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懿旨

第321章 懿旨

竟陵伯府。

二指寬的紙箋揉作一團,丟進一旁熏籠裡,瞬間被炭火吞噬。李惟儉與茜雪道:“讓海平好生謝過那小黃門。”

茜雪應了,隨即快步退下。

書房裡,方纔寶琴一直不曾開口,待茜雪退下,內中只餘下二人,這才蹙眉上前說道:“四哥哥,窺探宮闈之事……只怕是不妥。”

李惟儉返身探手捏了捏寶琴的臉頰,說道:“這算哪門子的窺探宮闈?再者,琴妹妹也莫把皇城想的太過,實則那地方四下漏風。但凡能激起風波來,你看哪一樁哪一件攔得住了?”

寶琴略略頷首,又勸說道:“總歸是犯險之舉,四哥哥心中宏圖大志又不在皇城裡,何必這會子收買那戴權?”

李惟儉笑道:“琴妹妹當面直斥,可是賢惠着呢。”

寶琴便湊過來依偎在李惟儉胸口道:“我心下想着與四哥哥長長久久的,自然不願四哥哥犯險。”

李惟儉便道:“妹妹放心就是,這是宮門落鎖前傳出來的,那戴權行事素來穩妥,若真個兒是什麼宮闈秘事,我就算砸個幾百萬銀子下去,那老猢猻也不敢透漏半個字兒。”

正待此時,外頭婆子來報:“老爺,晴雯姑娘回來了。”

寶琴趕忙退到一旁,李惟儉舒展身形道:“明兒一早打發人快馬加鞭往金陵報喜,總要大伯、大伯母儘快趕來。”

寶琴掰着指頭計算道:“這若是六百里加急,不過三、四日的光景也就到了,打點行囊兩日,再乘車船北往,算算只怕要三月裡才能到呢。”

李惟儉蹙眉說道:“能早一些還是早一些吧,如今宮中老太妃身子欠佳,也不知能熬多少時日。”

話音落下,晴雯便笑着進得書房裡,隨意屈身一福,湊過來笑道:“四爺,我都與張宜人、林姑娘交代過了。張宜人不曾說什麼,只說來日再往榮府尋老太太商議一番。倒是林姑娘很是嗔怪了一番,說雖知四爺此番略顯張揚了。”

李惟儉笑道:“她嗔怪就嗔怪,被王家蠢婦欺負了這般多年,便是隻爲我自己個兒出口氣,也合該張揚一番。”

晴雯便笑道:“四爺這話與紫鵑說的話一般無二,林姑娘聽罷雖眉頭不展,卻也再沒說什麼。”

寶琴轉動眼珠,湊過來道:“許是林姐姐心中所想與四哥哥不同吧。”

李惟儉忽而轉身揪了下寶琴的小鼻子,說道:“少在一邊添油加醋,林妹妹所想我自己個兒清楚着呢。”

寶琴頓時誒唷誒唷叫了兩聲,嬌嗔着道:“我就隨口一說,四哥哥欺負人!”

李惟儉哈哈大笑,道了句‘好茶’,隨即轉身負手而去。只把寶琴晾了個莫名其妙,禁不住湊過來問:“晴雯,四哥哥那話是什麼意思?”

晴雯白了其一眼,說道:“這後宅裡頭誰人什麼心思,四爺心裡頭清楚着呢。琴姑娘想不明白,不妨自己個兒多想想。”

眼看晴雯扭身而去,寶琴頓時嘟起嘴來。這良人太過聰慧過人,自己不過想略略唆擺了,不想就被其瞧了個正着。看來往後在家中可不好再在良人面前唆擺了……只盼着來日林姑娘去到東路院,如此雲姑娘來了西路院,她那日子自然就會好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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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樓。

紫鵑捧着燭臺悄然湊過來,閨閣裡又明亮了幾分。黛玉一針一線繡着嫁衣,大紅嫁衣上,翟紋蔓延開來,針腳細密,足見黛玉苦心。

紫鵑撂下燭臺道:“姑娘,我問管事兒嬤嬤另要了燭臺來,胡大人家中不比榮府,一時間尋不見鯨油燈。姑娘繡一會子便歇了吧,免得傷了眼睛。”

黛玉應了一聲。

雪雁也湊過來道:“四爺也是的,雖說前頭與姑娘商議了,可婚事何必催逼得這般急切?誰家閨閣女兒出嫁,這繡衣都是繡上幾個月、一年的,如今姑娘月餘光景便要繡出來,累壞了姑娘怎麼辦?”

