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房 二房各有謀算
卻說司棋回返東跨院兒,不待開口言說,那邢夫人便迫不及待問道:“如何了?儉哥兒可收了?”
“收了的,儉四爺還說要謝過二姑娘呢。”
邢夫人頓時沒口子的笑將起來,心中暗忖,那李惟儉既然收了絡子,此事便成了一半。剩下的還要看大老爺的心思。
扭頭觀量,卻見二姑娘迎春雖侷促不安的坐了,面上卻也來了一抹喜色。邢夫人心中暗惱,可恨自己不曾生下一兒半女,否則這般好的親事,又怎會便宜了迎春?
正思忖間,便有丫鬟來報,說是大老爺自衙門回來了。
二姑娘連忙起身告退,邢夫人虛言打趣幾句,也就讓其退下了。
沒一會子,大老爺賈赦大步流星進得屋裡。不待丫鬟此後,邢夫人便湊上去倒了茶水,滿心期盼問道:“老爺,如何了?”
“哼!”賈赦自袖籠裡掏出一迭文契,重重摔在桌案上,昂首得意道:“老爺我出馬,還有不成之理?”
邢夫人頓時笑容更盛。
卻是今兒案子了結,皇商底子過戶,那車員外果然信守承諾,將後續的二千兩銀子給付了。大老爺賈赦得了銀子,匆匆忙忙趕往內府衙門,拋費三千兩銀子買下了水務公司九千股子。
算算出息,邢夫人喜滋滋道:“三千兩銀子,二十年回本……”
“誒?這可是繳一頂三的股子,有個五、六年就回了本,剩下的都是白賺。”
“誒唷,這般算來,每歲少說也是五百兩銀子呢!”邢夫人心下愈發動容,禁不住上前道:“老爺,今兒我打發丫鬟給那儉哥兒送了絡子,說是二姑娘送的,那儉哥兒可是收了呢。”
大老爺賈赦捻鬚眯眼思量一番,說道:“不急,你且讓二姑娘與儉哥兒往來着,最好是……嗯……這股子的事兒,也好開口。”
最好什麼?自然是失了分寸!
到時候他大老爺賈赦名正言順,催逼一番,料想那李惟儉不過十三、四年歲,這股子還不手到擒來?
再有,大房能動用的銀子不多了,不想些別樣心思,就只能眼睜睜瞧着股子眼饞了。
邢夫人素日知曉大老爺賈赦的性子,更是從未將二姑娘當做女兒,她便說道:“老爺,不若我尋個空帶二姑娘去城外燒香,趕着璉哥兒不得空的時候,如此正好邀着儉哥兒一起。”
“嗯,你安排就是。嘿——”賈赦扶案落座,意氣風發道:“——要做事兒,總要給人家些甜頭纔是。”
“是,我省得了。”
東北上小院兒。
納罕而去,鬱郁而歸,說的便是琇瑩。小姑娘悶頭行進院兒裡,紅玉正晾曬着衣物。
瞧見琇瑩,笑着招呼道:“琇瑩,怎地回來這般早?”
“紅玉姐。”悶聲應了一嘴,琇瑩又垂着頭去到了西廂裡。關了房門,鞋子也不曾褪去,徑直身子趴在炕頭,歪頭蹙眉心事重重。
今兒得了假,興沖沖去尋了吳海平,結果吳海平一早就沒了人影兒。後來掃聽了好一會子,這才摸到了后街巷子裡的那處小院兒。
隔着柴門,就見哥哥齜牙咧嘴的笑着,篩着煤球兒。一女子嫺靜坐了,在檐下納着鞋樣子。
琇瑩當時心中就有些不對味,其後哥哥引薦了那名叫茜雪的女子,又在小院兒裡吃了一頓,眼瞅着哥哥與那茜雪眉來眼去的,琇瑩這心中就愈發的不對味。待她走時,吳海平只叮囑了一句,隨即便幫着茜雪拾掇碗筷,可把琇瑩給慪到了。
她家中兄弟姊妹五個,大姐、二姐早早嫁了,三哥吳海平,琇瑩後頭還有個十來歲的弟弟。因着父母過世的早,向來都是吳海平撐着家業,養活着她們姐弟。
素日裡吳海平對她最爲關切,可此一遭,她卻分明感覺哥哥好似變了。
是了,哥哥也要成家了啊。往後,與那茜雪纔算是一家人呢。
琇瑩心中空落落的,五味雜陳,不知何時就掉了眼淚。
紅玉晾過衣物,便過來瞧了一眼,見其不對,忙湊過來問了幾句。紅玉是個會說話的,只三言兩語,便引得琇瑩竹筒倒豆子,將心中的煩悶說了出來。
紅玉便偏腿上炕,將琇瑩攬在懷裡,寬慰道:“來的那日我就說了,千里搭涼棚,天下就沒不散的宴席,誰守着誰過一輩子呢?你哥哥早晚要娶妻生子的,來日伱也是這般。
你自金陵就跟着四爺,我瞧四爺須臾離不得你,說不得這往後啊,我還得叫你一聲姨娘呢。”
琇瑩破涕爲笑,想着李惟儉,這心中稍稍熨帖了些,嗔道:“你就會打趣我。”
小拳頭輕輕捶了下,紅玉立刻誒唷唷叫道:“你可要仔細些,連四爺都被你傷了,我這身子骨可抵不住!”
