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乾親

第308章 乾親

探春心下強忍着怒氣,又生出悔意來。儉四哥前頭早就說着須得防着寶姐姐,探春思來想去總覺得寶姐姐再如何也不會這般過分,不想竟真個兒讓儉四哥說中了!

開口便是大道理,什麼都是小利,豈不知開源節流就得一樁樁從這等靡費過多的小處着手?

寶姐姐難道心下真的不知?只怕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吧!又或者慷賈家之慨,廣結善緣。

探春進退兩難,自己個兒方纔提了法子,若當下不做決斷,來日說不得便會被寶姐姐搶了功;若現下決斷,不問自知,定會被寶姐姐攪合了。

略略思量,探春開口笑道:“寶姐姐說話總有三分道理,我如今也是初次管家,總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惜鳳姐姐今兒沒來,不然還能當面問問,也讓其幫着拿個主意。我看這會子再如何說也是空的,不若明兒我問過了鳳姐姐再說?”

平兒就在一旁,寶釵不好懟鳳姐兒,因是笑道:“也好,那我也去與姨娘說一說。”

言罷,寶釵徑直起身出了議事廳。餘下聽吩咐的媳婦、婆子被探春盡數遣散了,這才與平兒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是無奈。

平兒就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好歹你如今只是跟人商量,素日裡奶奶可是要跟太太請示呢。”

探春不由得感嘆道:“今兒方纔知曉鳳姐姐這些年有多不容易。”

平兒笑而不語,起身扯了探春道:“刻下天才擦黑,三姑娘不若隨我去見了奶奶再說。”

“也好。”

當下二人自輔仁諭德議事廳出來,不多時便進了鳳姐兒院兒。此時晚點已過,二人進來時卻見鳳姐兒又在吃桂花糕。

探春只道鳳姐兒貪嘴,平兒卻知鳳姐兒平日裡過了飯口從不貪嘴,因是愣了愣便道:“奶奶這回定然是有了身子了,不然也不會這般嘴壯。”

鳳姐兒心下也詫異,算算光景這才幾日?怎麼就突然嘴壯了?只是這話不好往外說,便只道:“是不是的還兩說呢。”

此時養胎規矩,前三個月絕不往外說,免得胎兒無福消受再落下了。

鳳姐兒三兩下用過了桂花糕,用了茶水漱口,隨即便問:“方纔可商議出個章程了?”

探春瞧了眼平兒,平兒便低聲將方纔情形說了出來。

鳳姐兒聽罷冷笑道:“我說什麼來着?這寶二奶奶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探春惱道:“萬沒想到她竟是這般人物!素日裡還道她是個好的!”

鳳姐兒眼見探春果然動了氣,當下起了拉攏之心。她心下想的分明,那寶釵與王夫人走得近,如今又以寶二奶奶自居,與自己絕不是一路人。反倒是這三姑娘,性子爽利,又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且來日遲早要出閣嫁人,此時正好合在一處與太太鬥法。

因是鳳姐兒起身扯了探春在炕頭落座,笑着勸說道:“探丫頭也莫生氣,我若跟你一般氣性大,只怕早兩年就要氣死了。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這管治家中庶務可不就也是一樣道理?她既從中作梗,想個法子繞過去就是了。”

探春頷首道:“鳳姐姐說的極是,我如今就得了兩個法子。”

鳳姐兒訝然道:“探丫頭思量好了?”

探春道:“不外乎以退爲進、調虎離山。”

鳳姐兒一雙鳳眸滿是笑意道:“我看那勞什子以退爲進,探丫頭定然是不肯的,莫不如想個法子將她趕出去。”

探春笑道:“還是鳳姐姐知我,只是這一時之間倒是不知尋個什麼法子。”

鳳姐兒也幫着一起思量,過得須臾便道:“我那舅舅過幾日便要回京師……不妥,姨母因着舅母,如今正與王家鬧着彆扭,怕是支使不開。”心下忽而又想起那夜偷歡過後,李惟儉隨口提及幾個股子眼看要上市,鳳姐兒便道:“我看探丫頭不妨去問問儉兄弟,他定然是有主意的。”

探春也不知是如何做想的,略略思量便應承下來:“也好,明兒我便去尋儉四哥討個主意。”

鳳姐兒聞言心下便是一動,說道:“你要過去,明兒也來叫我一聲兒,正好我有些營生上的事兒要請教儉兄弟。”

探春也不以爲異,應下之後又略略盤桓了會子,這才起身回返秋爽齋。

待探春一走,平兒方纔湊過來問道:“奶奶不是才問儉四爺拿了主意?”

