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繭自縛
侍立一旁的司棋扭頭打量,便見李惟儉越走越快,她心下狐疑,連忙看向酒桌旁的二姑娘迎春。
但見刻下迎春面若桃花,臉上春意氾濫,當下心中便知,準是那和合散生效了!
司棋輕咬下脣,蹙眉瞥向快到二重儀門前的李惟儉。心中暗忖,這儉四爺也是個心性堅韌的,見勢不對扭頭就走。可他若是就這般走了,今日這事兒又該如何了結?
二姑娘性子軟,好說話,這且不提;那儉四爺可不是好招惹的。倘若此事揭破,只怕邢夫人必推了個乾淨,到時罪過全是她司棋的!
想明此節,也顧不得與迎春打招呼,司棋拔腳就追。
廳堂裡,迎春目光愈發迷離,心中念着的滿滿都是李惟儉。許是藥勁兒上了頭,迎春身子癱軟,來回扭動着,只沒口子的嘟囔着‘儉兄弟、儉兄弟’,過得須臾便自椅子上落在地上,雙腿夾緊了來回翻滾。
且說外間,李惟儉行得極快,司棋起先還是快步追着,到得後來乾脆小跑起來。趕在一重儀門前,司棋追上李惟儉,探手扯住李惟儉,喘息着道:“儉四爺糊塗了,那茅廁可不在外邊兒,四爺且隨我來。”
軟糯的半邊兒身子挨在身上,姑娘家的脂粉香味兒止不住的充斥鼻腔,李惟儉強忍着心中躁動,猛力甩脫,自顧自朝前行去。道:“你想差了,我是衣裳不合適,真真兒的回去更衣。”
司棋不依不饒,又追將上來,只綴後半步道:“儉四爺一個人也是不便,我送儉四爺吧。”
前行幾步,眼看儀門近在眼前,李惟儉自知心下愈發躁動,只怕再過上一會子便沒了清明。於是用僅存的清明暗自思忖,自家小院兒裡幾個丫鬟,香菱暫且不知,那琇瑩與晴雯自是肯的。
只是自己如今這般迷了心智,只怕尋常人都承受不住,可不好此時便將兩個姑娘家禍害了。
且二姑娘迎春早前陪自己同飲了那酒,想來是不知酒中下了藥的,那思來想去,也唯有身邊兒一直勸酒的司棋最可疑。幕後指使的是誰?不外乎賈赦、邢夫人這兩個蠢貨,此這二人最沒底線。
但凡自己稍有逾越之舉,那二人怕是便要撲上來,非得撕咬下一大塊肥肉不可。
李惟儉拿定心思,忽而駐足,扭頭赤紅着一雙眼睛看向司棋,冷着臉說道:“我前番替潘又安求了情,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地反過來還要害我?你猜我如今去老太太跟前兒告上一狀,伱會有何下場?”
“啊——”司棋駭然。
她雖膽大妄爲,卻也知榮國府中的規矩。這般刁奴欺主之事若是不揭破也就罷了,揭破了必將她攆出府去。不給身契,又打發出府,要麼餓死街頭,要麼就得墜入那煙街柳巷,做那皮肉生意。
司棋想着來日下場,頓時渾身顫慄,哆嗦道:“四爺,我沒——”
李惟儉卻不容她發話,冷聲道:“旁的且不說,潘又安那筆賬如今該算一算了吧?”
司棋迎着那雙灼熱,好似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了的雙眼,暗暗吞了口口水。轉念一想,她本就想與儉四爺親近,如今豈不也算得償所願?
至於二姑娘一事,不妨過後再計較。退一萬步,便是二姑娘與儉四爺有緣無分又如何?以儉四爺這般能爲,她與儉四爺有了露水姻緣,儉四爺總不好讓自己沒個下場。
想明此節,司棋四下打量。那邢夫人爲了方便行事,將東跨院兒裡的丫鬟、婆子帶走了不少,如今便只有個婆子看守在儀門前。
司棋壓低聲音道:“四爺跟我來,我知道一處地方。”
說罷,司棋轉身便走。李惟儉呼吸愈發粗重,強忍着綴在其後。二人臨到二重儀門前,司棋忽而推開一處廂房,內裡露出堆積的朽壞傢什。又四下打量,眼見無人,這才閃身進了廂房裡。
李惟儉緊隨其後,入內便上前攬住了司棋。司棋生得高大豐壯,個頭兒比李惟儉還高了半頭,卻是有一膀子力氣,勉強掙脫開,反手關了門,這才任憑李惟儉上下施爲。
只須臾,司棋便遭受不住,低聲哀求道:“四爺……四爺……還請憐惜些……哼……”
李惟儉早沒了清明,司棋起先還能咬緊牙關,待後來實在禁不住,只得抽了汗巾子捂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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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兒廂房裡,紅玉瞥見李惟儉先是快步離去,跟着那司棋又追了上去,當下便心中覺着不對。
她起身便要追過去查看,卻被奶婆子絆住,待好容易擺脫了奶婆子糾纏,紅玉急忙忙朝外尋去,直到出得黑油大門也不曾瞧見那二人的蹤跡。紅玉心中愈發不安,小跑着繞私巷回了東北上小院兒,進得小院兒裡,瞥見琇瑩便問:“琇瑩,哈……哈……四爺可曾回來了?”
