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請李紈到暖閣坐着,沒一會兒,王婉雲就來了。李紈紅着臉站了起來,“姑母,我,我。”她是真的不好開這個口,老太太被林如海當面拒了之後,生了好大的氣。府裡亂成一團,請太醫的請太醫,熬藥的熬藥。
賈政唬的不行,他以次子之身住在榮國府的主院裡,就是因爲老太太的偏心,如果老太太一旦有個好歹,大房二房一分家,那自己豈不是要灰溜溜的搬走。因此他將林如海的話拋在了腦後,只顧着哄賈母開心。
賈赦倒是無可無不可,他如今只以能在公中摟錢爲樂,其餘的全不放在心上。賈璉夫妻兩最是能說善道的,可她們如今不在府裡,其餘人來,林姑父根本不會見他們。
這不,沒辦法了,只好讓自己來林府。賈母的意思是自己還是不是九福晉的外祖母,是不是她如今是九福晉了,就可以不認自己這些窮親戚了?
李紈吞吞吐吐的將賈母的意思說了,王婉雲頓時臉上如黑漆一般,“你回去告訴老太太,九福晉的事如今我們也做不了主,就是我和老爺見到九福晉也得磕頭行禮。九福晉如今是皇家的人,老太太有什麼不滿,去和太后和皇上說去。”
李紈紅着臉,喏喏的應了。自己出門時就知道,自己這次來是來找罵的,老太太以爲這麼一說,林姑父就會害怕,就會服軟。怎麼可能!皇家的事,其實那麼容易說清楚的。賈嬪還是您親孫女呢,你如今見了面,不也得老老實實的磕頭請安嗎?怎麼如今對着九福晉,就想起了擺外祖母的威風了呢!
王婉雲送走李紈,到底是氣不順,想想不能這麼便宜了賈府那幫渣滓,招了招手,自己的陪嫁丫頭青蘭來了,“你去九阿哥府上”
青蘭眼睛一亮,清脆的答應道,“是,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她早就看賈府那幫人不順眼了,仗着自己是先夫人的孃家,處處刁難老爺和夫人,老爺和夫人不好出手,可九阿哥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
王婉雲的陪嫁丫頭都是康熙親自挑的,都是正白旗的包衣出身。青蘭也不坐車了,直接騎着馬去了。到了九阿哥府上,找到秦多福如此這般一說,秦多福點點頭,進去稟告了。青蘭也就回去了。
九阿哥和林黛玉此時正在吃早飯呢。林黛玉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九阿哥有些心酸,這才三日不見,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回去嗎?可看着林黛玉臉上雀躍的表情,到底忍住了沒說。這時九阿哥看到了秦多福出現在了花廳外面。
九阿哥知道秦多福這是有事要和自己說。便放下筷子,“爺吃飽了,先出去一下。你也別急,車馬什麼的都備好了,你再吃點,要不岳父看見你瘦了,該說爺沒照顧好你了。”
林黛玉笑着白了他一眼,吃這麼些就能看出是胖了瘦了?
九阿哥拿帕子擦了擦嘴,走了出去。秦多福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九阿哥的臉色頓時陰沉了起來,“真的嗎?”
秦多福也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沒錯,奴才也聽人說了,賈府最近鬧騰的挺厲害的。爺大婚前幾日,林大人還怒氣衝衝的從賈府出來。當時奴才以爲沒什麼,可現在林夫人這麼一說,就對上了。”
九阿哥摸着下巴,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賈府真是活膩味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嬪而已,居然還敢叫爺的福晉給她的園子題字!她也配!九爺我要是不爲福晉出這口氣,那爺就不是男人。秦多福。”
“老奴在,爺有什麼吩咐。”秦多福一看九阿哥這樣就知道爺有主意了,興奮的說道,尼瑪,阿哥府裡誰不知道,爺最看重的就是福晉,就短短几天,下人就有了這樣一個共識,惹惱了爺不要緊,惹惱了福晉那才真真要緊。這賈府敢把主意打到福晉頭上,真是活膩味了。
“你”九阿哥在秦多福耳邊說了幾句。秦多福笑眯了眼睛,“奴才這就去辦。”
等到九阿哥進去後,臉上又掛上了絢爛的令人側目的笑容,“福晉,好了嗎?我們出發吧。”
等到九阿哥和林黛玉坐着車,帶着幾車的禮物慢悠悠的往林府趕去,大老遠的就看見林謹玉伸長了脖子在那等着,看見九阿哥府的車架來了,林謹玉高興的笑了,吩咐墨兒,“快去告訴父親、母親,姐姐和九阿哥來了。”
等到九阿哥殷勤的扶着林黛玉下車的時候,得到消息的林如海和王婉雲已經趕到了大門外。林如海紅着眼眶,仔細的打量着林黛玉,見她臉色紅潤,表情喜悅,沒有半點不開心的樣子,心裡放心了不少,“快進來吧,進來說話。”
林黛玉也仔細打量着父親、弟弟還有母親,見他們都安好也放心了,此時笑着上前去挽着林如海和王婉雲的胳膊,“父親,母親,你們還好嗎?”