鳳姐兒笑道:“你這小蹄子知道什麼?我前一回隱約聽說儉兄弟手下幾處廠子要分別發行新股子。剛好這兩年存了些體己,與其被你二爺惦記去了,莫不如換了股子留在手裡,每年也能多幾分出息。”

平兒釋然,笑着讚道:“奶奶真真兒是生財有道,外頭人都說儉四爺是財神轉世,我看奶奶如今也是個小財神呢。”

王熙鳳心下腹誹,小財神……說不定這會子就在她肚子裡呢。

綴錦樓。

咚——

婆子將水桶重重放下,隨即嘟囔抱怨道:“丫鬟身子,偏要充小姐命……”

篆兒轉將出來,觀量着婆子道:“姜嬤嬤說什麼呢?”

姜嬤嬤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來,說道:“我說我自己個兒腰不好,往後這擔水的差事還是篆兒與良兒一道兒來吧。”

篆兒冷笑道:“你道我不知你什麼心思?不過是在我們姑娘跟前踅摸不着好處,這才起了憊懶心思。你且看這是什麼!”

姜嬤嬤擡眼打量,便見篆兒手中來回丟着一枚銀稞子,頓時面上就是一變:“銀子?哪兒來的?”

篆兒探手握住,冷聲道:“也莫說我們姑娘平白使喚伱們,往後勤快伺候着,月底與你兩串錢買酒吃。”

姜嬤嬤眨眨眼,頓時笑顏如花:“誒唷,這怎麼話兒說的。邢姑娘是大太太交代下來的,便是沒有銀錢我們不也得伺候着?嘿,這銀錢——”

篆兒哼聲道:“着什麼急?往後看你如何伺候,若不得姑娘心思,免不了再尋旁的來伺候着,我就不信還有人不喜銀錢。”

姜嬤嬤頓時拍着胸脯賭咒道:“也不用交代旁的,那幾個都是眼高於頂的,篆兒姑娘摸着良心想想,自打你們姑娘來的,還不是我來伺候的時候兒多一些?”

篆兒道:“要不是想着這點,你道這好事兒還能輪到你?行了,懶得與你嚼舌,過兩刻上來提污水。”

那姜嬤嬤點頭哈腰應下,這會子也不提腰疼了,樂顛顛便下了樓。

篆兒打了熱水過來伺候邢岫煙洗漱,禁不住眉開眼笑道:“姑娘可聽見了?我就說嘛,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賈家的丫鬟、婆子,就沒幾個不愛銀子的。”

邢岫煙有心教導篆兒,又念及前一陣子被幾個婆子勒索、欺負,便尋思着好歹讓篆兒暢意一回,待過後若有得意忘形之處再行教導。

邢岫煙卸了妝容,篆兒兀自還在喋喋不休表功道:“姐姐這回可要好好兒謝謝我。”

“謝你什麼?”

篆兒搖頭晃腦得意道:“若不是上回去伯府詩會時我偷偷尋了伯爺,說了姐姐的難處,姐姐當這天賜的好差事還會平白砸在姐姐頭上不成?”

邢岫煙聞言頓時一怔,問道:“你求了伯爺?怎麼不早與我說?”

篆兒道:“先前與姐姐說了,姐姐又不肯,我只好先斬後奏了。也虧着伯爺還記得當日誓言,不然咱們還不知何時熬出頭來呢。”

邢岫煙咬着下脣半晌無語。心下想着此番怕是自作多情了……想想也是,李伯爺何等人物,人家每日間操勞家國大事,又怎會留意自己這個幾面之緣的毛丫頭?

失落之餘,想着還不知李伯爺如何來想自己呢,邢岫煙便臉面羞紅,氣惱道:“篆兒,你太過放肆了!這回瞞着我去求李伯爺,來日是不是連我也要一併賣了?”