黛玉出言維護道:“儉四哥先前與我說了,用那半成的嫁衣,我卻不想用。此生就嫁這麼一回,總要親手繡了纔好。”

雪雁又道:“那豈非要累壞了?”

黛玉笑道:“也不覺着如何累的——”頓了頓,看向兩個丫鬟道:“——若是你們累了,不妨先去安睡。”

紫鵑說道:“姑娘這話說的,姑娘熬着大夜,做丫鬟的卻去安睡,天下哪兒有這般的道理?”頓了頓,又道:“姑娘,我與雪雁也有些手藝,不若也幫襯姑娘幾針?”

黛玉搖搖頭道:“儉四哥年前便與我說了,這衣裳自己個兒裁的,只是平日裡不好顯露了。這月餘光景也繡了多半,餘下的料想有月餘足夠了。”

將一處翟紋繡過,黛玉揉了揉眼睛,活動着僵持的手腕兒道:“我心下就是怕他與老太太鬧生分了。”

自黛玉母親過世後,便恩養在賈母膝下,祖孫之間情意自然非比尋常。先前隱瞞了婚事,黛玉心下已覺不該,如今儉四哥又鬧騰了一番……雖說他是在爲自己出氣,黛玉心下難免舒爽,可總擔憂着再氣壞了外祖母。

雪雁說道:“儉四爺是個有分寸的……姑娘若是不放心,明兒我回去掃聽一番。”

紫鵑在一旁囁嚅半晌,開口道:“姑娘,我瞧着這回四爺這般大脾氣,只怕內中也有太太苛待大奶奶與蘭哥兒之故。四爺這心性,尋常小事不過一笑而過,唯獨牽扯到大奶奶與姑娘,那就好似吃了火藥一般,真真兒是一點就炸。錯非顧念着姑娘昨兒還在榮府,只怕儉四爺早就炸了。”

黛玉不無擔憂道:“他這回是爽快了,可大姐……嫂子與蘭哥兒來日該當如何?太太再如何也是婆婆,發下話來有的是法子磋磨大嫂子。”

紫鵑就道:“四爺是個周全的,既敢與太太撕了臉面,就不怕太太后頭省事兒。說不得啊,四爺後頭還有手段等着太太呢。”

黛玉沉吟着頷首,依舊擔憂不已。

紫鵑觀量黛玉臉色,忽而說道:“姑娘就不怕四爺心眼子太多——”

黛玉白了其一眼,說道:“就你話多。宦海浮沉,儉四哥若不多長几個心眼兒,說不得就被外頭人生吞活剝了,哪兒有如今這般情勢?再說,他待我一向真心實意的,那心意總做不得假。”頓了頓,又笑道:“便是被他哄了又如何,他既能哄了我,自然有法子哄了我一輩子。”

紫鵑頓時笑將起來:“姑娘這般想就是了。這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少不得有個拌嘴的,我就怕姑娘到時候再上了心。因是啊,我不如提前與姑娘警醒一番。”

黛玉嗔道:“我還要你來教?不曾來京師前,父親不也偷偷摸摸納了幾房小妾?雖與媽媽吵嚷過幾回,可過後還不是好好兒的?這夫妻相處之道,只消秉承一顆真心,但有些許誤會,轉頭兒說開了就是。”

雪雁頓時笑道:“姑娘說的極是。不過……聽說伯府如今分作東路院、西路院,四爺也不曾明說,就是不知來日姑娘要住哪一路呢。”

黛玉就笑道:“住哪一路不一樣?儉四哥聰慧着呢,外頭那些妖豔狐媚可哄不了他去。”

雪雁連連頷首,說道:“儉四爺自是天資過人……既如此,來日姑娘就住進東路院去,待雲姑娘往後過門,定要氣惱好些時候呢。”

黛玉道:“她不過是個沒長大的,你與她計較什麼。”舉針認了綵線,笑着又道:“說不得啊,雲丫頭這會子正氣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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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園、怡紅院。

“我氣惱?哪裡氣惱了?”湘雲氣呼呼尋了軟榻落座,抄起茶盞來咕咚咚喝了一通,揭過翠縷遞的帕子擦拭了嘴角,蹙眉說道:“偏三嬸子瞧不起人,下晌過來好一番勸說,生怕我炸了一般。”

說話間指着自己的鼻子與翠縷、映雪道:“我是小性兒的人?我是小性兒的?”

