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王子騰來信

黛玉這會子強壓着心下慌亂,思來想去,榮國府只一羣孤兒寡母,男丁不過賈璉、寶玉、賈蘭,寶玉不說也罷,賈蘭年歲還小,便是賈璉也不是個妥帖的。

計較起來,反倒是忠靖侯史鼎如今爲正三品通政使,掌收受各省題本,經校閱後送內閣,隨本之揭帖則送相關之部、科之責。正兒八經的九卿之一!若李惟儉果然出了事,說不得史家會知曉一二。

黛玉話音落下,紅玉快步入內說道:“奶奶,莫忘了四爺的恩師嚴閣老。”

黛玉眨眨眼,這才恍然,是了,方纔怎地將嚴閣老給忘了?

此時就聽紅玉又道:“奶奶關心則急,只是這會子天色已暮,奶奶卻不好四下走動。四爺與嚴閣老情意非同一般,不若打發海平往嚴府走一遭?”

黛玉略略吸了口氣,頷首道:“的確有些急切,顧此失彼了,你說的是。”黛玉回身落座軟榻上,仔細思量了半晌方纔道:“說不得四哥只是絆住了,過會子就能回來。如此,也不好太過興師動衆。你讓吳總管領兩個小廝往嚴府走一遭就是了。”

紅玉應下,緊忙轉頭去吩咐。前頭吳海平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緊忙點了兩個小廝隨行,三人三馬一路直奔嚴府而去。

卻說賈李兩家算得上通家之好,關起門來還能從後頭園子彼此往來,因是伯府有什麼動靜,轉頭便被榮國府察知了。

前頭眼見吳海平臉色凝重打馬而去,緊忙往後頭傳話。這會子平兒正伺候着鳳姐兒泡腳,待婆子進來說了此事,王熙鳳頓時訝然無比,納罕道:“吳海平這會子去做什麼?今兒伯府可有異常?”

那婆子早有準備,說道:“奶奶,頭晌宮中來人傳旨請了儉四爺入宮陛見……算算去了一整日,直到此時還不見回返。說不得就是因着此事?”

鳳姐兒笑道:“林妹妹到底差着年歲,有些沉不住氣。儉兄弟聖眷正濃,說不得聖人留了儉兄弟一道兒用晚飯呢。不用大驚小怪,且下去吧。”

婆子應聲退下,王熙鳳旋即變了臉色,與平兒低聲嘟囔道:“儉兄弟莫非出了意外?”

平兒搖頭道:“這外間的事兒我哪裡知道?”

鳳姐兒思量半晌,這朝堂上的事兒她所知不多,眼見不得其法,便與平兒道:“林妹妹纔多大年歲,正是新婚燕爾,一日不見儉兄弟只怕就慌了神。你往伯府走一遭,代我安撫幾句。”

平兒心下怪異,卻也應承了下來。擦過手,平兒起身出了院兒,進得大觀園裡,須臾便從東角門進了會芳園。

園中值守丫鬟上來問安,旋即引着平兒往東路院正房而去。

過不多時,平兒進得內中,擡眼便見除去坐月子的傅秋芳,餘下晴雯、紅玉、香菱、琇瑩與寶琴俱在。那心思淺的如晴雯、香菱、琇瑩等,紛紛愁眉不展;倒是紅玉與寶琴你一言、我一嘴的說着寬心的話兒。

黛玉面上不動聲色,見平兒進來,便與其頷首道:“平兒姐姐怎麼來了?”

平兒伶俐,情知那勸慰的話只怕早就說過了,因是便說道:“我們奶奶打發我來與奶奶說,此時一動不如一靜。”

響鼓不用重錘,黛玉便頷首道:“鳳姐姐說的是。夜裡還勞煩平兒姐姐走一遭,紫鵑,快給平兒姐姐盛一盞杏仁茶來。”

平兒笑着謝過,落座後吃了一盞杏仁茶這纔回返榮府。

待打發茜雪送走了平兒,黛玉便與衆女道:“守在這兒也沒用處,不如各自散去了吧。”

寶琴就道:“奶奶心下記掛着,我們心下也掛念的緊。料想過會子吳總管就回來了,不妨大夥再多等片刻。”

黛玉一想也是,便與衆女說起閒話來。又過得好半晌,前頭終有婆子來報:“奶奶,吳總管自嚴府回來了,只說老爺無恙。”

那婆子說過此言,廳堂裡頓時紛紛鬆了口氣。這回不用黛玉再說,寶琴等紛紛告退而去,只是回返各自小院兒卻都掌着燈不曾安睡,時不時或自己個兒或打發丫鬟往東路院這邊廂觀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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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側殿。

戴權前頭引路,政和帝自肩輿上下來,邁步到得側殿門前。兩名大漢將軍緊忙見禮,戴權便問道:“李伯爺可在內中?”