篆兒唬了一跳,忙道:“我一門心思爲姐姐着想,哪裡會賣了姐姐?”

邢岫煙氣得紅了眼圈兒,說道:“你私底下去求了李伯爺,可知如今人家如何想我?你自己個兒眼皮子淺,受不得苦,偏要連累我也壞了名聲。罷罷罷,我再也留不得你,那些銀子你一併收了去,明早自尋活路去吧。”

篆兒嚇得頓時跪地哭將起來:“姐姐我錯了,你千萬不要趕我走啊。往後,嗚嗚,往後再也不敢瞞着姐姐了。”

吵嚷聲驚得良兒也過來觀量,聽聞是篆兒自作主張求了李伯爺方纔讓姑娘得了差事,良兒也不禁勸說了幾句。

邢岫煙抹着眼淚,方纔那話雖說的極重,可眼見篆兒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到底心下不落忍,扯了篆兒道:“咱們雖清貧,可卻要守着氣節。本來外頭人就瞧不起咱們,如今再沒了氣節,只怕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個兒了。”

篆兒啜泣不止,只是一個勁兒的道惱。邢岫煙哭過一場,再不說趕走篆兒的話,只是倦在牀榻上暗自傷心不已。

天下間哪個少女不懷春?李伯爺面容俊逸,性子平易近人又有些詼諧,邢岫煙與其見了幾回,除了偶然從其眸中瞥見些許憐憫外,餘下再無鄙夷之意。

午夜夢迴之時,邢岫煙難免會生出些奢望來,轉瞬又因着自卑自憐而將那心思埋在了心底。此番被請去幫廚,本道是李伯爺掃聽到自己如今情形不好方纔請了自己,不料卻是因着篆兒之故。

邢岫煙心下淒涼,只覺李伯爺信守承諾,如今二者之間再無牽絆。

篆兒陪在一旁好半晌,忽而啞着嗓子出聲兒道:“姐姐,那你往後不去了?”

邢岫煙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臉面在李伯爺面前丟了個乾淨,如今突然不去,豈不是成了反覆之人?

篆兒就道:“我,我明兒就去求見李伯爺,就說那日都是我自己個兒的主意。”

邢岫煙慘笑一聲,說道:“篆兒啊,你道伯爺是隔壁的閒漢不成,是你想見就見的?罷了,往後你莫要再多事了。”

篆兒面上應下,心下卻並不贊同。尋思着那李伯爺瞧着極好說話,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哪裡就用這般畏懼了?

一夜無話,轉眼到得翌日。

這日李惟儉一早兒坐衙,晌午時好友嚴奉楨卻尋了過來。二人一道兒用了飯,席間李惟儉反覆過問,那嚴奉楨支支吾吾才道明瞭來意。

原是這位二公子突發奇想,閉門數月造了兩具新鮮玩意,一爲千里眼,一爲順風耳。

李惟儉心下納罕,當即讓二公子拿來觀量。過不多時,僕役將兩樣物件兒送來,李惟儉頓時瞧了個瞠目結舌。

先說那順風耳,瞧着就是個頭盔兩側加了鐵皮喇叭,別說,還真就有攏音之中;再說那千里眼,這回可不是在頭盔上了,而是弄了一根兩丈長的鐵皮杆子,內中採用潛望鏡原理,只不過上頭還連着個望遠鏡,下頭還弄了個搖臂用於調整望遠鏡……

嚴奉楨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禁不住問道:“復生,如何啊?這兩樣可還合用?” 李惟儉思量了半晌才道:“這個……景文兄奇思妙想……真個兒讓人歎爲觀止啊。只是……先說這順風耳,這分量不輕吧?軍中士卒何不臨用時再用鐵皮喇叭聞聽遠處聲響?再說這千里眼,單用一根杆子撐起來讓士卒爬上去用千里鏡觀量不就好了?”

