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暢寧回家聽了爺爺說不會再強求若未央加入江湖,高興之餘便想找若未央搬到自己家裡去住。可若未央當然不會答應,莫暢寧想到他處境也感覺自己的要求有些勉強。可就在三人氣氛有些尷尬時,卻突然傳來了個不速之客的聲音!
三人聽了一愣!葉靈當先站起道:“哪來個不知死活的?大哥,我去替你收拾了……”
若未央一把拉住她,而兩人看他此時面色凝重,彷彿是遇到了什麼大事!
看看兩人,若未央當即站起走出門,一直走到客棧外面。此時並非街上熱鬧的時候,但這客棧圍觀看熱鬧的人也不少。
正對面一人身材高瘦,年紀比若未央大個三兩歲的樣子,相貌不俗但卻態度極爲傲慢!
上下打量對方,若未央拱手問:“在下若未央,不知閣下高姓大名?何事邀約?”
那人冷眼看來,淡淡拱手道:“在下葉聖林,久仰若公子乃當今中原武林第一高手。正巧在下途經杭州,聽聞公子在此,便前來求見,希望可以請教一二!”
見其態度倨傲,葉靈心裡有氣,便想出手教訓。若未央一把拉住她,看向葉聖林道:“第一高手之稱,在下是萬萬不敢當的!況且在下平生樂山樂水,雖然學過點粗淺武藝,卻也只爲旅途自保而已,豈敢隨意人前賣弄?閣下有心找人比試武功,未免是找錯人了!”
葉聖林聽了冷笑道:“若公子不必謙虛!在下久居關外,素仰中原武林興盛。而當今中原武林,若公子可謂不做第二人想,那在下如何會是找錯了人呢?”
若未央已看出此人性情狂傲,今天恐怕難以善罷。當即淡然道:“在下向來閒散之人,從無興趣理旁人以爲!閣下原來雖盛情一片,但請恕在下難以從命!”
見他轉身就要走回客棧,葉聖林雙目一瞪喝道:“若未央!你聽着,我此番萬里迢迢前來江南,就是決意和你一分高下。如果你不肯出手,從今天起,我每天殺一個武林成名高手,直到你肯和我交手爲止!”
若未央緩緩回過頭,淡然冷笑道:“天下何其之大?你一個人又能殺得了多少人?況且你要殺人,與我何干?你儘管去殺,但等到有朝一日你被武林羣雄羣起而攻的時候,可別怪我沒勸過你就是了……”
“若未央,你當真不肯和我打?”
“我爲何要跟你打?你當自己是什麼人?誰都要聽你命令……?”
葉聖林此時緊緊皺眉,見自己萬里原來好不容易見到了目標,可對手卻不肯跟自己交手,心裡憤恨之下不經意甩手一支袖箭竄出!
若未央將近走到樓梯口,感到背心勁風凜冽!當即右腳上前一步,整個人上半身下彎,中途全身一扭,同時伸手抓住了上方的袖箭。
站直了身子,若未央見那袖箭通體黃金打造,長短粗細只如平常筷子。而最重要的是此人出手勁道十足,更內蘊極深內力後招。如果不是自己熟悉此箭出手的三分頂進形勢,至少如今已經出醜了!
可若未央適才聽到此人說話的內力運用,就已經明白來的是什麼人了。如今再看到這金箭,更加確定了心裡的猜想!
他現在雖然不想招惹葉聖林這種人,可卻也不願太示弱,當即冷笑聲隨手將金箭甩出:“初次見面,閣下竟送如此厚禮,在下實在愧不敢當,還請收回吧……”
葉聖林剛纔情急之下出手,雖然沒運足功力,但習慣的功夫早已和身體融而爲一。他深知自己袖箭的厲害,又是背後出手,想若未央就算不死也一定重傷了。可沒想到人家居然輕鬆躲開,還把袖箭抓到手裡,反擲回來。
眼見自己袖箭回來之勢不輕,但葉聖林也被激起了好勝之心,當即氣沉丹田,跨穩了雙腳,右手運勁向袖箭抓去。
手上剛抓到袖箭,葉聖林只感到一股大力撞來,忙運功抵擋,卻不料箭上力道驟然消失,葉聖林猝不及防不由連連向前踉蹌了好幾步。
急忙站穩,葉聖林驚詫的看向若未央,心裡不禁大爲躊躇起來。
而若未央此時也正看向他,冷冷笑道:“逐日箭雖然厲害,可也未必天下無敵!如果憑這個就想打遍天下,恐怕還差的太遠了!”