其中一名大漢將軍回道:“稟聖人,李伯爺午時前入得側殿,期間只開門問過一回,餘下光景都在內中。”

戴權眨眨眼,有些訝異。就聽身後政和帝哼聲道:“李復生倒是沉得住氣……罷了,開門吧,朕倒要看看他哪兒來的底氣。”

大漢將軍推開殿門,當先入內的小太監提着兩盞燈籠,須臾便將內中燈火點亮。政和帝邁步入得側殿裡,搭眼便見低聲橫臥一人,聽動靜,竟隱隱發出鼾聲。

政和帝本道李惟儉是裝的,可此番一瞧,這小子竟真個兒全不在意!政和帝頓時火冒三丈,本想着晾上李惟儉一日,也好敲打一番。可眼前情形分明是說,他政和帝先前種種都落在了空處。

非但如此,政和帝嗅了嗅,蹙眉問道:“什麼怪味兒?”

戴權四下掃量,忽而瞥見牆角一灘半乾涸的水漬,瞧那情形分明就是有人在此處便溺啊。

“這……”戴權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政和帝順着戴權指引一瞧,頓時氣樂了:“這個混賬行子,真當皇宮大內是自己個兒家了不成?去,給朕踹醒了!”

戴權應下,緊忙快步過去踢了李惟儉幾腳。實則這會子李惟儉飽睡了整日,方纔聽見動靜就醒了。戴權不輕不重踢了兩腳,李惟儉哼哼唧唧裝作大夢初醒,爬起身來觀量一眼,待目光對上政和帝,趕忙爬起來躬身一禮:“誒呀,微臣君前失儀,還請聖人降罪!”

政和帝咬牙道:“君前失儀?你李復生還知此等罪過?哈,我看你分明將此處當做了自家茅房啊。”

李惟儉訕訕道:“人有三急,大漢將軍又不準微臣如廁,微臣想着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就……就便宜行事了。”

政和帝懶得糾纏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深吸一口氣又被尿騷味薰得皺眉不已,尋思這側殿怕是不能待了。於是衝着李惟儉招招手,自己個兒扭身往外便走:“你且隨朕來。”

李惟儉緊忙跟上,隨着政和帝到了一旁的玉芝宮,此時藉着燈火才瞥見,敢情方纔待的側殿爲龍德殿。

入得宮中,政和帝背身負手而立,好半晌才道:“可知朕爲何罰你?”

李惟儉趕忙跪伏了請罪道:“微臣有罪。太子爲君,臣爲臣子,微臣不當存了怨懟之心。”

“哼,伱這不是聽明白的嗎?可曾反思己身了?”

“回聖人,微臣方纔睡不着反思過了。”

政和帝好懸沒繃住……你睡不着時反思過了?大漢將軍可是說過你就問過一次話,隨即就沒了動靜,說不得就睡了一整日!

就聽李惟儉道:“微臣回去便將各類股子以原價轉讓太子,所得錢財盡數獻與內帑,從此兩袖清風一身空,行的正坐的直,料想往後再無人敢來刁難於微臣。”

政和帝轉身呵斥道:“還會說反話了?”

李惟儉蹙眉道:“不然微臣還能如何說?”

政和帝被噎得好一陣無語。易地而處,換做政和帝是李惟儉,也不知如何處置這等腌臢事。

好半晌,政和帝才道:“朕已然訓斥過太子了,太子再三篤定,那自行車廠股子一事乃是王家兄弟自作主張……”

李惟儉頓時叩首道:“聖天子在位,太子德行出衆,此番定是有小人打着太子的名義來訛詐微臣,臣明白了。”

你明白個屁了!