翠縷欲言又止,她們這位姑娘自然不是小性兒的,素日裡還頗爲粗疏。一旁的映雪就道:“姑娘最是大氣,這外頭誰不知曉?”

湘雲哼聲道:“就是就是,我何曾小性兒過?不過是與林妹妹並嫡,又是聖人下了旨意指婚的,說來也是光彩。來日她一個院兒,我一個院兒,都是一般的,誰也不比誰強到哪兒去。

再往後家中事務商量着辦,或是她一年我一年;儉四哥那頭也是,她一個月我一個月,能有什麼的?”

話是這般說,湘雲語調卻越說越低沉。須臾光景便委屈得吧嗒吧嗒掉了眼淚。

映雪趕忙捅咕了下翠縷,翠縷卻只乾巴巴道:“這說着說着姑娘怎麼又哭了?”

湘雲道:“你知道什麼?我這是高興的,嗯……爲林妹妹高興。”

她自幼父母早亡,養在二叔膝下,雖多有照料,可又哪裡比得上親生父母?好不容易到了賈母跟前兒,轉頭來了個黛玉,又把她擠去了侯府。往後因着她時常不來,連榮府的姊妹兄弟都與她生分了。尤其是那寶二哥,好似哈巴狗一樣四下攆着黛玉。

湘雲那會子全然沒什麼男女之情的念頭,只是嫉妒黛玉搶走了她應得的。待小聘過後,二叔一家子南去爲官,湘雲又來了榮府。此番非但住進了園子,還住進了最大的小院兒,儉四哥雖因着避諱不曾與她私下說過什麼,可每逢生辰總會送來可心賀禮來。

湘雲本道時來運轉,心下一邊廂貪戀着大觀園中女兒家的閒適日子,一邊廂又盼着早日過門兒。

忽而晴天一個霹靂,儉四哥竟一分爲二,分了一半與黛玉。這也就罷了,下晌時聽三嬸子話裡話外的意思,錯非機緣巧合,自己個兒連搭頭都搶不到。

湘雲心下自然委屈不已,黛玉自小兒便搶了她的,如今連夫君也要搶走一半兒,這叫她情何以堪?

映雪過來勸慰幾句,湘雲卻執拗道:“說了高興就是高興,古怪,這眼淚怎地止不住了?定是眼睛生了毛病,翠縷快尋了帕子來。”

翠縷癟着嘴遞上帕子,低聲道:“大姑娘要哭就哭吧,好生哭過一場,來日也就不想這些了。”

映雪蹙眉剜了其一眼,說道:“說什麼呢?連勸慰的話兒都不會說,去去去,我自陪着姑娘說話兒就是。”

翠縷嘆息一聲,到底退了下去。她自幼與湘雲一起長大的,情同姊妹,莫說是湘雲,便是她這會子也委屈呢。

映雪一直開解着,主僕二人說到深夜,到底還是睏乏了,也不知何時便相擁着睡了過去。

待到轉天清早,湘雲頂了雙腫眼泡,任憑如何妝容都遮掩不住。

湘雲不禁對着梳妝鏡嗔惱道:“罷了罷了,今兒怕是見不得人了。”

話音才落,忽而聽得外頭翠縷道:“姑娘,伯府的琇瑩姑娘來了。”

“啊?”湘雲眨眨眼,緊忙扭身便往臥房跑,扯了映雪道:“你去替我答對了,我如今可見不得人。”

映雪只得出來答對,見了琇瑩,琇瑩就送了一封信箋低聲道:“我家四爺生怕雲姑娘多心,昨兒夜裡就寫了信箋,奈何不好送進來。這不,一早兒就打發我給雲姑娘送來了。”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道:“雲姑娘可還好?”