二公子急了:“謬矣!這順風耳與頭盔相連,如此才方便軍中斥候行走間聽聞;至於這千里眼,更是免了士卒爬上爬下之苦啊。”

李惟儉情知嚴奉楨來了犟脾氣,只怕這會子說不通,因是便笑道:“原來如此,看來我方纔不曾領會其中妙處啊。也罷,待回頭兒我報與王爺定奪,說不定王爺就能瞧出其中妙處來呢。”

嚴奉楨眨眨眼,隨即長嘆一聲道:“算了,還是莫要丟人現眼了。”二公子瞬間頹唐起來,道:“可惜我自詡實學底子深厚,偏這造物之能實在不堪入目。也不知復生哪兒來那般多奇思妙想。”

李惟儉笑而不語,思量間說道:“景文兄何必頹唐?我手中恰有一物,如今只是個念頭,卻不知如何造出來。”

“哦?”嚴奉楨瞬間來了精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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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李惟儉便將縫紉機的構造大體說了,嚴奉楨聽罷蹙眉思量,半晌才道:“這事兒倒是不難,只是此物造了又有何用?衣物縫補自有針線上人處置。”

李惟儉頓時指着其道:“豈不食肉糜乎?景文兄當小門小戶的也有針線上人不成?且我等以實學造物,求名求利只是順帶,造福百姓方爲初衷。此物但凡造出來,縫補衣物可知省了婦人多少光景?餘下光景來,不拘是休憩或是做些別的,小民小戶豈不又多了些許進項?”

嚴奉楨仔細思量,旋即肅然起敬,起身朝着李惟儉鄭重拱手道:“受教了,愚兄實在不如復生。”

李惟儉趕忙扯着其落座,說了會子閒話,嚴奉楨忽而說道:“近來兩樁事,一則賢德妃臨盆在即,一則老太妃身子只怕不大好,能不能熬過這一冬都在兩說啊。”

“哦?”李惟儉蹙起眉頭來。元春臨盆也就罷了,與他無關;倒是老太妃,萬一要是病故了,尋常百姓之家尚且三月內不能婚嫁宴飲,他這等勳貴白日不得宴飲,一年不得婚嫁。

算算黛玉要到明年正月初四方纔除服,李惟儉本道待其過了生辰便將其接出榮府,如今算算,若趕上不湊巧,只怕此事就要延誤……這可不行,須得趕快去尋胡廷遠。

李惟儉拿定心思,待嚴奉楨躊躇滿志而去,也顧不得坐衙,緊忙起身往胡廷遠家中尋去。

這二人如何計議且不提,等李惟儉回返自家時,已是申時過半。方纔進得家門裡,來迎的紅玉便道:“四爺,二奶奶、三姑娘一早兒就來了,這會子正與姨娘、琴姑娘說話兒呢。”

李惟儉頷首,大步流星進得內中,眼見鳳姐兒與探春果然都在,便笑着打過招呼,目光好似不經意般與鳳姐兒觸碰,那鳳姐兒便不由得雙手迭放在了小腹。

李惟儉褪下外氅,淨過手落座道:“二嫂子與三妹妹怎麼一道兒來了?”

王熙鳳心下暗罵沒良心的野牛,面上卻笑道:“我不過是陪着探丫頭來的,還是探丫頭先說吧。”

探春也不推讓,當即低聲將昨日情形說了出來,隨即又沮喪着道:“我如今想要行那調虎離山之計,奈何一時間卻不知從何着手。”

李惟儉笑道:“此事容易。你回頭兒放出風聲,就說我旗下那幾家廠子近來要在內府上市,每歲出息不比那京師水務少,等上幾日必有動靜。”

探春聰慧,略略思忖便合掌笑道:“妙!薛大哥外出行商,姨太太又從不過問外頭之事,算來算去可不就要寶姐姐出面兒了?嘻,多謝儉四哥。”

李惟儉擺了擺手:“自家姊妹,你這般說就外道了。”

探春紅着小臉兒看似雀躍,實則心下滿是對李惟儉的仰慕。

眼見探春所求被李惟儉一言解決,鳳姐兒便在一旁道:“儉兄弟,我那事兒也不用說了,只等着股子上市買在手中就好。”

李惟儉卻道:“風聲這幾日就要傳出去,說不得就會爲人所熱捧,二嫂子到時入手,只怕股價虛高了不少。”