政和帝再也憋不住,罵道:“混賬行子!”

李惟儉面上一垮,情知不好再耍寶了,委屈道:“微臣既不敢招惹太子,又不敢離間天家親情,連打落牙齒和着血吞下聖人都不讓,微臣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政和帝不言語了,強忍着將李惟儉胖揍一頓的心思,過得半晌又覺李惟儉說的沒錯。太子三番兩次的拉攏,其後又夾雜算計之心,換做尋常臣子只能捏着鼻子認了。若果然告到御前,說不得就會落得個離間天家骨肉的罪過。

這等事兒怎麼辦都是錯,於是這李復生一忍再忍,待到忍無可忍,寧可得罪了太子,也要把此事鬧大了。

若非顧全太子情面,本心裡政和帝並未怪罪李惟儉。

因是思量半晌,政和帝轉過身形來道:“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啊……天家也是如此。你且起來吧。”

李惟儉拱手謝過,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政和帝溫聲道:“太子那邊廂,朕已經訓斥過來,往後定不會尋你的不是。”

“多謝聖人維護。”

“下回有這等事,不妨問過你老師的主意再行事。”

李惟儉悶聲應下。

政和帝尋了座椅落座,擺擺手,戴權經忙搬了個繡墩來。李惟儉謝過聖人方纔落座,就聽政和帝道:“你在武備院數年頗有成效,只是也不能一味守着武備院……你可有往各部履職之意?”

李惟儉略略思量,拱手回道:“回聖人,微臣年弱,此時不便入朝堂。比起與人勾心鬥角,微臣以爲實學造物更能施展微臣抱負。”

政和帝頓時熨帖不少,能辦事、不攬權,這纔是好臣子啊。因是微笑道:“糊塗,不歷練一番,來日如何入得朝堂?這天下大計,唯有在朝堂中方纔能定下計議。武備院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啊。”

李惟儉笑道:“微臣還小呢,不急在一時。”

政和帝又問:“近來聽聞你要往天津設勞什子化工廠?”

李惟儉頓時來了精神,說道:“回聖人,臣翻閱古籍,又走訪西洋傳教士,得知那硫酸自古便有製造法門。微臣私下幾番嘗試,將過去工藝改進了一番,如此無需綠礬,但有硫磺、黃鐵,便能徑直造出硫酸來。”

“硫酸?”

“此物酸性極強,可腐蝕萬物。最要緊的是可用硫酸置備硝酸,若有了硝酸,則我大順再不用各處硝官刮硝。”

政和帝本能說道:“這般說來那化工廠極爲緊要啊……爲何偏要去津門設廠?京師周遭莫非不能設廠?”

李惟儉回道:“聖人容稟,那廠子所產廢氣、廢水毒性極強,若徑直排入田土,則田土寸草不生;若排入江河,則江河內魚蝦死絕。微臣反覆思量,覺着莫不如徑直排入大海,如此也不會禍害了四下百姓。”

“原來如此。”

李惟儉又道:“除此之外,微臣還打算往遼東走一遭。遼澤日漸乾涸,早有民衆圩田,若遼澤一去,說不得我朝便能遷民實邊,百年後關外再非苦寒之地,沒準就成了魚米之鄉。”

政和帝笑道:“你倒是敢想。”

此時戴權湊上前耳語道:“聖人,再有一盞茶宮門落鎖。”

政和帝點點頭,起身道:“回頭你列了條陳呈上來。”

李惟儉趕忙起身應下,政和帝又道:“回吧……哦,莫說朕不講理,過會子路過刑部衙門記得看戲。”

“啊?”

李惟儉納悶不已,政和帝卻已擺駕出了玉芝宮,綴後的戴權便過來催促道:“李伯爺莫要發怔了,再遲須臾可就真個兒出不去了。”

“哦哦哦,多謝公公。”

李惟儉回過神來,緊忙隨着戴權往外走。自長安左門出得皇城,那外頭等候的丁家兄弟緊忙迎了上來。

“老爺!”