琇瑩正用磨刀石打磨兩柄木刀,每日家操練,木刀刃口處總會磕碰出一些毛刺來。聞言頓時一怔,“哈?”琇瑩眨眨眼:“公子不是與你一道去赴宴了嗎?”
“四爺沒回來?”
琇瑩搖搖頭:“沒啊。”
紅玉跺了跺腳,轉身又朝外尋去。
她前腳剛走,晴雯與香菱自正房裡出來,晴雯納罕道:“方纔可是紅玉回來了?”
琇瑩這才後知後覺道:“壞了,公子好似丟了!”
“啊?”
三個丫鬟計較一番,隨即散出去分頭找尋,這且按下不提。
且說賈母院兒裡。晨昏定省,素日裡,邢夫人都是早點後、晚點前方纔來賈母跟前兒請安。賈母不待見邢夫人,她便只是虛應其事。
這日邢夫人卻是早早兒的到得賈母跟前兒,惹得老太太好一陣子詫異。邢夫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陪着老太太說了會子話兒,心中卻好似長了草一般,有些坐不安穩。
前一刻想着也不知那李惟儉喝沒喝加了料的桂花釀;後一刻便又想着待捉了雙,往後如何泡製、拿捏那李惟儉。
她心中想入非非,尋思着李惟儉如今就是活財神,此番不榨取個十萬、八萬的銀錢,決計不能罷休。
怔思忖着,王夫人便與王熙鳳一道兒來給老太太請安。放在素日裡,瞧着兒媳婦與王夫人這般親近,邢夫人總會冷嘲熱諷一般。如今卻好似沒瞧見一樣,只一門心思估算着時辰。
好容易捱到晚點前,邢夫人約莫着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老太太,我今兒有些不爽利,這就先行回去了。”
賈母道:“既然不爽利,那就快些回去歇着吧。明兒看情形,待好了再過來。”
邢夫人應下,領着一衆丫鬟婆子出得正房,隨即匆匆而行。不片刻出角門繞進黑油大門,一路徑直朝那正房尋去。
這會子正房裡杯盤狼藉,丫鬟、婆子卻顧不得拾掇,隻手忙腳亂的將迎春安置了,跟着便不知該如何是好。 奶婆子瞧了幾眼怪蟒一般扭來扭去的迎春,暗道這和合散果然厲害,迎春這般最要臉兒的姑娘家,如今只顧着癡纏,哪裡還有平素的端莊?
正待此時,腳步聲陣陣,邢夫人領着人徑直進了正房,眼見一地狼藉,便又納罕着尋了出來。
“人呢?”
一聲落下,王嬤嬤緊忙行了出來。
“太太。”
邢夫人上前壓低聲音道:“人呢?都哪兒去了?”
王嬤嬤訕訕道:“二姑娘在房裡呢,這會子……不大好。”
邢夫人眨眨眼,卻是會錯了意,奇道:“那儉哥兒……竟這般不成器?”
王嬤嬤道:“嗨!太太想差了,那儉哥兒鬼精鬼精的,只喝了一杯酒,覺着不對竟起身就走。老身攔了儉哥兒的小丫鬟一會子,到底還是沒攔住,刻下只怕早就回了自家小院兒了。”
邢夫人頓時大失所望,只覺着那白花花的銀錢從自己眼前飛走啦。失落過後,邢夫人咬牙道:“司棋呢?”
“這……儉哥兒前腳一走,司棋就追了出去。她本是要攔着的,可只怕是沒攔住。”
邢夫人懊惱過了,這纔想起來後怕。那李惟儉可不是好招惹的,且看薛家與東府,薛家丟了皇商底子,東府賠了銀錢不說,那薔哥兒、蓉哥兒更是成了天殘地缺,等閒一二個月好不了。
“行了,你顧着二姑娘去吧。”
打發了王嬤嬤,邢夫人快步入得正房,趕走了丫鬟,只留下個王善保家的,劈頭蓋臉就道:“可想好了如何收尾?”