王熙鳳頓時知曉李惟儉之意,可若果然如此,她哪裡還能得空與李惟儉私會?因是趕忙嗔道:“儉兄弟一直照拂有加,可不好再將股子原價轉手了。這外頭人熱捧,股價便是虛高了幾分也有的賺,我可不好一直佔儉兄弟便宜。只是這股子一事,我實在生疏,來日少不得要勞煩儉兄弟幫着掌眼呢。”

說話間鳳眸乜斜了李惟儉一眼,李惟儉頓時心領神會,頷首道:“也好,我思量着股子新上市,難免有些波動,到時候低買高賣,正好也賺上一筆。”

王熙鳳頓時笑道:“喲,這我可就不推脫了,就盼着借了儉兄弟的光,我也好發上一筆了。”

此時時辰不早,探春與王熙鳳得了主意也不好久留,略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去。

回得榮國府,姑嫂二人果然便將那風聲散了出去。薛姨媽與寶釵聽了信兒,薛姨媽頓時動心不已,寶釵卻將信將疑,只道那水務股子出息穩定,一動不如一靜。

偏此事也落進了夏金桂耳中,夜裡便吵嚷着變賣了嫁妝要盡數兌了新股。薛姨媽又是個沒主意了,前腳兒聽了寶釵的話,後腳兒又覺的兒媳說的在理。

寶釵心下煩悶不已,卻也不敢讓嫂子夏金桂出去拋頭露面——她早瞧出夏金桂不是個安分的,如今薛蟠又不在家中,說不得這女人便會犯下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兒來。因是隻得自己請纓,說待來日新股上市定然去瞧瞧。

兩日匆匆而過,待賈赦三七過後,這一日新股上市,寶釵只得與王夫人告了假,與薛姨媽一道兒往內府股子交易所而去。

探春正待大展拳腳,忽聽得有婆子來報:“三姑娘,外頭送了名帖來,說是大司諫胡大人之妻,張宜人明兒請見老太太。”

探春納罕不已,不知這胡大人又是哪位。當下接了名帖觀量,見其上寫明乃是給事中胡廷遠之妻,不由得心下愈發納悶。賈家與這位胡大人素無往來,這位張宜人怎麼就要來造訪了?

探春不敢怠慢,緊忙去見王夫人,隨即二人又去見了賈母。

賈母也是心下莫名,思量半晌不得其法,最後只道:“登門便是客,趕緊回了帖子,囑咐下人好生打掃了,不可失了禮數。”

探春與王夫人應下,因着這一茬,探春那興利革弊之事只得暫且放下,領着管事兒婆子四下巡視,監督着僕役將裡裡外外好生打掃了,又打發人往張宜人處回了帖子。

一日忙碌,待到了翌日,那張宜人果然到訪。邢夫人還在喪期,因是隻王夫人、鳳姐兒與探春來迎。

三人停在儀門處,眼見着外頭進來一輛青呢馬車,須臾便下來一四十許婦人,穿着簡樸,隨行不過兩個小丫鬟,須臾便朝着儀門行來。

待過了儀門,王夫人趕忙上前與其見禮,彼此問候一番,那張宜人才道:“冒昧來訪,實在有失禮數,過會子妾身定要去給老封君道惱。”

王夫人就道:“宜人多慮了,宜人這般人物可是難得貴客。這外頭風大,老太太還等着見宜人呢,咱們不妨入內敘話。”

張宜人應了,一行人旋即往榮慶堂而來。入得內中,又是一番見禮,待落座奉茶敘過閒話,那張宜人才笑道:“敢請老太太知道,外子與林鹽司本就是同年,乃是十幾年的交情。怎奈相隔南北,以至於林鹽司過世時外子只能遙遙憑弔。外子本道林鹽司去的倉促,並未留下什麼話兒來,誰知昨兒纔有遞鋪送來林鹽司早前手書,卻是憐惜獨女,託付外子無論如何也要照看一二。”

“啊?”賈母說道:“這,這都過了二年多,怎地才收到信箋?”