李惟儉朝着二人擺擺手:“無妨,不過是被聖人敲打了一番,說不得過會子還會給個甜棗。”

丁如鬆便道:“奶奶半個時辰前打發了吳總管來問老爺行止,不如趕緊打發人告知一聲兒,也免得奶奶擔憂。”

李惟儉從善如流,當即便有一護衛打馬先行。

李惟儉上得車駕,與丁如峰吩咐道:“往刑部衙門走一遭。”

丁如峰應下,引着車駕徑直往刑部衙門而去。

那刑部衙門便在長安左門之外,行不多時,便見衙門口聚攏了幾輛馬車。還有僕役上前與衙役交涉,半晌無果,只得訕訕回返。

李惟儉挑開簾櫳觀量,略略等了須臾,便見衙門正門一開,四名衙役攙着兩個不良於行的囚徒出來,隨即徑直將那二人丟在地上。

那二人頓時哭爹喊娘叫喚了幾聲,藉着衙門口的燈籠,依稀還能瞧見那二人屁股上滿是血跡。

當下便有僕役撲上去,其中一輛馬車探出個婦人來,跌跌撞撞奔下來迎了其中一人,一邊觀量一邊哭嚎不已。 李惟儉離得太遠,只依稀聽得‘我的兒’‘苦了你’‘殺千刀’的等零星話語。

略略思量便知那二人定是王仁、王兄弟倆,此番聖人特意指點李惟儉過來觀量,料想是聖人藉此爲其出氣呢……不對!

李惟儉正要吩咐車駕快走,忽而便有一管事兒的快步到得近前道:“車中可是李伯爺?我家夫人請伯爺上前敘話。”

李惟儉心下暗自嘆息,掀開簾櫳道:“我在此等着,儘管讓你家夫人來敘話。”

那管事兒的極爲不滿,正要開口,忽見丁如鬆等神色不善看將過來,頓時渾身一個激靈,拱拱手扭身便走。

過得半晌,兩輛裝着王家兄弟的馬車先行過去,隱隱還能聞聽內中哀嚎聲。又須臾,一輛馬車停在李惟儉馬車側面,簾櫳挑開,露出個婦人來,正是王舅母。

這會子王舅母粉面寒霜,眼掛淚痕,瞥了李惟儉一眼便道:“兒打成這般模樣,連我家老爺都被降了三級,李伯爺可滿意了?”

李惟儉情知自己從不招惹敵手,總是左右逢源,更與舊勳貴往來密切,怕是惹了政和帝不滿,此番是藉此逼着與王家決裂?

這倒是正好對了李惟儉的心思,左右狡兔死、走狗烹,只怕王子騰也沒多少年好日子過了,這會子便是得罪死了又能如何?

因是李惟儉笑道:“夫人這話說的,好似我構陷了王仁、王一般,卻不知此事是誰先招惹了誰啊?”

王舅母恨聲道:“兒還小……”

“咳,比我還大五歲呢,夫人這話只怕不對。”

王舅母一噎,旋即道:“我兒不過是爲貴人奔走,冤有頭、債有主,李伯爺不敢對貴人下手,偏要拿我兒來作筏子……”

李惟儉道:“誰朝我伸了爪子,我便剁了爪子。聖天子在位,夫人若是覺着朝廷不公,儘管去敲登聞鼓。不才家嶽正爲通政使,但有冤屈,我保證定能直達天聽!”

王舅母又被噎了回去,盯着李惟儉咬牙道:“好好好,莫以爲你如今少年得志便成了氣候,咱們往後走着瞧!”

不歡而散!

王舅母辯不過李惟儉,又掛念着王傷勢,便催着車駕快行而去。

李惟儉撂下簾櫳,暗自舒了口氣。常言道‘天心難測’,這位政和帝性子極其彆扭,隱忍、記仇,又知人善用,有容人之量。虧得他李惟儉如今不可或缺,不然今日還不知是個什麼情形呢。

今日之事,回頭兒須得尋了老師嚴希堯商議一番……打定心思,李惟儉掛念黛玉,緊忙催着車駕回返。

酉正時分,車駕到得伯府,李惟儉方纔過了儀門,遙遙便見黛玉、寶琴等女一併迎了過來。

“四哥。”

“四哥哥!”

“四爺!”