映雪撇撇嘴,琇瑩頓時會意,趕忙遞過信箋道:“我須得回去答話,先走一步。”

映雪返身進了怡紅院裡,叫了聲‘姑娘’。

卻見湘雲扯着帷幔露出半張臉來:“她走了?”

映雪上前道:“走了走了,還送來了伯爺的信箋。說是伯爺怕姑娘多心,夜裡就寫了來,奈何不好送來。”

湘雲置氣道:“我纔不要看呢,定是一些哄我的話兒。”

映雪早就熟知了湘雲脾性,因是乾脆將信箋撂在桌案上,說道:“看不看都隨姑娘,這眼看就要到早點時辰,我須得去給姑娘取早點了。” 說罷提了食盒往外就走,竟真個兒將湘雲自己丟在房裡。

湘雲站在原地氣惱半晌,又跑去牀頭端坐,目光卻禁不住去瞥桌案上的信箋。待過了好半晌,終究忍不住起身抄起來,嘴裡還嘟囔道:“看你這負心漢能寫些什麼。”

信箋展開,湘雲仔細觀量,一遍看過,眉宇間的愁緒消散大半;待再看過一遭,眉眼緩緩彎起,頓時將昨兒的委屈拋到了九霄雲外。

恰此時映雪提了食盒回返,悄然觀量湘雲一眼,輕輕放下食盒,禁不住調笑道:“姑娘不是說不看嗎?”

湘雲喜眉笑眼的瞥了其一眼,說道:“氣話也聽不出來,虧伱隨了我這般久。”

映雪湊上前觀量湘雲神色,笑道:“姑娘不惱了?”

湘雲嘴硬,只道:“原本也不是惱了誰,只是這等事兒誰都知曉,偏生瞞了我去……林……姐姐身世坎坷,本就比我可憐。我還有二叔、三叔爲依仗,林姐姐卻只老太太一人看顧着。”忽而看向映雪低聲道:“你可知太太險些養死了林姐姐?”

映雪道:“這事兒早就傳開了,昨兒伯爺與太太紅了臉兒,也就是瞧在老太太的情面上,這纔沒將榮府給拆了去。”

“還有這事兒?怎地沒人與我說?”

映雪哭笑不得道:“姑娘與忠靖侯夫人說過話就自己個兒氣惱起來,誰還敢說這些有的沒的?”

“也是——”湘雲點頭之餘,忽覺不對,又瞪眼道:“渾說,我哪裡氣惱了?”

映雪只得順着道:“是是是,姑娘不過是猝不及防,難免有些思量。”

“對,換做誰遭了個晴天霹靂不得思量一陣子?”

映雪又問:“伯爺信裡都說什麼了?”

湘雲緊忙將信箋藏了,得意道:“偏不與你說。”

能說什麼?不過是實話實說,將緣由一併說出,臨了才說當日下小聘之時,他李惟儉可不曾受誰人逼迫。其後又附詩一首:芭蕉葉葉爲多情,一葉才舒一葉生。自是相思抽不盡,卻教風雨怨秋聲。

那詩自然是極好的,只是這會子都開春了,怎麼說起了‘風雨怨秋聲’?這也不應景啊。

下頭又附成詩時日,一看竟是去歲中秋所作,湘雲頓時心下熨帖。

她所求的不是與誰爭個短長,如今年歲漸長,湘雲自是少了些素日裡與黛玉別苗頭的孩子氣。她求的,不過是他心中有他——而非一個搭頭。

如今儉四哥既然心裡有她,又木已成舟,心性素來豁朗的湘雲便不想再去計較旁的。

如儉四哥這般縱着她,由着她,又體貼入微的男子,這世間哪兒還有旁人?

此時翠縷入內,握了兩枚雞子來,說道:“姑娘,我問小廚房要了兩枚雞子,待會子剝了殼滾一滾,說不得就消了腫。”

湘雲恍然道:“是了,竟忘了這般法子。快來快來,說不得過會子姊妹們來瞧我,若讓她們瞧出來,我可沒法兒見人了!”