葉聖林聽了皺眉問:“你爲何會知道逐日箭?若未央,你究竟是什麼人?”
若未央淡然道:“我是什麼人用不着閣下操心,我也不會去關心別人想幹什麼!閣下大老遠從關外來,我覺得不妨多去遊覽些各地美景,也算不虛此行。至於其他的,還是少操心點的好……”
葉聖林此時緊皺眉頭,心裡不斷轉念。他自知一身武功已經極高,尤其是從小學到了很多失傳數百年以上的武林絕學。而這些絕學的厲害之處,更在於當世已經不會有人認得出。可沒想到自己入關以來第一次出手就被人叫破了路數,那不管若未央武功究竟是不是真的極高,但只此人本身就已經非常不簡單了!
想着,葉聖林擡頭看向客棧裡,才發現已經不見了三人影子。暗揣自己武功未必真的能高過若未央,此時絕非意氣用事的時候。看四周盡是些滿臉錯愕的圍觀人,葉聖林不由臉上一紅,當下忙一躍出了人羣,落地時已在數丈之外,再連跳兩次就不見了人影。
本來這些圍觀的百姓都滿心盼着能看場大熱鬧,可看只是有人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都走了,一時皆是大爲失望……!
回到客房,見莫暢寧和葉靈此時都是滿臉的差異,顯然是對適才發生的事感到奇怪!
若未央也不想解釋什麼,而是在擔心恐怕麻煩人物會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如果一直下去,那自己根本顧及不了那麼多方面。萬一最後事情都一股腦爆發了,就真的沒辦法收拾!
見他坐在那半天一言不發,葉靈終於忍不住問出來:“大哥!剛纔那個到底什麼人?我從來沒見過,而且他那甩手箭也很不簡單,和中原各門派都不一樣!你明明也會,可從來沒教過我呢……”
若未央看看兩人道:“是!其實我也只是很久以前聽說過武林中曾經有一門袖箭打法很厲害,叫逐日箭。不僅手法很奇特,而且其中蘊含詭異的內勁,讓人難以防範。只不過那功夫已經好久沒出現過了,我剛纔只是姑且一試,沒想到真纔對了!而我打出去的只是很隨便出手而已,我哪會呢?”
他這話其實漏洞百出,不過兩人倒也都是心無城府,對他又是向來毫無懷疑,所以也就沒多想了!
又想了想,若未央心裡突然一動。剛纔的事雖然不嚴重,但坊間流言向來傳的極快。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人因爲聽到了這件事,來煩自己。
看了眼莫暢寧,若未央雖然滿心不願,可目前卻也沒有更好辦法了!
“哎!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本來只是想安靜幾天,卻還是躲不開麻煩……!莫兄,本來小弟是不方便打擾貴府的,可如今看來恐怕當今天下也只有貴府才能讓小弟暫時安身了,那小弟只能是打擾了……”
先前,莫暢寧正因無法請他回家感到失望,可此時聽了他的話不禁又驚又喜!當即連連點頭道:“這太好了!賢弟,你我情同手足,我家就是你家,說什麼打擾?那……咱麼這就走吧……”
出了客房,若未央到櫃檯結了帳。本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若未央是千萬個不願意見到莫流香,可此時此刻要避免被人找麻煩,他卻也只能去找個沒人敢隨便招惹的地方了。而莫家,也是最好,而且是唯一的選擇!
見他來,莫流香等人都不禁感到奇怪!而聽了莫暢寧敘述發生的意外,諸人才明白若未央是來躲避麻煩的!
但無論如何,莫流香本身也想能有機會多瞭解若未央,如今他到自己家裡豈非是最好的機會?
中午,莫流香特別讓人準備了豐盛的家宴,全家人一起爲若未央兄妹接風。席間諸人對若未央都是大爲稱讚,惟獨莫流香始終是一言不發。
午後,莫暢寧拉着若未央到了後院,非想讓他教自己幾招功夫。而家裡還有白守智的兒子白承智,以及莫仙玉之女莫瑤兩個,當然也都不會錯過這大好機會!