“老爺。”

鶯鶯燕燕、嘰嘰喳喳,李惟儉心下頓時一鬆。心下暗忖,若不是想着推進工業革命,這上頭有恩師照拂,家中有千萬家產,何妨就做個混吃等死的米蟲?

他笑着上前拍拍這個,摟摟那個,最後到得黛玉身前笑着扯了其手道:“讓妹妹掛心了。”

黛玉搖頭道:“菩薩保佑,總算四哥平安歸來了。”又緊忙問:“四哥可是被……刁難了?”

李惟儉扯着其往內中行去,笑着說道:“先前太子出面求肯,惹得聖人心下不滿,此番是敲打我呢。”

眼見黛玉蹙眉憂心,李惟儉笑着安撫道:“莫忘了我的名號——李財神,不拘是亂世還是盛世,這朝廷總盼着歲用充足了纔是。妹妹放心,敲打過了,聖人該用還得用我。”

黛玉這才略略鬆了口氣,緊忙吩咐道:“四哥怕是粒米未沾,快讓廚房預備飯食。”

李惟儉進得內中,紫鵑打了水來服侍着其淨手。落座後李惟儉與寶琴等說了會子話,待飯食送上來,寶琴、晴雯等便知趣退下。

夜裡,李惟儉與黛玉纏綿過,黛玉面上潮紅逐漸褪去,這才貼在李惟儉胸口道:“早間你才走,那林秦氏便領着秦巧兒登了門。”

“又來?”李惟儉道:“怕是來打秋風的?”

黛玉嗔看了李惟儉一眼,這才道:“若只是打秋風還好說,偏那林秦氏心思大着呢,欺我年幼,竟想着將那林巧兒送進伯府來給你做妾室。”

李惟儉愣了愣,頓時笑道:“那林秦氏還真敢想啊。後來呢?”

黛玉哼了聲道:“親戚情面早就沒了,也不知她哪兒來的臉面充長輩。她既不要臉面,我又何必再留情面?乾脆撕破臉趕了出去。”

“妹妹做得對。”又聽聞那林巧兒軟言逼迫,李惟儉便笑道:“只怕那秦家定有惡事啊。”

黛玉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想說,還是懶得理會。過得半晌,黛玉方纔道:“四哥,你外頭可還有個外室?”

李惟儉就知瞞不過黛玉,乾脆點頭道:“是,便是先前二姐姐身邊名叫司棋的大丫鬟。”

黛玉思量道:“她先前被趕出榮府,這會子倒是不好納了……待過上幾年,四哥也將她接進府吧。留在外間,總是不妥。”

李惟儉卻道:“不好。司棋那性子,進得家中只怕會雞飛狗跳,說不得腦子一熱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我看還是留在外面的好。”

黛玉也不駁斥,略略思量便道:“那改明兒我打發幾個妥帖的婆子過去看顧着,也免得來日有人魚目混珠。”

魚目混珠自然說的是來日司棋所生子嗣。這養在外頭,若無妥帖人手看顧着,誰知子嗣到底是不是李惟儉的。

李惟儉雖說認定司棋斷不會如此,可也應承了下來。

小兩口又說了半晌閒話,待黛玉先行睡去,李惟儉卻因白日裡睡飽了,一時間難以入睡。他卻不知,此時鳳姐兒也是一般的輾轉反側。

因着入夜後關了儀門內外隔絕,是以鳳姐兒並不知這會子李惟儉已然平安無恙的回返了。

待到翌日早間,鳳姐兒又緊忙打發了平兒過來問詢,眼見李惟儉已然回返,這才舒了口氣回去覆命。

黛玉心思伶俐,不禁說道:“這鳳姐姐瞧着比大姐姐對四哥還要上心呢。”

李惟儉面上不動聲色,不慌不忙道:“那兩處營生加起來每年起碼是三萬兩,莫說是二嫂子,就算太太得了這好處,只怕也要對我牽腸掛肚的。”

黛玉一琢磨也是,頓時白了其一眼:“四哥就作踐人吧!”

