道:“不管怎樣,皇上無礙就好……”
就在這時,寧九快步走了過來,神色沉肅,對着華央行了一禮,“皇上,刺客都已經拿下了。”
華央點點頭,風萬鈞沉着臉色道:“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想要謀害皇上!”
說罷大步走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番刺客的屍體,不由擡眼向蕭意樓看來。
“東璃的人?”聞蕭意樓和風萬鈞所言,華央有些驚訝,想了想道:“朕還以爲是川蒙的人。”
身後的景晟呵呵笑了兩聲,走上前來,一臉不以爲然的表情,似乎方纔的刺殺行動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驚擾,“皇上多慮了,就算真的是川蒙的人,他們也該刺殺蕭將軍纔是。”
一名武將看不過去,站出來道:“就算川蒙要刺殺蕭將軍,那也是因爲蕭將軍爲我大月奪下一整個州。只是這麼多年,倒少有川蒙的人來刺殺蕭將軍,可見他們對蕭將軍心有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景晟臉色不悅地回身瞪了那人一言,再回過身時,又換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假臉,對着華央行了一禮道:“戴將軍說的是,如今各國各族都忌憚蕭將軍的威名,蕭將軍在九州的聲勢和名頭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他真正想要說的只怕只有四個字:功高震主。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不由面面相覷。
風萬鈞與蕭意樓相視一眼,微微頷首,而後風萬鈞道:“既然祭天大典已經完畢,皇兄沒有什麼大礙,刺客的身份也已經確認了,臣弟以爲,皇兄還是早些回宮吧。”
華央微微頷首,面無表情地掃了衆人一眼,驀地,她目光一頓,落在一直沒有吭聲的風若宸身上。
難得今天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事情的發展,不經意間撞上那一雙冷眸,華央心底忍不住“咯噔”一跳,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那雙眼睛太過深沉,她看不透。
新皇即位,遷大明宮,居紫宸殿。
從祭壇回來,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已經收拾妥當,華央在衆人的簇擁和帶領之下直接回了大明宮,剛一回宮,華央便以倦怠爲由,將一衆朝臣屏退,只留下風萬鈞一人在紫宸殿。
丹琴早已備好了輕便的衣裳和熱水,替華央將繁重的禮服和佩飾卸去,華央頓覺整個人輕鬆了很多。
風萬鈞坐在外殿,見到換了衣服的華央不由輕笑一聲,道:“累得不輕吧。”
華央沒有應聲,瞥了丹琴一眼,丹琴即刻會意,躬身退到殿外,守在門口。
華央這才動了動筋骨,連連搖頭道:“這般繁重的服飾,但願不用再穿第二回。”
風萬鈞抿了抿脣,想了想道:“不知皇兄將我留下所爲何事?方纔看蕭將軍和徐太傅似乎都有話要說,你……”
華央幽幽笑了笑,“我是從天策府出來的,而今又拜了蕭將軍爲師習武,若是此番剛一即位,便拉上蕭將軍關門密談,朝臣會作何想?之前在祭壇,景相的話你也聽到了,他已經開始動蕭將軍的主意了。”
聞言,風萬鈞的臉色不由沉了下去,點了點頭,道:“但凡有心之人都能聽得懂他話中深意。”
華央道:“他這話明裡是說給我們聽的,實則是說給輔政王和那些老臣聽的,若是我在這種時候與他關係密切,甚至表現出事事請教甚至聽從他的意思,難保那些思想陳腐頑固的老臣們不會多想。”
說着,她冷了臉色,沉聲道:“他們能僅憑着我有能證明自己是風蕭逸的證據,就將我推上皇位,也能僅憑着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置蕭將軍於兩難之境。”
風萬鈞明白她話中深意,不由沉沉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故意將我一人留下是有原因的,畢竟大哥……”
突然他話音一頓,擡眼看了看華央,華央也朝他看來,道:“怎麼了?怎麼不說了?”
風萬鈞淺淺一笑,繼續道:“畢竟大哥身體不適,太醫都說不能受累受寒,所以這個時候你體諒他,讓他回去休息,獨獨留下我,是最好的選擇,畢竟現在你我是兄弟,兄弟多年不見,現在身份得到證實,理應好好談談,敘敘舊。”
華央輕笑一聲,點頭道:“都說昭王殿下一心只想着上陣殺敵,不懂朝堂上的政事,看來所言不實啊。”
風萬鈞連連搖頭,“我也只是能想到衆人都能想到的一點罷了,若論謀略,比之大哥和蕭將軍,我差得遠。”
說着,他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擡眼朝着殿門外看了一眼,臉色漸漸沉冷,“如今這第一步算是穩穩當當地踏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接下來還能不能穩穩當當地走下去。”
華央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我們現在是在走鋼絲,穩穩當當怕是不可能了,我們只能盡全力保證自己不會掉下去。”
風萬鈞頷首,“我明白,可是心裡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如果四哥真的沒死,如果他真的回來了,今日又會是怎麼一番情景。”
聽着他有些繾綣沉湎的嗓音,華央的心緒也跟着漸漸沉了下去,起了身走到他身邊,定定看了他兩眼,突然鳳眉一挑,“對了,你曾說過你大哥和四哥長相最爲相似,是嗎?”
風萬鈞不知她爲什麼要這麼問,點點頭道:“沒錯,怎麼了?”
華央稍稍沉吟,想了想問道:“那……你可還記得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你四哥長什麼樣模樣嗎?”
聞之,風萬鈞不由神色一沉,不解地看着她,“你……想要知道四哥的長相?”
“沒錯,我想知道我現在代替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又是一個怎樣的人,知道他的模樣,心裡會踏實些,總好過自己一直在腦海裡去想象。”
風萬鈞瞭然,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雖然能記得他的模樣,卻畫不出來,而現在,若是找別人去畫十年前的模樣,怕是會惹人懷疑,所以……”
華央頷首,淡淡一笑,“我明白,我就是隨口一問,也罷,這件事等以後慢慢來。”
頓了頓,她輕嘆一聲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風萬鈞看得出來華央心中有事,可是她不說,他也不好問,只能點點頭,餘光瞥見有內侍緩步進了院子,便躬身行了一禮,“皇兄好好休息,臣弟告退。”
說罷,不緊不慢地退出殿門,大步離去。
身後,華央凝眉看着他的背影,心裡的疑惑越來越深,縱然明白自己這麼想無異於異想天開,可是她還是想要親眼看一看,驗證一下。
若當真如風萬鈞所言,風若宸和風蕭逸的長相最爲相似,那風若宸與楚城長得那麼像,風蕭逸和楚城也該有所相似纔對。
只是不知,若說風若宸和楚城有七分相似,那風蕭逸他……是有五分,還是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