若未央想自己到了此地就不該對人太冷淡,哪怕只是敷衍也好!
索性三人中只有白承智武功有些根基,莫瑤人雖然也還聰明,可是被父母約束有些過分,反應不是太快。若未央只隨便教了他們些小門派的獨門絕招,也不怕會露出馬腳。
下午,幾個年輕人正在切磋武功,院子門口出現了兩人,正是莫流香和三徒弟白守禮!
莫暢寧幾人見了忙停手招呼:“爺爺,三伯!”
白守禮微笑點頭,看向若未央道:“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若未央,若公子了!久仰大名,沒想到今日有幸在此相遇!”
從幾人的稱呼中,若未央已經能知道這人是誰了,當下拱手道:“晚生也素聞白大人賢明,乃是當今天下罕有的清正官員!”
白守禮微微一笑道:“哪裡?我也只不過是盡了爲官本分而已……”
莫流香笑道:“好啦!守禮也不是外人,若公子雖然是客,倒也是素識,大家別太拘泥,坐下說話吧!”
幾人分別坐在院中,莫瑤自去泡茶給幾人。
莫流香看看幾人當先道:“守禮剛纔跟我說,今年浙東鬧蝗蟲,田地損失極大。承智,你一會兒回月影門一趟,跟你大伯和你爹說一聲,商量一下看還能捐多少糧食?”
“是,爺爺,我這就去……”
白承智走後,白守禮歉然道:“師父,真是對不起!這麼多年來,我身爲弟子不但沒能孝敬您老一點,還總是給您添麻煩!本來我已經派人到一些大戶去募捐了,可是……”
正所謂:善財難捨!自古以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些大富人家,讓他們山珍海味倒掉顯富是毫不吝嗇的。可是如果讓他們拿出些富裕來救人,永遠都是極難!
莫流香輕嘆口氣道:“算了,天災難防!出了事,大家能盡力的就躲盡點。別人怎樣是人家的事,咱們自己求個問心無愧罷了!”
白守禮點點頭,莫暢寧問:“三伯!鬧了蝗蟲,朝廷難道不會發賑災款糧嗎?”
“哎……”
長嘆聲,白守禮緩緩道:“地方受災,按說朝廷當然是要救濟的。可公文來往曠日持久,百姓忍飢挨餓又怎麼撐得多久?況且現在朝廷多出用兵,府庫已經非常空虛了,也未必還有餘糧來賑災!只要別再增加什麼苛捐雜稅,已經是萬幸了……”
聽女兒說白守禮來了,莫仙玉夫妻也出來相見。而聽說了災情,夫妻倆也是頗爲擔心!
幾人談話,若未央始終不發一言。莫流香心裡雖然念頭轉個不停,可就是不敢說出一個字。
倒是莫仙玉素知父親心願,沉吟着道:“月影門連經變故,恐怕也沒什麼多餘的存糧了。單憑咱們一家,要救濟災民總是杯水車薪!就算寧兒去找丘大哥和李二哥兩位,也未必能多救多少人。現在,還是得想辦法連結衆力,才能共度難關啊……”
白守禮點頭嘆道:“我當然知道,可是那些富戶,你想讓他們拿出銀子救災,談何容易?總不能上門去搶吧……?”
莫仙玉依次看過幾人,最後眼光還是落到了若未央身上道:“若公子,你向來足智多謀,能不能幫着想個法子啊,好歹你也不會忍心看着那麼多災民忍飢挨餓吧……?”
見幾人眼光都看着自己,若未央淡淡一笑道:“如果是吟詩作對,我或許還算有些天分。可這天災無情,又豈是人力可轉?至於說要讓那些富戶捐錢救人,如果只是簡單的讓他們吐血,恐怕是沒有辦法的……”
莫流香聽了沉吟問:“那依公子之見,還是有其他辦法可行的嘍?”
若未央淡然笑道:“所謂:善財難捨!如果只說是賑災救人,我看是一定要不出銀子的!不過如果有利可圖,那就或許不是沒辦法了……”
白守禮聽了奇問:“難道公子讓我去借?然後返利?”