眼見黛玉不再多心,李惟儉頓時暗暗鬆了口氣。這盜嫂一事……實在是好說不好聽,能瞞着還是先瞞着吧。

不說伯府情形,卻說這日薛姨媽與寶釵一早得了信兒,緊忙驅車便往王家而來。

薛姨媽與王舅母姑嫂之間再不對付,王出了這等事兒,也總要過來看看。另則,如今榮府二房眼看不濟,薛姨媽也存了與王舅母緩和的心思,指望着來日爲寶釵相看個體麪人家。

母女二人辰時不到便到了王家,過儀門入得內中,便有管事媳婦來回,說是如今王舅母正在王房中。

母女二人便往東路院前頭的小二進宅子而去,入得內中便聽得王舅母啜泣不已,時而又有王哀嚎之聲。

寶釵一個姑娘家不好入內觀量,便獨自留在廳中,薛姨媽則入內探望。

薛姨媽入得內中便見王趴伏牀榻上,後臀血肉模糊,那請來的太醫正一點點將翻開的皮肉彌合上,惹得王鬼哭狼嚎不已。

王舅母只朝着薛姨媽點點頭,便哭道:“我苦命的兒啊……”

薛姨媽只瞧了眼便駭然道:“怎地打得這般重?”

有王舅母的親戚便道:“姑太太不知,這還算是好的呢。聽聞奉恩將軍家的三子沒撐過三十板子便一命嗚呼了。若非哥兒的父親如今身居高位,只怕這下場……嘖嘖。”

此時太醫翻過了皮肉,上了金瘡藥,隨即覆了乾淨棉布,起身拱手道:“夫人無需擔憂,這皮肉傷將養上月餘光景也就好了。只是仁大爺傷了大腿,只怕來日就算養好了也會跛足啊。”

王舅母哪裡管王仁死活?寶貝兒子王若不是因着王仁牽線搭橋,又如何會捲入此事?也就是有親戚情分在,不然王舅母早就翻臉將王仁趕走了。

因是王舅母便道:“兒呢?往後可會跛了?”

“這倒不會。”

王舅母緊忙擦了擦眼淚吩咐道:“快取簿儀來謝過孫太醫。”

當下自有婆子將太醫送出,王舅母又與王囑咐了幾句,這才與薛姨媽出來。

方纔到得廳堂裡,那王舅母便恨聲道:“我兒這通板子不能白挨!老爺若不爲其做主,我自去回孃家求肯了,總要讓那姓李的一報還一報!”

此時王雲屏正陪着寶釵說話兒,聞言便蹙眉道:“母親,此番說到底還是哥哥行事不慎。”

方纔王雲屏旁敲側擊了一番,寶釵雖不曾明說,王雲屏卻也聽得出來,那位少年伯爺極不好招惹。

想想也是,初來京師時不過是個秀才,其後這才幾年便生髮成這等情形。若果然是軟柿子,只怕早就被人吃幹抹淨了。

王舅母看着王雲屏呵斥道:“少胡唚!你哥哥險些被人打死,這等大仇怎能不報?”

王雲屏頓時囁嚅不言,舉目看向寶釵,卻見寶姐姐鼻觀口、口觀心。王雲屏頓時心下哀嘆,這個表姐慣會觀量風色,從不會火中取栗,指望她是白指望了。

王舅母越想越心疼,越心疼越氣惱,禁不住破口大罵了李惟儉一通。薛姨媽隨聲附和了幾嘴,心下巴不得王舅母與李惟儉鬧將起來,到時候狗咬狗一嘴毛呢。

偏生此時,忽而有婆子入得內中回話:“夫人,老爺來了信箋!”

“信箋?”

婆子道:“老爺打發了王通騎着快馬,趕了兩天一夜送來的。”

“快呈上來。”

婆子緊忙遞給一旁丫鬟,丫鬟又雙手奉上。王舅母取了信箋拆開來觀量,這不看不要緊,是越看越氣惱,看到後來竟紅了眼圈兒!

口中嚷道:“憑什麼?不過是個倖進小輩,憑什麼要我忍讓?”

嘭的一聲,信箋拍在桌案上。

薛姨媽心下好奇,開口道:“嫂子,許是兄長有旁的考量?不若這信我也瞧一眼,說不得能瞧出什麼呢?”