琇瑩嬌嗔着不依,轉眼與紅玉笑鬧成了一團。
這日匆匆而過,待轉天一早,李惟儉提着木刀與琇瑩對練時,便覺琇瑩似乎有些不對。回思了好半晌,才發覺似乎……琇瑩看向自己的眼神愈發熱切了?
轉念一琢磨,琇瑩都十三了,女子本就比男子早熟,過兩年便到了能嫁人的年紀,這心裡頭胡思亂想一些也算正常?
這日他依舊打算深居簡出,結果臨近午時,便被嚴奉楨尋上了門。
這位侍郎家的二公子極不見外,進得房裡徑指着李惟儉鼻子道:“好你個李復生,說好了研製膛線牀子,你怎地一連幾日不見人影?”
李惟儉哈哈笑道:“景文兄,我這是韜光養晦啊。”
嚴奉楨頓時鬱悶至極,說道:“說來就氣悶,素日我造物只是拋費銀子,你倒好,不過小小把戲竟折騰出這般光景來,非但沒賠,反倒大賺一筆!誒?欠我的酒席要拖延到幾時啊?”
李惟儉聞弦知雅意:“那……擇日不如撞日。”
嚴奉楨嘆了口氣:“你運氣好啊,今兒怕是不成了,忠勇王尋不見你,只得打發我來找。李大秀才,您何時得空去見見忠勇王啊?”
聞聽此言,李惟儉哪裡還有話說?緊忙拾掇了,穿戴齊整,叫上吳海平趕了馬車直奔內府而去。
內府水務司新設,章程倒是好說,可旗下水務公司一切空白,忠勇王盲人摸象一時尋不着頭腦,只得命人來尋李惟儉相商。 馬車離了寧榮街,行不多遠便見幾十個匠人將一間臨街屋子推倒,打井匠人劉大正指揮着人手架起腳手架,將那碩大的轆轆支撐起來。
李惟儉忖度,這是要在此處打井啊。
身旁的嚴奉楨就道:“內府下了大力氣,同時開鑿二十口井,京師內外城設十處水塔,如今水塔內瓤與水管子都在造着,一片兒片兒的來,估摸沒一、二年光景鋪設不完。”
這本就是李惟儉條陳中列出的時間表,他也不以爲意。又行一陣,忽見幾名皁吏推着氣味沖鼻的車子,堂而皇之進了一處大戶人家,李惟儉瞧着心中莫名,轉頭問嚴奉楨:“景文兄,方纔那是——”
“硝官上門刮硝啊,復生來京師這般久竟沒見過。”
“還真沒見過。”
大順生產硝石的地方,要麼深山洞穴,要麼沙漠隔壁,中原、江南極少出產。如今又沒有合成氨,大順便只好四處刮白硝,以供軍需。
李惟儉只記得南美智利盛產硝石,奈何遠隔重洋、運輸不便,只怕合成氨出現之前,這硝官得一直存續下去。
馬車繞過皇城,不片刻到得內府衙門。二人下車遞了腰牌,徑直入內在偏廳等候了片刻,旋即被小吏引着去見了忠勇王。
忠勇王這些時日心緒極佳!
戶部、內庫空虛,聖人想要辦事,只能不停的從內府抽銀子。忠勇王開年以來一直都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再是有能爲,他也不能憑空變出白花花的銀子來。
可巧就出了個李惟儉!
依着那條陳操作一番,頓時攪動風雨,宗室、勳貴,變着法兒的往內府送銀子,生怕遲了一步那水務公司的股子就沒了。
錯非依着李惟儉的法子一直惜售,只怕那點兒股子早就賣光了!饒是如此,內府也進賬銀兩三百萬有奇!