若未央搖頭笑道:“白大人清廉如水,如果有銀子付利息,那又何必去借?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個合理的名目,讓那些富戶商賈感到有利可圖,不一定是能收回多少銀子,但只要讓他們覺得是值得花錢的,那就有希望啦……”
幾人聽了面面相覷,莫流香沉吟着問:“公子所言有理!但具體又該如何行事呢?”
淡淡一笑,若未央略帶嘲諷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就算再富有的人,銀子也是人家自己辛苦賺來的,有什麼理由讓他們平白拿出來?所以如果想讓人心甘情願掏腰包,至少也得讓人家能看到點好處!比如說,就算沒有利息可拿,但如果能圖個好名聲,不至於白白花錢,那未必就沒人願意啊……!”
“那我去讓人準備一塊功德碑,凡是捐銀子救災的就可以在上面刻名字,如此流傳下去,就可以得享善名了……”
若未央看着白守禮緩緩搖頭道:“哎!白大人啊!這天災之事無法預測,連年的旱澇絲毫不足爲奇!就算你每一次都準備什麼功德碑,那善名一旦多了也就不值錢了!以我看,如果莫老先生出面宣稱自己要依照平生的經歷撰寫一本武林志。我想,應該會有不少人願意拿出大把的銀子,圖個留名千古吧……?”
幾人聽了都不由一驚,皆感此事太過離奇,可仔細想來卻又非常有理!以莫流香的平生,不禁數十年在江湖上獨享盛名,朝野之間也是聲名顯赫。可以說如果能把自己的名字和他聯繫在一起,那必定是可以流傳後世很久的。
對於那些坐擁鉅富,銀子多得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花的人來說,如果能拿出一些無關痛癢求個名垂千古,那將是誰都不會抗拒的,而且他們根本不會考慮到自己祖上八輩子,以下永遠不可能出什麼武林高手!
但對莫流香自己來說,此舉無論是爲了什麼原因,必定會落個自大斂財之名!因爲至少就算他募集到十萬兩銀子,可捐出去二十萬兩,恐怕還會有人說他其實藉口賺到了百萬兩!
一時間莫流香還摸不準若未央的心思,並沒敢輕易答話。而其他人似乎也還沒想到更深的意思,莫仙玉妻子,齊秀琴此時道:“我覺得爹一生名震天下,無論武林還是朝廷,都是功績顯赫。如果他要編撰一本傳記絕對不算過分。若公子的提議,我覺得很不錯……”
見幾人都點頭,有贊成之意!此時院口突然有人道:“此舉萬萬不可……”
諸人詫異看去,原來是莫小天和莫小茹夫妻到了。二人走進來,莫小茹看了若未央一眼道:“師父一生正直公義,從來沒因爲自己連累過別人,而且師父爲人向來恪守俠義道,謙虛謹慎!如果大肆宣揚要編撰自傳,豈非會讓人說師父狂妄自大?而且還要以此引人出錢載名,也一定會落人斂財口實。師父一生光明磊落,老來豈可自毀清譽?若公子的提議,萬萬不可……”
幾人聽了詫異對視,若未央淡淡一下道:“我不過隨口一說,舉個例子而已!行或不行當然還是全看莫老先生自己定奪,莫女俠又何必如此激動呢?”
“我……”
莫流香微微擺手攔住徒弟道:“其實若公子所言並非無理!當下災情緊急,無數百姓正飢腸轆轆,必須儘快讓災民脫離困境纔是當務之急!只要能救得那萬千災民,一人榮辱得失又何足道哉?不過此事要做也非說了便可,我還需要思量一二,至少想想自己是否真有這個資格……”
見他走出院子,莫小茹看向若未央,眼神中顯然頗爲氣惱!而若未央只當不見,好不介意。可心裡卻在暗暗嘆息,如果自己只是個和莫流香毫無關係的人,恐怕也的確無法對他的悲天憫人無動於衷。
但自己就算再理性,再明辨是非善惡,莫小茹所言莫流香從來不會爲了自己連累別人,這首先就是自欺欺人,而且自己又怎麼可能忘了父母的慘死?忘了自己一生的悲苦?
人終究是人,不能像神仙一樣可以沒有三親六故,沒有世俗而生的種種情感,又有誰可以真正做到爲了別人絲毫不顧及自己?
也許真的是上天註定祖孫此生無緣,若未央的底線也只是不和莫流香爲敵已經是很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