王舅母氣得抹眼淚,也不言語。薛姨媽便輕輕取了信箋來觀量,大略觀量一遍,心下不由得怪異無比。

這信箋中非但不讓王舅母生事,只道此番是王、王仁咎由自取,臨了竟還讓王家備齊賠罪之禮登門道惱……這,兄長王子騰如今可是二品大員啊,說不得來日就要宣麻拜相進了內閣,何以對那姓李的如此忌憚?

下頭陪坐的寶釵瞥見薛姨媽神色,雖不曾看過信箋,卻也大抵猜出舅舅所說情形。

寶姐姐雖一早便將儉四哥高看了幾分,可此番想來,先前竟仍小看了去!

官不過正五品,年不過弱冠,誰能想到此人竟已是一方巨擎?

王雲屏上前勸慰了幾句,待王舅母不再哭鬧,只怔怔出神,這才引着寶釵往自己個兒閨房敘話。

表姊妹行在路上,王雲屏便嘆道:“李伯爺大勢已成,只要其來日不參與奪嫡,李家必保三代富貴。”

寶釵頷首道:“的確已經成了勢。”

王雲屏嘆息道:“表姐可知這位李伯爺因何成勢?”

“不過是個財字。”

王雲屏搖頭道:“江南海船半數都是王家的,我家數代殖貨,論經濟營生自問不弱於旁人。偏與這位李伯爺一比,真個兒有如雲泥之別。”

寶釵福至心靈,說道:“民不加賦而歲用足?”

王雲屏苦笑道:“陳首輔一句道破玄機,只憑此一句,若真有人對那位李伯爺不利,這上到聖人,下到朝臣,只怕因着那李伯爺便會羣起而攻之啊。”

寶釵附和着頷首,心下卻不禁暗忖,連舅舅家都對儉四哥退避三舍,指望着舅舅家,如何能尋到好姻緣?

只怕此時又是媽媽一廂情願了。

第71章 四俏婢醉酒 陳宏謀進京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第94章 我的銀子啊!第356章 罐頭第133章 頭面兒第394章 臨終念子孫第265章 道爺我成了第286章 流言四起第107章 和事佬第2章 入賈府見衆生第161章 壞事第313章 假癡不癲第134章 流放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156章 奔走第178章 買命第347章 要飯的第244章 比鄰而居第259章 真人不肯露相第397章 執意尋舛錯第21章 薛姨媽:儉哥兒是個不曉事兒的!第192章 鍋駝機第275章 兼祧?第299章 夜宿第337章 山路遇襲第173章 下貼第187章 新鄰第367章 桃花社第60章 李惟儉上下兩策 大姐姐出府契機第385章 毒第306章 探春問計第235章 捅破天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123章 時代變了第169章 辭行第109章 發狂第14章 見司空李生答卷 欲出氣賈蓉尋鳳姐第219章 相思樹上掛離索第328章 楝兒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318章 玉碎第115章 手段第279章 螃蟹宴?第133章 頭面兒第116章 海子第57章 身契第369章 變故第65章 李紈出府 探春習武第150章 別居第131章 教導第4章 晴雯 紅玉第45章 李惟儉內府陳詞 楓露茶茜雪被攆第235章 捅破天第377章 翻檢第291章 丫兒塔第248章 以詩爲戲第391章 送藥第149章 勸說第403章 花珍珠謀救賈寶玉第220章 春來百花無意賞第189章 尤家登門第199章 娘第96章 各有算盤第119章 忘了一人第94章 我的銀子啊!第116章 海子第168章 封爵第357章 順水推舟第54章 水月庵第162章 病重第88章 利好第55章 門庭若市第299章 夜宿第56章 鎮國公 理國公到訪第5章 想不通的晴雯第22章 李惟儉送珠花 薛姨媽急登門第227章 以身爲局第205章 葳蕤繁祉 延彼遐齡第36章 見聖人復生具呈條陳 赴酒宴賈母勸慰第197章 你認識李大人?第323章 大聘第62章 大老爺穿針引線 李惟儉點破玄妙第262章 餘波未消第207章 分紅第218章 才選鳳藻宮第306章 探春問計第169章 辭行第258章 金麒麟伏白首雙星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260章 湘雲進園第358章 嚐鮮第372章 三姐兒葬母第300章 雪天留客第63章 捐獻第408章 麟兒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饒 街邊得拖槍掛印第412章 抄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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