王善保家的當即道:“太太,左右那酒名義上是從廚房拿的,二姑娘也着了道,不如說廚房拿錯了酒?”
邢夫人想想,似乎這般說辭能遮掩過去?於是頷首道:“也好……明兒得空了,我帶二姑娘去給儉哥兒道個惱,想來他也尋不着什麼不是。”
來日方長,只要迎春與李惟儉還黏糊着,這事兒就有盼頭。
屋子裡酒氣襲人,邢夫人這才蹙眉不已,緊忙招呼了丫鬟拾掇、灑掃,又讓王善保家的自去歸置。
王善保家的出得正房,心中納罕着自家外孫女怎地這會子也不見回返,算算都大半個時辰了。這會子早過了飯口,她卻因着跟在邢夫人身邊兒一直餓着,於是便朝自己行去。
出得二重內儀門,方纔行了幾步,忽而聽得貓兒叫。她心下猶疑,便放緩了腳步,說來也奇,那貓兒叫聲偏生這會子沒了。過得須臾,她正待前行,忽而一旁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扭頭便見外孫女司棋面色蒼白着,攏着裙襬彆扭地行將出來。
“司棋?”
“外祖母?”
王善保家的是過來人,瞥見司棋面上的慌亂,隨即目光越過司棋朝內中觀量。奈何這會子日薄西山,內中一片昏暗,全然瞧不見有沒有藏着人。
司棋隨手就將門關嚴實了,旋即面色如常笑道:“外祖母隨着大太太回來了?”
王善保家的胡亂應了一聲,別有深意地朝廂房裡一瞥。司棋便道:“方纔不知哪兒躥出來個貓兒來,駭了我一跳,汗巾子有些鬆,我就進去拾掇了下。”
王善保家的道:“哦,難怪我方纔聽見貓兒叫,原來那貓兒便在廂房裡啊。”
司棋面上殷紅一片,咬着下脣不吭聲。
王善保家的雖是內宅蠢婦,可這等陰私之事卻是瞭然於胸。司棋這般情形分明是方纔破瓜,不良於行。潘又安刻下早已流放,恰好先前那位儉哥兒喝了加料的桂花釀,這般想來,內中還能是誰人?
總歸司棋是自己外孫女,當面兒不好揭破。且司棋所思所想,王善保家的又豈能不知?她便想着,那儉四爺如今可是活財神,司棋與之沾染了,大太太那邊廂不好說,可於自己家總是有好處的。
說不得來日司棋也能做姨娘呢。
想明此節,王善保家的饒有深意的笑將起來,說道:“你這是方纔追那貓兒扭了腳?可不敢大意,快去歇息吧。我方纔一直伺候在太太身邊兒,這會子餓得緊,就不與你多說了。”
言罷,王善保家的笑吟吟而去,臨到儀門前還扭頭瞧了一眼依舊留在儀門前的司棋。
確認四下無人,司棋這才忍着痛楚,隔着門悄聲道:“四爺,外間沒人了。”
吱呀一聲,門扉打開。李惟儉一如大半個時辰前,只是身上衣裳略略有些褶皺,目光復雜地瞧了司棋一眼,心中暗忖,這豐壯果然有豐壯的好處。可惜方纔只顧着散去藥勁兒,不曾仔細體味內中妙處。
因是,他自袖籠裡掏出兩張銀票,扯過司棋豐潤的手兒塞過去,道:“拿着回頭兒自己置辦些頭面兒首飾。”
司棋面上一變,說道:“四爺,我不是那樣不知檢點的!”
李惟儉笑道:“瞎琢磨什麼呢?你我方纔那般了,日後總要給你個下場。”說着,他捏了捏那肉乎乎的手兒,道:“你下次何時休沐?”
“四爺~”司棋頓時紅了眼圈兒,只覺得方纔沒白被糟踐。
“有話回頭再說,我須得趕緊走了。”
司棋連忙點頭,她先行一步,去到耳房扯着守門的婆子說話,悄然掩護着李惟儉翻出牆頭兒,出了東跨院兒。
待翻出牆頭落在地上,李惟儉面色霎時陰得好似能擰出水來一般!哪兒還有方纔的和顏悅色?
這段爭議挺多。解釋下,主角笑面虎,笑得越和煦就越陰。當場翻臉也就痛快一下嘴,明顯與主角人設不符。
另:不要看主角說什麼,要看他想什麼。罷了,我加一段吧。看來大家還是沒太熟悉僞君子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