非但如此,各處商賈聞風而動,四下打聽入股的法子。如今忠勇王底氣十足,只待過些時日開售,最少最少也能收上來上千萬兩的銀子!
因是忠勇王對李惟儉極爲客氣。許是在忠勇王心裡頭,這李惟儉哪裡是什麼實學舉人苗子?分明就是活財神!
他笑吟吟寒暄幾句,點了官吏將水務公司內中關隘問了,過後又留了李惟儉、嚴奉楨吃了午點,這纔打發一名郎中客客氣氣將二人送出了內府。
這會子時辰尚早,嚴奉楨就道:“復生要回去?我打算去一趟外城武備院。”
李惟儉笑道:“巧了,我也要去,正好咱們一道。”
二人上了馬車,嚴奉楨便蹙眉盯着李惟儉不放:“復生向來有的放矢,這去武備院,莫非是去尋陳主事造物件兒?”
李惟儉笑吟吟說道:“景文兄不也如此嗎?”
“額……”嚴奉楨撓撓頭,乾脆說道:“我是琢磨了個拉膛線的牀子,復生莫非也是?”
李惟儉笑着搖頭,自袖籠裡抽出一卷畫稿遞將過去。嚴奉楨接過來納罕着展開來一瞧,頓時皺起了眉頭。好半晌才推了推眼鏡道:“復生,你這是……蒸汽機?”
“嗯,先用黃銅造個模型出來看看得不得用。”
穿越數年,除去茅山上浪費的那二年,李惟儉砥礪三載有餘,而今終於要試探着造蒸汽機了。
如今不知西曆多少年,但李惟儉記得清楚,瓦特乃至後續改進的蒸汽機,起初都是標準大氣壓下工作的蒸汽機。一則鉚接氣缸承壓能力不足,二則閥門承壓也不夠。
他前世可是親手擺弄過的,於是這一遭便來了狠活兒——直接上四個標準大氣壓下工作的雙脹蒸汽機!
……………………………………
榮國府。
王熙鳳領着平兒等丫鬟、婆子自東角門進得王夫人院兒裡,到得正房裡見了禮,擡眼兒便見王夫人正氣悶着。
因是她便笑道:“喲,太太這是跟誰置氣了?”
悄然擺擺手,平兒便帶着丫鬟、婆子退下了。姑侄兩個向來親近,王熙鳳便湊到王夫人身旁,等着其開口言語。
過得半晌,王夫人嘆息道:“老爺是個萬事不管的,那事兒……別指望了。”
“怎麼就別指望了?”王熙鳳挑眉急了:“九千股子,一年好歹有個五、六百兩銀子的出息,正好補了虧空。太太也知,如今每年都差了上千兩銀子呢。”
王夫人就道:“我如何不知?可……可老爺掃聽了一番,說是那份額一早兒就被大老爺私下裡買了去。老爺是個要臉面的,不願爲這事兒兄弟間掰扯。”
聽聞是公公私下裡佔了水務公司的份額,王熙鳳頓時不言語了。
王夫人氣惱道:“天下哪有這般道理?那份額既是給榮國府的,理當公中出銀子,哪兒有悄沒聲的自己偷偷佔了去?鳳丫頭,這事兒你得去尋老太太討個說法兒。”
王熙鳳管家以來不知替王夫人背了多少口黑鍋,她又是個人精,哪裡會聽了王夫人的話?
因是說道:“老爺都認下了,我再去說嘴只怕被老太太說挑撥大老爺、老爺之間的關係呢。”
王夫人不吭聲。
王熙鳳察言觀色,半晌才道:“太太,我方纔得了個信兒,也不知該說不該說。”頓了頓,她徑直說道:“聽王善保家的說嘴,大嫂子家的儉哥兒這會子可是發跡了。那水務公司便是儉哥兒的主張,聖人爲了酬其功,生生分了其一成股子呢。”
“哦?竟有此事?”
王夫人駭了一跳,略略點算,一成股子每歲豈不是得息二十餘萬兩?這……東西二府合在一處,只怕也抵不上人家兩個月的出息。
王熙鳳在一旁遞話兒道:“可說是呢,誰能料想儉哥兒竟是個做大事的,聽聞還得了聖人青眼呢。大太太悄沒聲的謀算着將二姑娘嫁給那儉哥兒,只怕也謀算着那銀錢呢。”
王夫人看向王熙鳳,後者就道:“太太,我就想着,是不是尋大嫂子與那儉哥兒說說,他指縫兒裡漏一點,咱們家不就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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