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趕到南倉那邊,火勢已經被撲滅,四周還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將士們正在一點一點全都澆滅,可是南倉放置的糧草卻已經燒得所剩無幾。
一陣風吹過,煙霧迎面撲來,幾人猝不及防,嗆得俯身一陣輕咳。
祁連煜臉色陰沉,擰眉掃過四周,沉聲道:“怎麼回事?”
一名滿臉黑灰的將士跑過來,衝着祁連煜無奈地搖搖頭,“暫時還沒有找到起火的原因,不過這場火實在是詭異,它是從裡面開始燒起來的,所以等大家發現趕過來撲火的時候,已經晚了。”
“從裡面燒起來?”祁連煜和慕夜泠都愣了一下,疑惑地相視一眼,“什麼意思?”
祁連煜道:“你是說,這場火是從糧倉內部開始燒起來的?”
那位將士點點頭,“沒錯,我們發現的時候立刻趕了過來,卻發現裡面已經快燒空了,外面的還有很多卻還好好的。”
“怎麼會這樣?”慕夜泠緊緊皺眉,不可思議地看着祁連煜,“這大冬天的,怎麼會從內部開始燒起來?”
祁連煜正要說話,一旁的將士便紅着眼睛,恨恨道:“糧倉突然燒成這樣,絕對不是意外,這肯定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如今我們與大月兵馬正對峙在此,若是糧草不足,會直接影響我們的戰力,這麼看來,這件事多半是大月的人搞的鬼!”
聞言,四周的人連連應和,道:“對,一定是大月的人!他們以爲這樣做就能逼得我們退兵,真是癡心妄想!”
“沒錯!青州是我川蒙的,只是被大月搶了過去,如今我們就算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青州奪回來!”
越說,衆人的情緒越激動高昂,慕夜泠看着這些人,神色有些怪異,說不出是喜是憂。
祁連煜側身看着她,凝視了良久,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好半晌,他輕輕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而後沉聲道:“衆位將士放心,我川蒙絕對不會任人欺負、任人宰割,屬於我川蒙的,朕一定會拼盡全力拿回來!”
聞之,衆人齊齊行禮,“喝……”
大年初一,一大早顧正一行人就忙開了,忙着準備餃耳的皮兒和餡兒,前兩天華央是準備了不少餃耳,可是昨夜除夕,已經被將士們分着吃完了,一早起身發現沒了餃耳,顧正頓時慌了。
他知道華央愛吃這個,也知道這餃耳與蕭意樓和華央而言,不僅僅只是一盤吃的,擔心萬一華央起了身要吃餃耳,那就麻煩了,所以一早就忙着準備,想着能在開飯前包好一些。
沒想到他正忙活着,兩道身影就一起進了廚房,看着忙得亂作一團的衆人,華央不由輕嘆一聲,徑直走到顧正身邊,一把奪過他手中捏了一半的餃耳認認真真地捏了起來,邊捏邊道:“這裡要多捏幾下,不然下過之後開了口,要吃水的。”
顧正愣愣地站在一旁仔細學着,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蕭意樓在一旁靜靜看着,似乎是看得有些手癢,大步走過來拿起一張皮兒挑了些餡兒,四周的衆人突然齊齊愣住,全都停了手中的動作,惶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怎麼了?”蕭意樓擡頭看了衆人一眼,“你們是第一次跟朕一起包餃耳嗎?”
顧正嚥了口唾沫,嘿嘿一笑道:“跟蕭將軍一起包過,但是跟皇上一起包餃耳還是第一次……”
話未說完,蕭意樓一記冷眼落在他身上,顧正嚥了口唾沫,低下頭不敢吭聲了。
所幸,很快一大鍋餃耳就出鍋了,就在衆人滿臉欣喜捧起碗筷的時候,一名副將匆匆忙忙而來,神色不安地看着蕭意樓和華央,欲言又止。
一見這神情,兩人便知沒有什麼好事。
一刻鐘之後,蕭意樓營帳內,那副將將他在城中打聽來的消息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他擔憂地看着華央,道:“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了,所有人都知道央央姑娘沒死,不僅沒死,而且和東璃的王爺雲傾混……混在一起,是關係密切的好友……消息還說,這些年這個雲傾一直以另外一個身份活在這世上,他就是……就是無絕公子傾無絕……”
“雲傾……”華央輕輕唸叨一聲,沉了臉色。
蕭意樓揮揮手,示意那位副將退下,走到華央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聲喊道:“央央……”
“其實,我早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既然他不想說,我便也不多問,當年都說他是病逝的,如今他既然還活着,而且是遠離東璃、避在雪州安安靜靜地活着,擺脫了以前的身份活着,那就必然有他的原因,至少我知道,他並不想去面對以前的種種,可是現在……”
蕭意樓低聲道:“你難道都不擔心自己的狀況嗎?”