映雪、翠縷緊忙剝了蛋殼,仔細幫湘雲揉搓着。待好半晌,湘雲對鏡觀量,那腫脹雖消了大半,可依稀還能瞧得出來。湘雲癟嘴半晌,忽而笑道:“罷了,讓她們瞧個樂子就是。往後啊,說不得她們也有這麼一遭呢。”

匆匆用了早點,湘雲便往榮慶堂而來,賈母自是扯過她來撫慰了一番。迎春、探春、惜春雖瞧出湘雲哭過,卻默契的誰都不曾提起。

湘雲只道姊妹們給她留了顏面,卻不知迎春、探春心下不知如何豔羨呢。迎春求兼祧而不得,探春連心意都不敢表露。若此番賜婚並嫡的是這二者,只怕夜裡也會笑出聲兒呢。

賈母面上遮不住的愁緒,家中亂成一團也就罷了,都是太太不修德行造下的孽。偏生這會子還不知蘭哥兒如何了……若蘭哥兒果然出了事,來日只怕賈家再無指望。

正思量間,就見大丫鬟鴛鴦滿面喜意入得內中,回道:“老太太,大奶奶領着蘭哥兒來問安了。”

“哦?”賈母急切間險些站起身來。

隨即身子一跌,復又坐在軟塌上,卻一手抓着柺杖,一手抓着軟塌圍欄,抻着脖子眼巴巴的朝着屏風後頭張望。

須臾便見李紈領着賈蘭入得內中,賈母不待二人見禮,緊忙衝着賈蘭招手連連:“蘭哥兒快來,我瞧瞧到底如何了!”

賈蘭遙遙一揖,這才快步上前啞着嗓子道:“老祖宗,昨兒舅舅請了王太醫診治,用了針、藥,重孫歇息一晚今兒好多了。”

“好好好,好了就好啊。”

此時李紈面帶倦容上前見禮。她昨夜輾轉反側,始終覺着心下不安。今兒一早又與李惟儉商議了一番,說就算不衝着太太,單衝着老太太,也須得趕快報了平安。

李惟儉應下,母子二人這才緊忙迴轉家中。

賈母伸手虛扶道:“珠哥兒媳婦也莫要多禮了,瞧你也是勞累了一宿,快落座吧。”待確認賈蘭果然無恙,賈母又與李紈道:“昨兒那馬蹄糕拿去驗了,幾個太醫瞧過了都說無礙。我尋思着,許是屋子裡熱,個別糕點發了黴,蘭哥兒不查吃了下去,這才中了毒。太太再如何……也不至於——”

賈蘭癟着嘴沒言語,李紈接嘴道:“老太太說的是。昨兒儉兄弟是有些……”

賈母擺手道:“不怪他,任誰遇到這檔子事兒都難免急切了。”

賈蘭說道:“老祖宗,舅舅說過會子還去他家裡。”

賈母不知如何開口,李紈趕忙找補道:“是王太醫今兒還要登門診治,我瞧着王太醫診治得力,這中途不好再換成旁的太醫。”

“是這麼個理兒。”賈母應着,心下卻知那李惟儉是明擺着防着王夫人呢。

罷了,過會子將人聚齊了,順勢將掌家的差事交給鳳哥兒,如此儉哥兒也能安心了吧?

正思量間,忽而又有婆子來回:“老太太,宮裡又來了天使。”頓了頓,又道:“貴妃身邊兒的抱琴姑娘也來了。”

賈母一聽頓時心下分明,禁不住罵道:“作孽啊!她造下的禍端如今卻要一家子擔着,我沒臉去見天使,你讓她自己個兒去接懿旨!”

一衆丫鬟、三春、湘雲都過來勸說。賈母說的自然是氣話,當下彆扭了一陣,只得換過衣裳往前頭來。

待到得儀門前,那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等一應俱在,傳懿旨的太監換做了夏太監,待擺開了香案這才抑揚頓挫誦讀起來。

王夫人木然跪在當前,待聽得懿旨中‘矯誣妄作’‘鮮廉寡恥’之語,頓時身形搖晃栽倒在一旁。

奈何懿旨還在宣讀,是以並無人敢上前攙扶。

夏太監結語道:“——貴妃懿旨,着奪賈王氏恭人誥命,以儆效尤。若來日不賢不孝,定再懲不饒!”