“姐姐,你怎麼不問問我?”林謹玉有些不高興了,他自小和姐姐關係最好,以前去國子監讀書一旬回來一次還不覺得如何,可這次姐姐出嫁了,才短短三天,自己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好好好,謹玉你好嗎?國子監裡有人欺負你沒有?誰敢欺負你你就打回去,姐姐給你做主!”林黛玉俏皮的說道。
“姐姐你說什麼呢!”林謹玉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呢,更別說打輸了還和姐姐告狀。”
林如海笑呵呵的看着姐弟兩鬥嘴。
一行人到了大廳,林黛玉趕緊讓李嬤嬤等人把禮物卸下來,“好些都是皇阿瑪和額娘賞的。這些筆墨紙硯,都是進貢的,謹玉你得仔細着用。還有這個,是皇阿瑪賞的,西洋的香水,母親這是給你的,如果你用的好,我讓爺再給您送來。還有爹爹,這是西洋的眼鏡,您不是說晚上看書模糊的很嗎?戴上這個就好了。還有好些呢!”
林如海微笑着看着林黛玉如同燕子一般飛來飛去,只覺得這幾天空着的心一下子填滿了,林謹玉也是如此,圍着林黛玉嘰嘰喳喳的說着話。只把九阿哥一人丟在一邊,頗爲怨念的看着自打下了馬車就再也沒看過自己一眼的林黛玉。
王婉雲笑着搖了搖頭,招呼起了九阿哥,“九爺,請喝茶。這是大紅袍,福晉最喜歡喝的茶。”
九阿哥收回落在林黛玉身上的目光,“多謝岳母。”端着茶杯喝了起來,果然不錯,看樣子,這是皇阿瑪賞的,皇阿瑪對林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看重啊。
“福晉她最喜歡喝的茶就是福建大紅袍,不過她喝茶也是分時候的,冬天最喜歡喝紅茶,偶爾也喝些紅棗茶。春夏季喜歡喝花茶,秋季喜歡不怎麼喝茶,喜歡喝冰糖燉雪梨。福晉說這叫養生。福晉喜歡簡單舒適的生活,也挺喜歡西洋物件的。平時喜歡鑽研廚藝,對女紅不是很喜歡,喜歡讀一些遊記雜集,最喜歡李白的詩,最喜歡王羲之的字,最喜歡顧愷之的畫。她最喜歡下雨天聽着雨大殘荷的聲音,從來都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卻獨愛他的那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她高興的時候也喜歡喝一點酒,最喜歡喝的是自己釀的果酒,再來就是梨花白,太烈的酒她不喜歡。”王婉雲看着巧笑嫣然的林黛玉,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林黛玉的喜好。
九阿哥坐直了身子,仔細的聽着,他知道這是王婉雲在向自己投桃報李呢。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對黛兒是真心的好,要不然怎麼知道這些呢。
“最重要的一點,福晉是個心思通透的人,你對她好幾分,她便對你好幾分,一旦你對她不再好了,她也會守好自己的心。如果你想走進福晉的心,你就要付出相應的真心。以真心換真心,就是如此。”王婉雲看向九阿哥的眼睛,眼中的深意九阿哥看的清清楚楚。
九阿哥喃喃自語,“以真心換真心,以真心換真心!”
“你府上的事我們也知道一二,可福晉和老爺從來沒有就此說過一句,你知道爲什麼嗎?也是爲了這個。你如果只是給她福晉的尊榮,那她相應的也會爲你守好後宅,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可是,別的,就沒有了。端看九阿哥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福晉了,是一個稱職的福晉呢,還是一個可以交付真心,彼此相伴的愛人。九阿哥自己心裡明白。希望九阿哥不要怪我多嘴,我也是希望福晉能像在閨中一樣自在肆意。”王婉雲輕聲說着,聲音小的只有自己和九阿哥能聽得見。
九阿哥這才明白,自己和林黛玉之間若隱若現的隔閡來自哪裡,原來竟是這樣?你對我好幾分,我回報你幾分。原來如此。
九阿哥看着不遠處正在和林謹玉研究西洋望遠鏡的林黛玉,若有所思。自己到底想要個怎樣的福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