卻見那張宜人一遍自袖籠裡抽出一封信箋來遞給身旁丫鬟,一遍蹙眉道:“老太太不知,這遞鋪營生一環接一環,但凡一站出了錯漏,這信箋可不就遺失了?虧得遞鋪軍卒尋見了此信,不然外子定然抱憾終生。”

說話間小丫鬟將信箋遞給鴛鴦,鴛鴦又送到賈母跟前兒。賈母觀量一眼,封皮果然簇新不見摺痕,看墨色也對的上,可內中卻並無信箋。

賈母便道:“原是如此,此番也算是造化使然。”

張宜人便道:“老太太說的是。外子前兒得了信箋,紅了眼圈兒不說,夜裡輾轉反側,妾身實在看不過,問過了外子,這才冒昧之下投了名帖來。此番不爲旁的,只爲瞧一瞧林鹽司獨女……”目光掃過一衆人等,卻落在了黛玉身上:“……卻不知哪一位是林姑娘?”

黛玉此時也紅了眼圈兒,強忍着方纔沒掉下眼淚。聞言看向賈母,賈母便頷首道:“玉兒,快來見過張宜人。”

黛玉起身挪步到得張宜人身前,屈身一福道:“民女林氏黛玉,見過宜人。”

張宜人眼見黛玉品貌脫俗,身世堪憐,頓時起身相扶,順勢扯了黛玉的手兒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黛玉只是抽泣搖頭。

這話落在王夫人與賈母耳中,卻是極不順耳……可細究起來也說得過去。怎料不順耳的還在後頭!

就聽張宜人與賈母道:“老太太,我瞧着林姑娘一見如故,不知可否認個乾親?”

賈母一怔,趕忙笑道:“那自然是極好。”

胡廷遠雖不過是正五品,可論及位份又哪裡是賈政能比的?給事中可是出了名兒的位卑權重,不然外頭也不會尊稱其爲大司諫了。有這等乾親在,自然是千好萬好。

那張宜人又殷切看向黛玉:“姑娘,不知你可願意?”

黛玉心思敏銳,自然能覺察出張宜人心下關切,她自幼母親早亡,兩年前又沒了父親,雖有外祖母照拂着,可寄居賈家總覺自己好似無根浮萍一般。如今又有父親故人前來憐惜關切,黛玉又怎會推拒這等好意?

因是緊忙跪拜道:“女兒見過乾孃。”

“好好好!”張宜人大喜,一邊廂將黛玉攙扶起來,一邊廂自手上褪下個鐲子來,給黛玉戴上的同時道:“這物件兒不值什麼,卻也是我孃家流傳的。本道留着給女兒,卻不想一連生下三個哥兒來。如今有了玉兒,倒是能往下傳了。”

黛玉推拒不得,只道:“既是乾孃孃家流傳之物,我……”

話未說完便被張宜人打斷道:“傻孩子,你如今便是我的女兒,給你正是應當應分的。”說話間又扯着黛玉在一旁落座,笑道:“別看你乾爹不過是正五品,卻也故舊滿朝,你如今又多了三個兄弟,這來日啊,若果然有人欺負了你,就讓你兄弟替你來出頭兒。咯咯——”

黛玉心下歡喜不已,卻不曾瞧見對面兒的王夫人臉色已然越來越難看。且不說王夫人全然瞧不上黛玉做兒媳,單是衝着那十幾萬的銀子,王夫人也絕不可能放活着離開賈府。

不然來日討要起來,賈家拿什麼償還?

本道黛玉是個小性兒的,素日裡只要冷言冷語的,再在藥膳上用些手段,說不得過幾年便能將其養死了。怎料如今突然冒出來個張宜人來,且當着她的面兒將那威脅之言說了出來!

賈母心下不悅,暗自責怪張宜人不會說話,卻也笑道:“玉兒在我老婆子跟前兒跟眼珠子一般寶貝着,哪個敢欺負了,我頭一個不答應。”

卻見張宜人笑着頷首,又說道:“老太太年事已高,這照料小輩只怕也並未多少心力。今兒雖只頭一回見了,我心下卻極得意這個女兒。這邊廂也厚着臉皮朝老太太討個方便,來日若得空,也叫我這女兒到我家中小住一些時日。老太太想,如今做了乾親,總不能這乾爹、幹兄弟都不曾見過我這女兒吧?”