撂下懿旨,眼見王夫人已然昏厥,夏太監看向跪伏的一衆婦人道:“這賈王氏昏死過去,總得有個人來接懿旨吧?”

鳳姐兒趕忙起身,上前賠笑道:“有勞夏公公走一遭,外子前頭準備了茶水,公公務必飲一盞茶水再走。”

夏太監笑道:“好說好說。”

賈璉當即上前擡手相引,與那夏太監去了外頭。

鴛鴦、琥珀攙扶着賈母起身,賈母冷眼瞥了地上的王夫人一眼,吩咐道:“先送太太回去吧。”又與迴轉的鳳姐兒道:“你把抱琴引進來說話。”

鳳姐兒應下,轉身引了抱琴,與賈母等前後腳進了榮慶堂。

賈母心累不已,歪在軟榻上道:“貴妃可有什麼吩咐?”

抱琴屈身一福,咬了下脣道:“娘娘只說請老太太好生管束了太太,不可再讓其掌家。”頓了頓,抱琴又道:“娘娘失了皇子,本就在宮中過得艱難。不指望着家中幫扶,好歹也別扯了後腿啊……昨兒聖人與娘娘發了脾氣,娘娘方纔養好了身子,正謀算着……哎,如今都做了空。總之,娘娘求老太太好生看顧了,莫要再讓家中生是非了!”

賈母不禁紅了眼圈兒道:“娘娘苦啊。抱琴你去回話,老婆子豁出這張老臉來,總要將家中齊整了,往後斷不會給娘娘添堵。”

抱琴屈身一福,沒再說旁的,只道急着回去回話。探春起身將其送出,待迴轉內中,便見邢夫人與尤氏都來了。

賈母看着衆人道:“如今都在,太太造下這般孽來,往後再當不得家了。鳳哥兒——”

鳳姐兒心下雀躍,繃着臉緊忙起身道:“老祖宗,我在呢。”

賈母看着衆人道:“你們也做個見證,往後這家業就交由鳳哥兒打理了。誰要是心下不服,回頭尋鳳哥兒擺長輩臉子,別怪我老婆子過後尋你們不是。”

邢夫人忙道不敢,心下卻不由得鬆了口氣。再如何她也是鳳姐兒的婆婆,鳳姐兒掌家總好過二房掌家。

賈母又道:“太太素日裡喜吃齋唸佛,既如此,我看將後頭家廟拾掇了,往後便讓太太在內中好生誦經吧。若無旁的事兒,也不用她來晨昏定省。一應用度,鳳哥兒回頭兒仔細辦理了。”

鳳姐兒歡快應下,心下只覺得暢快無比。這一場,終歸是她贏了!

賈母又要與探春說些什麼,忽而便見一個身形跌跌撞撞闖進內中,呼喊着:“老祖宗,媽媽如今還不省人事,求老祖宗趕快去請太醫來。”

賈母定睛一瞧,來的卻是寶玉。

心下五味雜陳,卻納罕道:“你打發人去請就是了,怎麼跑來我這兒?”

寶玉哭道:“一早兒就打發了人去請,可幾個太醫推脫不來。求老祖宗發發慈悲,救救媽媽吧!”

王夫人作惡被吳貴妃下懿旨奪了誥命,可元春還在宮中,王子騰此番還升了官!賈母心下雖惱王夫人,巴不得其趕緊死了,卻也知此時若果然死了,只怕就要與王家不死不休了。

賈母想的分明,鳳姐兒與探春也是個伶俐的。

鳳姐兒拍案而起:“好個勢利眼,拿我的帖子去請,我看看誰敢不來!”

探春也道:“三個太醫都是庸碌之輩,我看鳳姐姐來日不若學了隔壁伯府,請了太醫院的名醫定下時日來府中診治就是。咱們家可養不得這等勢力之輩!”

鳳姐兒與探春與賈母說過,當即下去料理。賈母正要將衆人散去,忽而又有丫鬟來報:“老太太,園子裡的徐婆子瞧見寶姑娘在拾掇物件兒……瞧那意思好似要搬出去。”

賈母還在思量薛家此舉何意,忽而又有婆子進來叫道:“老太太,不好啦!琮哥兒趁着方纔天使來宣旨,打暈了看守婆子,這會子已經跑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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