華央側身凝視着他,“我有你,我相信你可以抹平這一切,說我是死裡逃生、機緣巧合被雲傾救下也好,說這一切都是東璃的一個陰謀、當初來刺殺你的人就是東璃的人也好,我的身份早已經大白於天下,沒有絲毫的隱藏,可是他不同。”
蕭意樓頷首,微微太息一聲,“確實,此番他的身份被揭穿,雲冽是斷然不會放過他,大月和川蒙也會因爲他的東璃王爺這個身份而對他全力追殺,今後,就九州之內幾乎沒有他的立足之地,即便是兗州……”
他停了一下,垂首看着華央,未免她太過擔心,終究沒有把話說完,正要轉移話題,卻聽華央接過話道:“即便是兗州,他也難以再繼續待下去了,九州雖不屬三朝,不受控制,卻也因此少了很多保護,慕門更會因此陷入兩難之境,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
末了,她勾起嘴角清冷一笑,冷冷道:“慕夜泠當真是好手段,爲了對付我、對付慕門,她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
蕭意樓道:“她現在就在祁連煜軍中,從昨天晚上的情況來看,爲了儘快結束這場休戰,她一定不會只有昨天晚上那麼點動作,青城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頓了頓,他挑眉清冷一笑,“如此看來,這種休戰的平靜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纔是。”
華央動了動眉角,卻笑不出來,現在傾無絕就在冀州,就在風萬鈞身邊,就在與雲冽遙遙相對的一面,她還是忍不住一陣擔憂,擔憂萬一他們碰了面會怎樣……
“唔……”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皺眉看着蕭意樓,神色有些疑惑,“不對啊,東璃的兵馬怎麼會突然節節敗退?就算難以敵對昭王的兵馬,但是至少應該能全力一搏,讓昭王的兵馬損失慘重,可是現在卻得到消息說昭王連奪三城,這……這沒道理。”
“你是說,有景陌在?”
華央頷首,“你應該對景陌最瞭解,有他在東璃軍中,璃軍當如何,你也應該最清楚,可是現在……”
“確實有些詭異。”蕭意樓點點頭,“起初得到消息的時候我就在想,璃軍爲何會如此迅速地潰敗,如今看來,應該與我猜測得**不離十。”
“什麼?”
“景陌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於哪一方的輸贏,他想要的只是向我報仇。”頓了頓,他垂首看着華央,伸手拉過她,“東璃兵馬現在的敗退是不是真正的敗退尚未可知,又或者說,他們的真正用意是什麼還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璃軍被逼出冀州之後,下一個目標一定就是青州,他們會盡快趕來與川蒙的兵馬匯合,如今青州已失五城,兩朝兵馬會合之後全力出動,青州可就危險了。”
聞言,華央驟然變了臉色,抓着蕭意樓的手不由得收緊,皺緊眉看了他片刻,沉聲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東璃的兵馬爲何會如此不堪一擊,接連撤退了。”
“爲何?”
華央深吸一口氣,沉着臉色道:“如今臨永城內的東璃兵馬……究竟還有多少。”
正午的時候,青城傳來消息,川蒙的南糧倉被燒,附近找到了大月京畿衛的腰牌。
入夜,子時剛過,突然有人來報,在外圍巡邏的將士們到了換崗的時間,卻無一人回來,派人出去找了一圈,最終在城外不遠處的河邊找到了他們的屍體,二十餘人無一生還。
第二天一早,青城內有人送來信函,要求慕華央親啓。
看了信之後,華央的臉色冷得可怕,蕭意樓隱隱看到她眼底有凜凜殺意拂過,伸手想要接過她手中的信函,卻被她一揚手丟進了火盆裡。
“出什麼事了?”蕭意樓沉着臉色,看着那封信燒成了灰燼,“信上說了什麼?”
華央不答。
蕭意樓又問道:“是慕夜泠的信?”
華央垂首太息一聲,點了點頭,卻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神色越來越凝重,越來越嚴肅,也越來越擔憂。
見她不想說,蕭意樓便也不再多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休息一會兒,晚點我讓人把飯給你送來。”
說罷,正要出門,華央突然站起身,道:“蕭意樓,這種時候,我是不是什麼都幫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