賈母隱約覺得話鋒不太對,卻也挑不出其間毛病來,只得僵笑着頷首應了。此時賈母看向鳳姐兒,想着讓其點名木石前盟,不想鳳姐兒早知內情,此時只悶頭坐着,並不看將過來。

賈母心下無奈,也不好自己個兒拋出話頭來,只得耐着性子與張宜人說話兒。因着賈家還有喪事,不好招待宴飲,是以張宜人不過坐了兩個時辰便起身告辭,臨行前又道:“老太太,方纔那話妾身可是當真的。別來日我來接女兒,老太太再捨不得。”

事已至此,賈母只道:“不過是去小住幾日,我還能攔着不成。”

當下又命王夫人、鳳姐兒、探春、黛玉去送。母女二人在儀門前依依惜別,待回返時黛玉才略略醒悟過來,暗忖着此番只怕又是儉四哥的手筆。他生怕自己在賈家遭了委屈,偏在隔壁又使不上氣力,這才別出心裁想了此法!

那王夫人一路陰沉着臉兒回返自家小院兒,正思量着對策,忽而有婆子喜滋滋進來回話道:“太太,大喜!舅老爺巳時進了內城,如今已到了府中。”

王夫人頓時眉頭舒展,喜道:“果真?算算過兩日便是兄長生辰,此番倒是能好生慶賀一番了。”

王夫人心下思量着,到時正好趁機尋兄長王子騰拿個主意,有了王子騰撐腰,莫說是個孤女黛玉,便是那姓李的小兒又何懼之有?

第5章 想不通的晴雯第381章 金桂起歹意第257章 滴翠亭第324章 十里紅妝第89章 入坑第48章 珍哥兒不會也這般想吧?第227章 以身爲局第345章 處罰第382章 防範於未然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57章 身契第309章 萬般委屈第178章 買命第398章 休棄第379章 求告無門第361章 實學社第86章 主僕交心第380章 牽連舊事第100章 別出心裁第12章 黛玉氣急而病 寶釵芳心暗許?第43章 周長史:本官信得着復生。第400章 春來百物不入眼第292章 賈赦之死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141章 齊聚第271章 金釵齊聚第407章 福禍自招第128章 默契第274章 一出一送第410章 殺人放火夜第239章 蠱惑第314章 理家第268章 寶釵落難 寶琴入京第59章 探春迷射鵰 復生獻二策第57章 身契第24章 慶生兒李惟儉顯才情 得水泵李復生欲第28章 鴛鴦:四爺在老太太心裡不一般第117章 原來也會想第239章 蠱惑第141章 齊聚請假一天第165章 隔天涯之遙而不生疏第109章 發狂第106章 遊園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326章 薨第85章 小英雄第190章 種瓜得瓜第356章 罐頭第184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第305章 鬧鬼第313章 假癡不癲第261章 寶玉承笞第295章 亂第364章 弄小巧借刀殺人第409章 亂家宅惡子通強梁第282章 薛蟠娶親第300章 雪天留客第338章 避而不見第75章 羞憤欲死第64章 嚴希堯誠言點撥 王熙鳳得贈金鎖第48章 珍哥兒不會也這般想吧?第407章 福禍自招第271章 金釵齊聚第1章 薛寶釵入府 李惟儉送信第249章 叔嫂魘魔第203章 所爲第353章 平兒相求第345章 處罰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393章 彌望金玉緣 避情乘遊槎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44章 儉四哥要發財了?第180章 林如海病重第23章 李惟儉拿喬 薛姨媽贈婢第243章第308章 乾親第186章 演武第6章 幻滅第176章 任官第96章 各有算盤第74章 作繭自縛第235章 捅破天第244章 比鄰而居第198章 西山水泥務第196章 真巧第32章 薛姨媽當面詰問 兩俏婢暗送心意第355章 賺入大觀園第97章 下場第276章 姐姐猜呢?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110章 大老爺是好人啊!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13章 不識好歹第25章 雙懸日月照 黛玉生辰近第19章 嚴奉楨爲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353章 平兒相求第180章 林如海病重第204章 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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